第六章 紅薯 (一)
“姜稅使有所不知,這是清河今年新引進的一種作物,是從幾個西域商人手里買來的。吃著味道不比其他糧食差。叫紅薯?!崩钋瀛傄槐菊浐f八道,說著還用刀削下一塊紅薯給姜稅使嘗。
不知道為什么,看見這種作物的瞬間李清瓊腦袋里就蹦出“紅薯”這個詞。
姜稅使接下,試探的咬了一口,脆脆的,甜甜的。
“怎么樣?”李清瓊問。
“是不錯?!苯愂够?。
“喜歡可以帶點走,我這還有好多?!闭f著,李清瓊從糧筐里又拿出許多紅薯遞給姜稅使。
今年天干,各地糧稅都難收,姜稅使沒想到往年一直拖稅的清河今年竟然能準時交稅,真是不可思議,笑道:“自古英雄出少年,李大人僅來清河一年便有如此建樹,下官定會在知府面前替大人美言?!?p> “那李某就在這里謝過姜稅使了。”李清瓊作揖道。
在門口站著的王二姐本等著李清瓊交不出糧稅與稅使鬧翻,看一出好戲,沒想到兩人竟和和氣氣一同出來。
而后小斯蜂擁而入,抬出糧食,二十石只多不少。
“這……”王二姐目瞪口呆。
“好了,剩下的就由王二姐送回稅務府了?!苯愂姑畹?。
“這……”王二姐欲哭無淚,這里離稅務府少說也有二十里地,她本以為李清瓊交不出這二十石糧食,想著空手來空手回大賺一筆。
見這架勢,王二姐恐怕要請鏢局才能準時把糧食送到稅務府了,這樣莫說賺了,不賠就算好了。
李清瓊送別稅使,扭頭瞧見裴言川站在玄關打量她。
男人穿著件素衣,頭發(fā)半束,破敗的茅草屋反而襯的他愈加超塵脫俗,像輪落入凡間的清月,這般的人便是守了她一輩子的夫郎啊。
“站著干什么?快進屋,那是風口,別再凍病了?!崩钋瀛倗Z叨。
“是怎么來的?”
李清瓊知道裴言川說的是糧食。
“神仙送的?!崩钋瀛傋呓P把人往屋內送。
“手是怎么回事?”李清瓊才露出點指尖,就被裴言川發(fā)覺異樣,男子伸手把女子欲蓋彌彰的袖管擼起,李清瓊的雙手就這樣被暴露在空氣之下,那雙原本如同蔥玉常年握筆的秀手被凍得紅腫不堪,關節(jié)處有幾個裂口子,裂口子里還有著血絲子。
裴言川死盯著李清瓊的雙手,神情如同刺骨的寒冰,渾身泛著一股冷意,像是座積雪千年的冰山,怪凍人。
“說實話?!?p> 裴言川薄唇緊抿,那雙泛著寒涼的桃花眼一眨不眨的瞧著李清瓊。
李清瓊被瞧得出了神,道:“昨夜挖紅薯凍的?!?p> “紅薯?”裴言川從未聽過這種作物,透亮的桃花眼里拌著疑惑看向李清瓊。
如此清風霽月的人物偏長了雙桃花眼,亦冷亦欲,就像是冰封千年的凍土上開了朵嬌花,突兀卻不乏美感,是敗筆亦是妙筆。
“昨夜做夢,夢見個白發(fā)老者,她說見我眼光好選了如此超凡脫俗的夫郎,于是獎勵給我一滿園的紅薯。”李清瓊口里說著的明明是無稽之談,可是眼睛神態(tài)卻無比的真,像無端被獎勵糖果的頑童,眼睛里欣喜和狡黠各占一半。
“花言巧語。”
男子冷哼一聲,卻未離開,眼神黏上女子離去的背影。
李清瓊言畢便轉身往房外走,開始晾衣服。
“以后衣服都是我洗?!?p> 裴言川見著李清瓊洗好的衣服,又盯著她通紅的手,眼底閃過一絲莫名的情緒,冷聲開口:“你是縣令不是老媽子,我還沒斷手斷腳,這些我自己可以來?!?p> “那你開心嗎?”李清瓊問。
“嗯。”
嗯?
裴言川呼吸一滯,明白自己說錯話了,一時又羞又臊,紅暈爬上耳尖。
李清瓊故意逗他:“哦——原來裴二公子一直都是心口不一假正經?!?p> “我……”裴言川吐了個再輕不過的音,像是低語,像是呢喃,滿臉窘迫的瞧著李清瓊欲怒不怒。
怕對方惱,李清瓊不敢逗狠了,上句輕浮的話剛出口,下句賠罪的話就接上:“一時口快,裴二公子莫氣。以后我洗衣服,你做飯,這樣分工很合理?!?p> “哦對,昨天我看裴二公子好像被藥苦著了。等天暖了,買點麥種,我們可以做麥芽糖?!崩钋瀛傂χf道。
許是從文十幾載的緣故,李清瓊極媚的臉笑起來總會不經意流露出文人的風流氣韻,這種氣韻不是李太白磅礴曠達的浩然大氣而是細水長流的溫柔小意,更讓人想起讓孤身已久的游子有了棲息之地的小橋流水人家,這種氣韻不刺眼不奪目卻令人心向往之。
“嗯?!迸嵫源ㄇ浦媲暗呐?,眼神滯了滯。
以前同他劍拔弩張的妻主,此時在同他聊未來,眼底底帶著這樣蠱惑人心的笑,似乎一切都變的太快了。
瞧著時間不早,李清瓊稍作收拾便去了衙門。
幾個老漢在田間牙子上閑聊。
“今早,玉面縣令把我們縣里的糧稅交齊了?!?p> “什么?那個京城來的俏娘們兒?就她?”
“我親眼所見,今早稅使后面跟著馱著糧食的鏢局的人往府里趕。”
“那個黃毛丫頭?可是我們今年上交的糧食遠遠不夠,她是怎么交齊的?”
“誰知道呢?沒準是娶了個家底厚的夫郎,夫郎夫家?guī)兔|的?!?p> “放尊重點,要不是李縣令今年收的稅少大家這個冬天都得挨餓?!?p> ……
說來慚愧,玉面縣令,俏娘們兒,黃毛丫頭說的都是李清瓊。
在這個女子大多崇尚英氣陽剛的世界,李清瓊長得過于風流俏麗了,以至于大多數(shù)人見她第一面都會下意識認為她是個沒什么用吃軟飯的花花小娘。
而現(xiàn)在李清瓊要做的就是打破百姓對她的固有看法,掐指一算,再過兩個月,就要到清河水災的日子。
上一世清河水災,眾人毫無防備以至于清河整個縣死傷慘重,女帝發(fā)怒降了李清瓊的職,還牽連母親與她一同降職,從那以后李家衰敗,李清瓊算是真正無法翻身。
李清瓊重生要打的第一場翻身仗就是清河水災。
李清瓊徒步走入衙門,這衙門要比她的住宅氣派多了,牌匾上清河衙門四個大字被擦得油光锃亮,上好紅木桌椅擺在堂上,一個個差役被養(yǎng)的滿臉福相,只吃皇糧可吃不成這樣。
一個女子吊兒郎當?shù)目吭诳h令椅子上,眼下一片烏青,眼球凹進眼窩里,一副縱欲過度模樣,聽見門口動靜,眼皮一抬,斜了眼門口的人,尖聲道:
“喲,李縣令來了?!?
周時韻
紅薯是明朝萬歷年間傳入中國的,不是我國本土的東西,這篇文大致背景設置相當于古代宋朝。宋朝時紅薯還沒傳入中國,所以文章里面的角色不認識紅薯還是很正常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