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無心插柳柳成蔭
宋君君看他咧著個嘴走向自己,也猜到了,張三兒是還記得她這個人的。
來得正好,宋君君倒是想問問,他做什么去了,怎么正月里他也不在家中。
“如今是貴人了,貴人還記得我啊?”宋君君笑著打趣他。
張三兒憨憨地笑著,還沒走到宋君君跟前,便拱了拱手,不住地感謝宋君君。
“謝我?”宋君君狐疑。
那張三兒這才解釋道:
“自然是要多多感謝您了……小的只是個生意人,您才是真的貴人呢!何況若是沒有您,小的也掙不到如今的家業(yè)了……”
“我做什么了?我什么都沒做呀。前些日子我還四處尋你來著,整個京城都要翻過來了,愣是沒找著你。你去哪兒了?”宋君君連珠炮似的問道。
“貴人尋小的有何吩咐???”
“噢,也沒什么事。就是想起你來了,想看看你可是還終日流連賭坊?!彼尉徽f實話,只是敷衍他。
那張三兒跟著宋君君進了包廂,他站在宋君君桌子邊,任宋君君如何說都不肯坐下,非要站在邊上,又是給宋君君倒茶、又是給她夾菜的。
根據(jù)張三兒說的,去年那一天,宋君君在賭坊聽他“瞎掰”了一陣,給了他一些銀錢。他是拿了這些銀錢,頓覺沉迷賭博不可取,便離了京城去,想尋個什么生計的。
沒成想,生計沒尋到,倒是遇見了遠房的一個親戚。那親戚是來往于大齊與古丘國做些販賣布匹的生意的。
“……后來,小的就先回京城家中了。年前這親戚來了,顧著祖輩的情面,給了小的一筆錢,又帶著我尋了做絲綢生意的門路。小的這才……這才闊氣起來了……”
這還是“跨國”生意呢!宋君君暗暗想著,張三兒這話,倒似乎不像是假的。
“那這是你運氣好,親戚又好,合該有此財運罷了。我倒是什么都沒做。”她只是“無心插柳”罷了。
宋君君與張三兒寒暄了幾句,知道他買下了民順坊一大半的綢緞莊,倒是想去看一眼,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有此手筆。
宋君君沒有明說,但張三兒也有此想法,他想帶著這真正的貴人去自己鋪子里轉一轉。
待吃過午膳后,張三兒便邀請宋君君同行。
民順坊整條街都是做布匹綢緞生意的,宋君君一路跟過去,果然,一大半的鋪面都讓張三兒買下來了。
各個鋪面的掌柜的,遠遠地看著張三兒來了,都連連作揖堆笑。
“小的前些日子在大齊與古丘的邊境往返,倒賣絲綢獸皮什么的,賺了些小錢?!睆埲齼捍甏晔郑幻媾c掌柜們打著招呼,一面對宋君君說道。
“……小的呢又不知道拿著些錢做什么好,便想著多幾個鋪面收租,即便是以后這生意若是不好做了,要是虧了,還有幾個鋪面能收收租子?!?p> 張三兒帶著宋君君進了一家店,這家店是專在冬日里開著,售賣獸皮大氅的。他隨手拿起店里展示的那幾張上等的獸皮,給宋君君看。
說這獸皮是他用了上好的綢緞和古丘人換的。
宋君君心下疑惑,邊境貿易這么好掙?短短小半年,就讓張三兒掙了能買下一大半民順坊鋪子的錢嗎?
她伸手摸了摸順滑油亮的毛色,這又的確是上好的獸皮,并無雜色。她不住地點頭,稱贊道:“這獸皮倒是很好。只是……”
“只是什么?”張三兒臉上有一閃而過的慌張。
“古丘國境內是盛產獸皮,但就我所知,他們也栽種桑樹啊?!彼尉f。她以前就聽宋老爹說起過,古丘國這些年來與大齊修好,互市交易,雙方邊境也都安寧富足許多。
古丘國如今得勢的大王子,就是以桑樹為名,叫做“芃桑”。既然有桑樹,便可養(yǎng)蠶抽絲,哪里還需要用上好的獸皮和大齊去換綢緞呢?
張三兒心中暗自贊嘆何太傅家的小姐果真料事如神,她早就知道宋君君有此一問。于是,張三兒便拿了一早就準備好的答案回答宋君君:
“貴人有所不知,古丘確有桑樹不假,只是古丘蠶種不佳,難以成活至結繭不說,就算是結繭了的,吐出來的絲也易斷。所以,大齊與古丘邊境的蠶桑絲織交易,一直很紅火?!?p> “原來是這樣。這倒是我孤陋寡聞了。”宋君君點頭應道。
后來,宋君君又和張三兒聊了一會兒,見他對答如流,似乎一戒賭,思路清晰了,連思維都敏捷了不少。
店里的賬房記賬,他都能指點一二,店里來了客人,他也能招待周全。整個人仿佛脫胎換骨一般。
戒賭哪有這般好處?
宋君君有些懷疑,便讓文鑫買下了幾件上好的獸皮,挑了三塊送回宋家,趕在春末再給家人做幾件暖袍,剩下的,一并帶回了東宮。
古丘國的獸皮她見識得少,宋家也就只有她爹爹從前得陛下賞賜了一頂古丘國的獸皮帽。宋老爹對那頂帽子視若珍寶,就差做個龕給它供起來了。宋君君幾次想要看看,宋老爹都不許。
古丘國與大齊民間雖有往來,但其實交往密切的,還是古丘國的王族與大齊的皇族。
兩國立下停戰(zhàn)盟約已經快二十年了,每隔幾年,兩國都會派出使者相互出訪,這些年,從不間斷。
大齊這邊,許多次都是太子殿下派人出面去接待的。
宋君君不大認得出古丘的“好貨”,但梁君復接觸得多,一定認得。
梁君復拿了宋君君帶回去的獸皮,只略略看了幾眼,便肯定這的確是古丘國上佳的皮貨。
“你確定?那這得多少錢呀?”宋君君翻看著那獸皮,打心底里沒覺著它值多少錢。
梁君復剝好核桃,放在盤中,又推到宋君君跟前,漫不經心道:
“你花了多少錢買的,便值多少錢了?!?p> 大齊京城的皮貨向來是與上好的絲綢等價的,而張三兒卻認宋君君為恩人,只收了原數(shù)的一半之價。
“少了?!绷壕龔吐犓尉鹜?,便道,“你是從何人那兒買的?想必是賣的人,不識貨?!?p> “張三兒??!”宋君君答道,將事情的來龍去脈悉數(shù)告知。
梁君復聽了之后,剝核桃的動作停了下來,凝眉思索,倒是有些出神。
“怎么了?你怎么不說話了?”宋君君低著頭,沒聽見梁君復說話,一抬頭,便看到梁君復正目光呆滯。
“張三兒說,他是在邊境與古丘販來的這皮貨?”
“是啊?!彼尉c點頭,不知梁君復此言何意。
“還說呢,這年頭絲綢生意這么好賺的嗎?張三兒他這做了短短幾個月的生意,便買下了民順坊一過半的鋪面!”宋君君補充道。
早知道這么好賺,她也去販皮貨賣了。
“民順坊一過半的鋪面?!都是做絲綢皮貨生意的?”饒是梁君復也被震驚到了。
“民順坊整條街都是賣布匹衣物的。我看張三兒的鋪面,有絲綢布匹,也有成衣,還有售賣古丘獸皮的?!彼尉鐚嵈鸬?。
梁君復聽了,卻愈發(fā)默然。
“怎么?有貓膩不成?!”宋君君塞了一嘴的核桃,見梁君復驚駭至此,忙朝他傾過身子去。
她無意當中難道還能揪出個什么“偷稅漏稅”的人來?
梁君復搖搖頭,喃喃道:“不是。只是有些蹊蹺。皮貨生意,沒有這么好賺的。冬日里京城也有許多販夫走卒倒賣獸皮的。下個月,古丘的使者便入京了。這個時候,民順坊倒出了這么一號人物,竟能買下過半的鋪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