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耿氏秀女忍不住露出驚訝之色,“我聽說,溫惠貴太妃在圣祖時候曾經(jīng)撫養(yǎng)過皇上幾年,所以很得皇上敬重呢?!薄滴鯛斣谖坏耐砟辏鴮⑦€是皇孫的弘歷接進(jìn)宮撫養(yǎng),便是安排了這位溫惠貴太妃宮中養(yǎng)育。
嚶鳴只干巴巴笑了笑,她這位姑奶奶,估計年紀(jì)比皇太后還要年輕些呢,如今似乎也只有五十來歲。而皇太后烏拉那拉氏已經(jīng)年過六十了。
嚶鳴猜得不錯,被安排到神武門跟前的車輛里坐著的都是宮中嬪妃或者、太妃們的親戚。
耿氏秀女道:“我叫耿盈月,今年十五歲了?!?p> 嚶鳴笑著回到:“我叫納蘭英寧,今年也是十五歲。”
耿盈月笑得雙眼彎彎如月,恰似她的名字,雙眸似盈月般皎麗,“那真巧了,我們不但同歲,而且連名字里都有一個字同音呢,雖然不同調(diào)?!?p> 嚶鳴這才恍然,盈與英,的確同音不同調(diào),卻也真真是難得的有緣了。
耿盈月又道:“我是臘月生辰?!?p> 嚶鳴笑瞇瞇說:“我是九月?!?p> 耿盈月聽了,不禁嘆了口氣,“那我得叫你姐姐了?!薄浦坪跏怯行┍г棺约涸路萏×恕?p> 嚶鳴不禁掩唇笑了。
說話間,只聽得后頭馬車碌碌,又有一輛青色的馬車被調(diào)到了前頭來,正好安排在了耿盈月馬車的后頭。這里總共左右靠著路邊安排了兩排,中央留著半丈寬的過道,供來往行人與馬車通過。
之間那輛馬車的車簾子也被掀開,里頭走出來一個穿著石榴紅云錦旗服的秀女,穿著打扮俱是華貴,頭上珠翠環(huán)繞,模樣也是十分出挑,生就一雙嬌艷的桃花眼,鼻尖凝脂,口含朱丹,甚是嬌艷動人,瞧著年歲十六七,身材已顯窈窕。她看了一眼四周,面露驕矜的微笑,她打量了嚶鳴素雅白皙的臉蛋一眼,忽的眸子一瞇,又看了一眼嚶鳴馬車燈籠上的字,神情又謹(jǐn)慎了幾分,卻再度露出微笑,朝她點頭示意。
嚶鳴也忙點頭還禮,再看她馬車燈籠上的字,正是:江浙巡撫索綽羅德保之女。封疆大吏的女兒,也無怪乎這般華麗裝束了。
嚶鳴走神的時候,那索綽羅氏秀女尖銳的聲音突然想起,她沖著安排馬車的太監(jiān)怒斥道:“為什么把我排在一個漢軍旗秀女的后頭?!”
此話一出,嚶鳴便瞅見耿盈月的臉色很是不佳。她好歹也是個正四品佐領(lǐng)的女兒,也不是等閑漢軍旗秀女,何嘗被如此折辱過?臉蛋已經(jīng)見了幾分絳紅色。
那太監(jiān)瞧著也只有二十來歲,被如此斥責(zé),只得急忙躬身解釋道:“那位耿格格是宮里裕貴太妃娘娘嫡親的侄女。”
索綽羅氏秀女“嗤”地一聲笑了,那笑容里甚是有嘲諷的味道,“那又如何?!我額娘還是太后娘娘的侄女呢!”
嚶鳴聽得一呆,她額娘是太后的侄女,也就是說她是太后的侄孫女,也就是皇帝的晚輩侄女,這輩分……真銷魂。額,不過嚶鳴也不好意思說人家,自己還不是比皇帝小一輩兒?!她祖母論起來,還是皇帝的姑姑呢!不過呢,滿人的輩分從來都沒正常過。
那太監(jiān)急忙作揖:“這里是神武門外,還請格格莫要吵嚷,不過是個排次罷了?!?p> 索綽羅氏秀女卻不依不饒:“不成!選秀素來是先滿蒙后漢,哪有滿人格格排在漢軍旗秀女后頭的道理?!”
那太監(jiān)面露為難之色,她看看前頭的耿盈月,耿盈月雖是漢軍旗,卻也不是可以隨意揉捏的,她哼了一聲,扭頭便鉆進(jìn)了馬車?yán)?,顯然是不肯相讓了。
嚶鳴不禁皺了眉頭,便笑著道:“索綽羅格格若不嫌棄,便過來我這一列吧。”——反正她后頭還有不少的一片空位呢,排在她后頭,總不算是在漢軍旗秀女之后了吧?
索綽羅氏秀女一愣,只得滿不情愿地道:“那便如此吧。”
如此,索綽羅氏登上馬車,便叫車夫挪車到了她馬車后頭。
太監(jiān)見狀,不禁松了一口氣,忙朝她道謝。
嚶鳴心想,還沒開始選呢,就如此不太平,等進(jìn)了宮,還指不定如何幺蛾子呢。
夜色漸漸深了,神武門外也漸漸排列滿了馬車,而后頭迤邐兩排馬車一直排列到夜色濃郁看不起的深處,只怕是神武門外的整條大街都被占滿了。八旗子弟繁衍無數(shù),參選的秀女自然是一屆比一屆更多,今年怕是少說也有千余輛馬車。
沒過多久,耿盈月趁著夜色寧靜,便敲了她的馬車的們,過來與她嘮嗑,其實主要是抱怨一下方才給她難堪的那位索綽羅氏秀女。
耿盈月滿是怨氣地道:“我瞧著那索綽羅氏心氣高得很呢!方才我偷偷瞧著,姐姐說讓她列在這一排后頭,怕是又幾分不甘愿呢!”
嚶鳴微微一笑,端莊地道:“她阿瑪是江浙巡撫,正二品的封疆大吏,心氣高是理所當(dāng)然的?!薄且压实陌?,也只是從二品的侍郎而已。只不過京官比外地官員顯貴一些,所以索綽羅氏雖然有所不甘,卻也沒再吵嚷下去。只是,若她曉得嚶鳴的阿瑪早已故去多年,只怕便不是如此態(tài)度了。
耿盈月嘟了嘟嘴巴,“這樣的人,若是被留在了宮里,只怕是姐姐日后要頭疼了?!?p> 嚶鳴一愣,便笑問:“耿妹妹難道日后就不頭疼嗎?”
耿盈月笑了笑,她壓低了聲音道:“我不會被‘上記名’的?!?p> 嚶鳴被她這般的直言有些驚訝住了,所謂的“上記名”,便是被皇帝看中,要留下做嬪妃的,其次還有“記名”,便是指婚給宗室近支皇族子弟做福晉、側(cè)福晉或者庶福晉的。
嚶鳴一想,似乎乾隆朝的確沒有什么姓耿氏的嬪妃,嚶鳴便笑著點了點頭,“看樣子,妹妹是要做王妃了?!薄闫饋?,她還是和親王的表妹呢,說不準(zhǔn)裕貴太妃有這般打算呢。
耿盈月笑著搖了搖頭,“以我的家世,哪怕有裕貴太妃的抬舉,也頂多能給和親王多側(cè)福晉,哪里算什么王妃呢?裕貴太妃倒是提前差人問過我額娘,說和親王府還缺個側(cè)福晉,不過我額娘心疼我,所以婉拒了。裕貴太妃也沒有生氣,還說要給我安排個……宗室子弟做正室呢?!闭f著,耿盈月兩腮嬌紅,真真是羞赧可人。
嚶鳴點頭道:“恭喜妹妹。能做正室嫡福晉,自然比側(cè)福晉好多了?!蹦呐伦约旱恼煞蚓粑坏鸵恍部偸呛玫?。
耿盈月急忙點頭,“我也是這么認(rèn)為的!”說罷,她忍不住端詳嚶鳴無暇的臉蛋,“姐姐是要入宮的嗎?”
嚶鳴保持著端莊的微笑,“那得看天意了?!薄实垡馑?,其實不就是天意嗎?想到此,嚶鳴心中輕輕一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