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就是這樣,昨兒在我那里哭得肝腸寸斷,我原本是極恨她做出這樣事,可聽了她的話,再看她哭得那樣凄慘,心里也不由得有幾分唏噓。”
秦氏房里,辛念向秦氏講述了整件事的經(jīng)過,末了忍不住感慨一句。
秦氏點點頭,輕聲道:“果然如此,其實我們也早有猜測了?!?p> “是啊?!毙聊钜矅@息,但旋即正色道:“無論如何,這件事實在是用心歹毒,我對古姨娘雖也有些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復(fù)雜心情在,可事情確確實實是她做下的,既然做了,便要承擔(dān)后果。姐姐且莫因為我剛才那句感慨,便想著做個人情,卻違背了自己心意。她要害的是你,你怎么處置她都是應(yīng)該的。”
秦氏苦笑道:“我明白妹妹的意思,果然你是個紅粉巾幗,換做旁人,再不會這樣想?!?p> 辛念沉聲道:“未經(jīng)他人苦,莫勸他人善。我自己都是個睚眥必報的潑辣貨,這會兒哪有資格和立場勸姐姐以德報怨?更何況,以德報怨,何以報德?正所謂冤有頭債有主,當(dāng)然是該以直報怨,才是正經(jīng)道理?!?p> 秦氏搖頭嘆道:“我知道你說得對,奈何我實在沒有妹妹的殺伐決斷。何況這件事真正幕后主使是處置不了的,古姨娘不過是被人逼著做了一把刀,你動不了那拿刀的人,只把刀折斷了又有什么用?”
說到這里,便合上手中書卷,澀聲道:“罷了罷了,不看別的,也要看在晨哥兒的面子上。我看那孩子雖有些倔強(qiáng),本質(zhì)倒還不壞。一旦古姨娘死了,他會淪落到什么地步?我這輩子是不能有自己的骨血了,怎忍心看她母子兩個骨肉分離?甚至陰陽兩隔?”
“姐姐……”
辛念不知該說什么,輕輕握住秦氏的手:“你想讓這件事就這么過去嗎?你心里會舒服?”
“有什么不舒服?我早料到這一天了。萬幸有妹妹在,她們沒能得逞。若是沒有你,我早死了,想追究也沒這個能力?!?p> “話不是這樣說……算了,我們現(xiàn)在奈何不了奶奶,但總不能就讓她逍遙過關(guān),須得想個法子,怎么著也得讓她吃點苦頭,叫她長個記性,以后即便還想害人,也得掂量掂量,三思而后行才好?!?p> 秦氏那雙溫溫柔柔的眼眸便亮起了一縷光,忍不住笑道:“不愧是妹妹,這份以直報怨的爽利性格,真叫人喜歡。只是我勸你一句,這次的事,咱們已經(jīng)拂了王妃面子。廖氏救不了那些奴才,焉知媳婦婆子們心里就沒有怨言?她在府里經(jīng)營多年,又有王妃撐腰,向來要風(fēng)得風(fēng)要雨得雨,還沒吃過這樣大的虧。從這一點來說,妹妹已經(jīng)是壯舉了,不可再得寸進(jìn)尺,萬一惹惱王妃,或是讓廖氏下不來臺,最后吃虧的一定是你。”
“我知道。姐姐放心,我也不是魯莽的人,順其自然,不可強(qiáng)求。這道理我懂?!?p> 秦氏看著辛念那雙秋水明眸,點漆般的瞳仁里分明燒著兩簇火,她嚴(yán)肅道:“你既懂這個道理,我也不再多說。只是有一條,你可別嘴里說著順其自然,轉(zhuǎn)頭就去尋機(jī)生事。妹妹,你在清涼閣許多年,委實不知這府里的兇險,不是我膽小怯弱,還要拘著你,我實實是怕你引火燒身?!?p> “姐姐放心,你一番赤誠,我豈會不知好歹?!毙聊钚Φ溃骸拔沂亲瞿锏娜耍褪亲约荷鷼?,想拿雞蛋碰石頭,也得想一想六仔和丫丫,你剛剛說過,沒有娘的孩子,在這府里就是死路一條?!?p> 秦氏方松了口氣,點頭道:“你了解我這番苦心就好。說起來,六仔和丫丫還沒有大名么?爺怎么耽擱到現(xiàn)在?”
辛念笑道:“說是起好了,已經(jīng)往北疆去信,只等王爺定奪,等今年往太廟祭祖時,就給兩個孩子上皇家玉牒?!?p> 秦氏連連點頭,欣慰道:“這就好這就好。不枉妹妹在清涼閣守了這么多年,總算上天沒有辜負(fù)你們娘仨?!?p> 辛念淡淡一笑,輕聲道:“看開也就好了,從前是我太固執(zhí),竟自誤至此。話又說回來,古姨娘那邊,姐姐真的就這樣放過她了?”
“不然還能怎樣?要罰她么?罰什么?她那里日子本就不寬裕。何況要打要罰,總得事出有因,哪能稀里糊涂的?若是隨便找個理由罰了她,就咱們府里這些勢利眼,只怕立刻就能參詳出來,往后不知怎么落井下石呢,何苦讓她們娘倆難過?俗語說,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西?!?p> “既然姐姐這么說,那就罷了。只是古姨娘到底犯下罪孽,不能公然處罰,也得叫她過來給姐姐磕頭請罪。要讓她知道,是您寬宏大量原諒了她,從此后該當(dāng)心懷感激,若還敢犯下這樣滔天之罪,大羅金仙下凡求情,也饒不了她?!?p> 秦氏“撲哧”一笑,點頭道:“好好好,就依妹妹??蓱z見的,為我這事忙了兩天,得罪了一大幫人,還差點兒惹怒王妃受罰,最后到我這里,偏偏我要做好人,這可不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須得讓古姨娘給你也磕頭謝罪,這才不算你白忙一場?!?p> 辛念一扭身子,傲嬌道:“我稀罕她磕頭謝罪?昨晚上在我屋里,她可不是跪在我面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我只是替姐姐不平,你差點兒連命都沒了?!?p> “是是是,是我說錯話,妹妹原是替我不平的。”
秦氏笑得歡快。荔枝在一旁擦了擦眼角,輕聲道:“也只有姨娘過來,我們夫人才能松快這一會兒,姨娘以后一定要多來啊。”
秦氏白了荔枝一眼:“好話不說二遍,你自己算算這話說了多少回?別給辛妹妹添負(fù)擔(dān)?!?p> “沒關(guān)系,反正我每日也沒什么事做,明天我?guī)Я泻脱狙具^來,給姐姐請安?!?p> 這就算是約定了,秦氏十分高興,拉著辛念又說了好一會兒的話,才依依不舍放她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