衰敗、破舊、荒蕪、死寂。
一切蘊含絕望的詞語,全部都能夠形容皇甫牧眼前的這片土地。
崇陽縣。
就是皇甫牧本次任職的地方。
涼州荒蕪,本次任職皇甫牧早已有了心理準備,但當他看到眼前這一切的時候,才發(fā)現,他還是想的有些美好了。
此時,已經遠離沙漠,但因為長期缺乏雨水,這里的植物十分缺乏,有的,只是一望無際的荒涼戈壁。
這里是生命的禁區(qū),植物、動物、甚至百姓日常所需的水稻、粟都在這里難以生存,生長。
當然,有些例外,譬如皇甫牧手中的土豆種子。
本次前往崇陽縣,皇甫牧最大的依仗并不是晉升為一流武將的褚嚴,而是背包中那一枚枚小小的種子。
在這里,錢財顯得并不重要。
相反,馬匹、兵器、食物才是決定一個勢力壯不壯大的先決因數。
只要熬過最初的難關,皇甫牧完全可以用高產量的土豆去換取自己所需要的一切。
只是,自己能夠熬過這個難關嗎?
土豆同樣需要播種,耕地、施肥、這都需要有人勞作,未到這里之前,皇甫牧與李元溪已經有了初步的規(guī)劃,他們打算集合全縣之力播種土豆,以求在最短的時間內積蓄糧食,以備不時之需。
但眼下,這里荒蕪、匱乏,明明已經進入到崇陽縣內,卻少有人會上來與皇甫牧交談。
相反,這里的百姓眼神中都充滿警惕,每一個人都衣衫襤褸的躲在一旁偷偷觀望著自己一行人,從他們的眼神中,皇甫牧看到了消沉與頹廢。
這就是自己的地盤嗎?
皇甫牧眉頭有些微皺,心中莫名的煩躁了起來。
從某種程度來說,這些人都算是廢人,長期的苦難已經讓他們喪失了對生活的向往。
行尸走肉。
沒有錯,看見這些人,皇甫牧驀然想到了這個詞語。
“大人,縣衙就在前面?!碧铰返男l(wèi)士已經回來,此時,他低聲向皇甫牧匯報著情況。
“走!”
皇甫牧一揮臂,臉色陰沉的說道。
聽到訓令,眾人嚴守以待,紛紛上馬朝縣衙的方向走去。
縣衙。
長期的陽光暴曬與風雨的沖刷,讓位于縣衙上方的牌匾早已破舊,此時,牌匾斜掛在門梁上面,完全顯示不出來此處因有的威嚴。
縣衙內的房間更是破落不堪,甚至,用于審案的大廳房頂也破了一個大洞,此時,陽光落下,更為這里頻添了一股別樣的落寞。
或許,這里也曾輝煌。
但眼下,卻成了最為惡劣的貧民區(qū)。
皇甫牧清楚,若想要將這里發(fā)展起來,勢必會困難重重。
“公子,除了墻角有名老者,屋內沒有任何人?!边M去搜查的吳封走了出來,仔細向皇甫牧匯報著情況。
“老者?把他帶過來?!睂τ谶@里,皇甫牧已經沒有了任何期待,語氣有些失落的說道。
吳封點頭,邁步走了進去。
很快,一名身材瘦弱的年邁老者走了出來。不同于皇甫牧遇到的其它百姓,眼前這名的老者的衣服上雖然打滿補丁,但最起碼整齊干凈,只是,衣服或許是長期清洗的緣故,以往的顏色已經不復存在,剩下的,只是慘白的灰色。
老者看上去六十出頭,神色疲倦,像是剛睡醒一般,雙眼都有些渾濁,此時,他抹了一把臉頰,待看清眼前的眾人時,臉色一變,語氣哆哆嗦嗦的解釋道:“各位大人來晚了一步,昨天這衙內最后一點值錢的物價也被拿走了,現如今,就我這么一個糟老頭子,有些抱歉,讓各位大人白來了。”
年邁老者雖然低著頭,不斷諂媚附和,但臉上仍然沒有半點怨恨悲憤神色。
仿似他早已習慣了這卑躬屈膝的一幕。
“把我當強盜了?”皇甫牧斜眼瞥了一眼老者,未曾開口。
倒是一旁的衛(wèi)士下了戰(zhàn)馬,語氣不悅道:“什么人竟然出言不遜,眼前這名大人是本縣新上任的縣令,睜開你的眼睛看看,我們可不是馬賊、強盜!”
“縣令?”
老者一驚,定了定神朝前看去,這才發(fā)現,眼前這些人雖然長相彪悍了一些,但衣著打扮倒也得體,不像是周邊打家劫舍的強盜。
年邁老者一改此前的諂媚,走上前去,有些神秘兮兮的向一旁的衛(wèi)士問道:“縣令?有吃的嗎?”
“你!”這風馬牛不相及的一句話令衛(wèi)士有些惱火,他正準備出言訓斥的時候,被皇甫牧攔了下來。
“給他吃的?!被矢δ恋f道。
衛(wèi)士心中雖然惱火,但皇甫牧命令他不敢不從,隨后拿出自己的口糧,一把扔到了年邁老著的手中。
“饃饃!好東西!”
看到食物,年邁老者的雙眸都仿似冒出了綠光,下一秒,他根本不顧及周圍有沒有人,直接狼吞虎咽了起來。
很難想象,年邁老者竟有如此食量,風卷殘云之后,老者足足吃了衛(wèi)士一天的干糧,他摸了摸肚子,臉上露出一絲滿足的笑容。
坐在馬上,皇甫牧也不急,只是靜靜的看著年邁老者。
打了一個飽嗝,年邁老者抬頭看了看皇甫牧一行人,說道:“食兒也吃了,我說各位就別等著了,天還沒黑,趕路去吧。”
“我說你這老頭,找打不成?!”誰也沒有料到年邁老者會說出這么一句話,此前遞去食物的衛(wèi)士更是怒不可遏,要知道,他可不是信男善女之輩,而是十足的山匪出身。
衛(wèi)士面紅耳赤,朝前幾步說道:“你知道我們大人是什么人嗎?你竟然敢戲耍我們!”
將皇甫牧誤認為強盜的老者卑躬屈膝,一副諂媚模樣,而如今,當得知皇甫牧是新任的縣令之后,年邁老者倒一改常態(tài),指了指身后的縣衙,正色說道:“我知道,縣令嘛?!?p> “那你……”衛(wèi)士據理力爭,臉色更是微變,想要反駁對方,可卻被年邁老者揮了揮手,把話給擋了回去。
年邁老者渾然一笑,走到衛(wèi)士身前,說道:“十年來了四個縣令,大多都是像你這般年紀,想要做些保家衛(wèi)國,守護一地的少年英杰,可然后呢?一個被馬賊殺了,一個餓死了,一個瘋了,還有一個最慘,被一群惡瘋了的村民闖進家里,妻女全被煮熟吃了?!?p> 說道這里,年邁老者嘴角的弧度越發(fā)傾斜,他朝前一步,貼在衛(wèi)士的耳邊,輕聲說道:“不走可以,你說,你要怎么死?”
嘶!
衛(wèi)士倒吸了一口涼氣,明明此時烈陽高照,但他卻如同身處寒窖一般,渾身冰冷,連皮膚都起了一層細小的雞皮疙瘩。
衛(wèi)士不覺的朝后退了兩步,他即便身為山匪,但卻從未聽聞過這種案例。
煮食活人?
衛(wèi)士臉色微黑,只覺得腹部猶如翻滾一般,一股嘔意從嗓中傳了出來。
皇甫牧面色同樣有些難看,但他清楚,眼下這個時代混亂至極,以人為食的典故并不算稀奇,就連今后被稱為皇叔的劉備,不也曾經拿人充當肉菜,供將士食用嗎?
轉動了一下手上的扳指,皇甫牧開口問道:“這里的百姓很缺糧食嗎?”
年邁老者抬頭看去,只見一名翩翩少年位于馬上,少年模樣清秀,眉宇之間透著成熟,但不顯得蒼老,骨子里自帶的驕傲,給人一種別樣的壓力,深沉的雙眼好似兩條無底深淵,渾身上下散發(fā)著一種不似他這個年齡應該有的沉穩(wěn)。
縣令?
年邁老者根本沒有好奇對方的身份,相反,他慘然一笑,說道:“馬賊搶、盜匪偷、異族盜,這崇陽縣能有的,沒有的,全部被搶走了,實話不瞞你,短短十日,這里已經死了三十幾個人了,都是被餓死的?!?p> 一語驚起千層浪。
皇甫牧的眉頭終于有些微皺,這里的情況,比他想象的還要惡劣。
年邁老者走到皇甫牧馬下,抬頭望了一眼這年輕的縣令,聲音有些低沉的說道:“喂飽我一個人容易,可這全縣共有一百三十七人,你拿什么喂?聽我一言,才學也好,抱負也罷,命最重要,從哪來的回哪去,這里,不適合你?!?p> 說罷,年邁老者轉過身,脊背有些傴僂,低迷的喃喃自語道:“從哪來回哪去,這里,不是埋人的好地方?!?p> 年邁老者低著頭,他的脊背或許以往挺拔過,可這一刻,被生活所折磨了許久之后,他終于放棄了以往的驕傲,此時,他緩緩走向縣衙,走向那座埋葬了他全部年華的禁地。
“殺馬!”
一聲輕嘆,卻如驚雷,在年邁老者耳中驀然響起。
年邁老者下意識的轉過身,只見那名年輕的縣令已經下馬,他望著自己,眼神越發(fā)深邃。
“殺馬!”
第二聲響起,年邁老者終于確定自己沒有聽錯。
戰(zhàn)馬寶貴,在這戈壁灘上更是難得的作戰(zhàn)利器,此時此刻,不要說一旁的衛(wèi)士,就連吳封也有些不解,不是他不聽從皇甫牧的命令,而是他不明白,對方這么做到底有何深意。
見眾人未動,皇甫牧取下龍泉劍遞到褚嚴手中,寒聲說道:“殺馬!”
手持龍泉劍,褚嚴俯首示意,然后走到一匹戰(zhàn)馬旁,手起劍落,碩大的馬頭轟然斬落。
剎那間,鮮血猶如泉涌,濃郁的血腥味充斥到了這里的每個角落。
“再殺!”皇甫牧面無表情,繼續(xù)說道。
渾身是血的褚嚴沒有猶豫,當即走到令一匹戰(zhàn)馬旁邊,揮手落劍。
“殺!”
“殺!”
“殺!”
皇甫牧一連說了三聲殺,褚嚴繼續(xù)連殺三馬,此時,馬血已經匯聚成了一灘小溪,流淌在眾人腳下,除了愕然,眾人更多的卻是詭異的森寒。
而其中變化最大的當屬年邁老者。
皇甫牧雖然說的平淡,但在他耳中卻不落于一聲驚雷,一連五殺,年邁老者膛目結舌,他的雙手不由握成了一個拳頭,臉色有幾分罕見的潮紅。
沒有理會眾人的心思,皇甫牧踏步而行,一腳落下,沾染起一片鮮血,可即便如此,他也不躲不避,踏血而行。
走到年邁老者的身邊,皇甫牧停下了腳步,他望著這破舊的牌匾,又望了望大廳內的衰敗,終于開口說道:“以后,你們不用挨餓了。”
寥寥九個字,卻讓年邁老者心神俱驚,他抬起頭不由望向這名年輕的縣令,只是,他眼前卻越發(fā)朦朧,他揮手抹了一把,但越抹越花,越花越看不透眼前這名少年的身影。
陽光折下。
年邁老者早已淚流滿面。
這一刻,他哭的像個小孩。
這一刻,如同五年前他親眼目睹妻女被烹煮一般,哭的低沉,哭的,肝腸……寸斷。
………………
沒有錯,新出來的人物也不是開出的歷史武將。
哇啦啦,看著你們每天都在困擾歷史武將是誰,舊城心中為啥有點小竊喜呢?
其實,今天不高興,我這么用心寫了,為什么網站不給我廣告?
悲劇啊,這周裸奔,我又只能指望各位給我動力了,求票,求安慰。
今天就這一章,但卻是個大章,二合一了!
新年新氣象。
早睡,早起,努力成神!
ps:阿拉提也不是歷史武將,舊城不賣關子了,最遲后天,我們揭曉答案!
最后,感謝小艾,感謝暗影,你們的打賞,舊城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