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現(xiàn)實生活

飄動的年華

第十八章:棉田里的治愈

飄動的年華 戈壁彩云 3138 2023-04-13 07:45:00

  “你上哪去,等等,等等!”天還朦朦亮,何桂珍就準(zhǔn)備騎自行車回家了,被成雨心叫住。

  “拾棉花?!焙喂鹫浜唵蔚卣f。

  “你等等,我和你一起去?!彼坏群喂鹫浒l(fā)表什么意見,就徑直進了屋。不一會兒,她換了一身布衣褲出了門,手里還拿了一條長長的麻布口袋,并在布口袋里裝了一頂白帽子和一條舊衣改成有一個大口袋的圍裙。

  何桂珍詫異地看著蒼白消瘦的成雨心:“你就別去了,過幾天閑了我還會來的,你自己保重吧!”

  “哎,我為什么不能去?你要當(dāng)我還是個正常的人,就讓我和你一起去。我只幫你家拾,不要報酬?!背捎晷恼Z氣堅定,不由分說就推出了自行車。

  何桂珍是擔(dān)心羸弱的成雨心吃不了棉田里的那份苦。成雨心由區(qū)校長的特殊恩準(zhǔn),已有兩年沒有參加學(xué)校的拾棉花任務(wù)了。

  她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只好和成雨心上了路。場部到加工連有七八公里路,路面以沙石路和土路為主,顛簸不平,路過一個地方公社下屬的少數(shù)民族生產(chǎn)隊時,斜刺里猛地沖出一條大狼狗追著她們的自行車直叫。等到她們急駛著逃回何桂珍的家時,還回過頭驚魂未定地看看大狼狗是否追了來。隨后她們長舒了一口氣,相對而視卻又哈哈大笑了起來:“雨心,你笑什么,瞧你剛才騎的那個速度,我敢說憑你剛才的速度,你都可以參加奧運會了!”何桂珍笑得捂住了肚子。

  “你還說我呢,你看看你看見狗追你時發(fā)出的那一聲驚叫,我敢說世界上最有名的男高音都比不上你的嗓音!”成雨心也毫不示弱地打趣道,她似乎已完全忘記了心中的憂傷。繼而她又笑著說:“桂珍,你說我們長大了怎么反而怕起狗了,你不記得小時候我們曾共同養(yǎng)過一只小黃狗,我們還給它起名叫阿黃。我們五個人每天晨跑的時候總要帶上它,它那時給我們帶來過多少歡樂呀!”

  桂珍像是也陷入了回憶,她略帶憂傷地說:“是啊,不知它現(xiàn)在還在不在了?我有時候真有些搞不明白為什么小時候不怕的事情,長大了卻畏手畏腳呢?”

  成雨心沒有說話,她的思想隨著何桂珍的話語飄向了那個純真無憂的年代。那時候最膽大的要數(shù)秦華了,幾米高的桑樹她能毫不費力又不損傷皮膚爬到最高處,那兒有又大又熟的白色的桑椹,吃進嘴里又糯又甜;沙棗花開的時節(jié)又是秦華爬上沙棗樹摘下一枝枝的沙棗花分給于美玲、成雨心、劉江蓮、何桂珍四個小伙伴,沙棗花香一直能在小伙伴們的書本和鉛筆盒中保存一個多月,連路飛和葛頓一些膽大的男孩子也在秦華高超的攀樹技巧面前自嘆不如。冬天,她們五人又會毫無顧忌地在小學(xué)校的操場上翻滾撲打、在白雪鋪就的操場上滾來滾去,讓身上沾滿一片片雪白,任同學(xué)和老師們笑罵她們?yōu)槲瀵傋?。那真是一個少年不識愁滋味的年齡!成雨心無限傷感地說:“就剩下我們兩個人在這了!”

  “以后也許只剩下我一個人了,雨心,你也會走,對嗎?”

  “我不知道,也許會,也許不會,我不能肯定,因為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屬于哪兒!”成雨心又露出了迷茫的神色……

  棉花豐收的季節(jié)在九月中旬,每當(dāng)這時是農(nóng)場最忙碌的時候。除了農(nóng)業(yè)職工,場部直屬各單位的企事業(yè)單位的干部、機關(guān)、學(xué)校都放了農(nóng)忙假。一般是十五到二十天,開始一場棉花搶收戰(zhàn)。棉花一般要開三期,開第一遍的時候,開得最多,棉朵也最大,每戶棉農(nóng)都想盡快把頭茬棉搶摘下來,趁還沒有下過雨送到軋花廠去,在定等級的時候能定得高一點。

  一等棉和二等棉每公斤的差價是很多的。僅憑棉農(nóng)一家要在短期內(nèi)搶摘幾十畝地甚至上百畝的棉花的是不可能的,因此就有了每年農(nóng)場固定的農(nóng)忙假。這些龐大的拾棉人群散布到各家各戶,等到拾夠場里的規(guī)定額,剩下的就可以作為自己的小創(chuàng)收了,農(nóng)戶會以每公斤兩角到四角的價錢付工錢,另外免費管中晚兩餐飯。有時師部一些機關(guān)單位也會有人下到農(nóng)場來拾棉花,場部也會派一部份人員到附近地方公社幫助搶摘棉花。成雨心初中時就曾和班里的同學(xué)到加工連旁邊的紅星公社去拾過棉,她記得他們這群半大的孩子在棉地里星星點燈般地邊拾邊玩,一天下來每人也就拾了一、二十公斤棉花,可卻得到了公社社員的熱情款待,每天總要為他們殺一只雞;等同學(xué)們回家之后,這些社員還得自己到地里去收拾同學(xué)們沒有拾凈的棉花。

  成雨心躬在棉花地里的身子直了起來,她用手背抹了一下臉上的汗,覺得有些腰酸背疼,一米六五的個子在不到一米的棉枝上勞作,是有些累,但她卻覺得很久沒有這么舒暢過了,她瞇起眼看了看遠處……

  十月的天在西北已不是很熱了,但中午直射的陽光仍然很刺眼,照射在望不到邊際的棉田里。這是一個白色的世界,白色的棉花、戴白帽子的拾棉人群襯著已不是很綠的棉枝,到處是白色的點在移動,真像圍棋,只不過沒有黑棋,或者說黑棋像棉花的枝葉。成雨心的臉上又綻開了笑容,她吃了何桂珍母親送到地頭的午飯后,覺得渾身上下又有了勁。

  “飯真香呀,阿姨!”她抹了下嘴,對著何桂珍的母親由衷地說。

  “嗨,不就是炒了點茄子,烙了張千層餅嗎,有什么好吃的!等忙過了,我給你做些好吃的補補身體。瞧這瘦得,比我們家桂珍還瘦?!焙喂鹫涞哪赣H一邊把碗筷收拾進竹籃,一邊心疼地望著成雨心。

  “真的很香,阿姨,你做的飯?zhí)贸粤?”成雨心認(rèn)真地說完,又躬進了棉花地。

  其實這時,何桂珍家的棉花已經(jīng)不多了,一遍棉已拾凈,第二遍棉大約還有一半,第三遍棉只有一些稀稀落落開的不是很大的棉花了。棉田里只有幾個任務(wù)還沒拾夠的場部機關(guān)干部。

  她一手撐開了胸前的圍裙大口袋,一手摘著棉花。她摘得不是很快,但卻很認(rèn)真,連留在棉花殼上的一絲棉花也要揪下來,還小心地拂去棉花上的碎葉片。把這些碎葉片帶進口袋里會給棉農(nóng)制造麻煩的。等到胸前的口袋滿了,她就拖過別在身后的長條布口袋,把棉花倒出來塞到長口袋里去。她幾乎一條條的棉花溝里都拾了一遍的時候,能裝六七十公斤棉花的長條口袋也被塞滿了。她用手把棉花往里壓了一壓,拿繩子綁緊了袋口,扛在了肩上,準(zhǔn)備從棉地里扛到自己的自行車上,再馱到何桂珍家過秤。

  也許是她久不干活,也許是她還太虛弱,剛走了沒幾步,就連人帶袋子摔到了地上。她費力地又扛起了袋子,趔趄地又走了幾步,還是不行。她沮喪地看著地上的袋子:“嗨,真沒用,不行,我怎么也得把它扛出去!”她倔強地甩了下辮子,又鼓足力氣把口袋扛上了肩膀,邊左右搖晃邊艱難地前行,一會兒,她感覺輕松了許多,能扛著袋子走得很穩(wěn)了:

  “奇怪,難道我的力氣變大了不成?”她嘀咕著,回了下頭,并沒看到什么。

  “再大的力也得有外力扶持呀!”一個男性磁性的聲音從她的背后響起。

  “胡說八道,什么外力不外力,把你的手取開,我自己能背!”成雨心由于袋子擋住了視線,并沒有看清后面的人的模樣。

  “我也并沒幫你呀,你瞧棉花袋還在你的肩上呀,我只是手癢,想摸摸你的袋子而已?!痹捠沁@么說,可是成雨心的棉花口袋全靠一只有力的大手的支撐。

  “隨你吧!”她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

  等到把棉花袋從肩上卸到自行車后座上,她才看清幫助她的人。這是一張有些熟悉卻想不起在哪見過的臉:白凈的膚色、挺直的鼻梁,濃眉下一雙略帶俏皮的眼睛,雖然此人頭頭發(fā)上沾了些葉片碎屑,可渾身上下依然透著干凈利落。

  “這會是誰呢?咳,管他是誰,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成雨心支起了自行車,只懶懶地說了一句:

  “謝謝你了!”看到那人還未滿的棉花袋,她又加了一句:“你還是多操心一下你自己的棉花份量吧!”

  “我呢,天生就沒長出一雙拾棉花的手,每天還沒一個小學(xué)生拾得多!”那男人也有點沮喪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袋子。

  “慢慢來吧,誰天生也不是什么都會干的呀!”成雨心說完就準(zhǔn)備騎上自行車走了。

  “你等等,你等等,成雨心,如果需要我的幫助,我隨叫隨到!”那男人急切地說著,白凈的臉上是一臉的真誠。

  成雨心還給他的是一個真切的笑容,她沒有說什么,騎車上了路。那男人悵然地望著她越行越遠的身影,久久地佇立在棉田中。

  “咦,他會是誰,他怎么會認(rèn)得我呢?”成雨心一路上帶著疑問不停地在思考著。路兩旁的白楊樹一顆顆掠過她的身影,夕陽把她的身影拉得和白楊樹一樣細(xì)長。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shè)置
設(shè)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