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太夫人之有一種冷叫兒子覺得你冷

　　又是一個夜色降臨，月兒常暮掩在云堆里，而星星卻輝映高掛著，仆人來來往往常穿梭在和風(fēng)堂之內(nèi)，有的奉著美酒，有的領(lǐng)著食盒，有的捧著青花瓷的碗碟，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在為著今晚的團(tuán)圓家宴做準(zhǔn)備。

　　“太夫人，現(xiàn)下廚房還未準(zhǔn)備好膳食呢，到右二屋的時候是不是有些早了？你要不再等等？”

　　“無事無事，我在房里待著太無聊了，看著美食一道道的出現(xiàn)在我面前心情也好些。”顧若素?cái)[擺手，示意不要在意。

　　“可國公爺不是也在屋里一直陪著夫人嘛？”

　　顧若素聞言更是嘆了口氣說：“他哪里是陪我?。孔约耗弥槐緯谀沁吙?，也不說話，我說話也不搭理我，還讓我聽話些，別打擾他看書……”

　　“我還不如出來走走呢……”

　　春日里常吹著東風(fēng)，此時深院高墻里面，曲折悠長的長廊之上掛滿了一盞盞的燈籠和彩色的飾旗，飾旗懸掛著鈴鐺，因著東風(fēng)的吹動，輕輕擺動，發(fā)出陣陣悅耳動聽的鈴聲，加上不知從何處隱隱約約傳來了悠悠揚(yáng)揚(yáng)的古琴之聲，二者相得益彰，頗為有趣。

　　“就坐這歇會兒吧?！?p>　　顧若素隨意尋了一處能聽清古琴之聲的地方，坐在長廊之上，身倚欄桿，神色松弛，似頗為鐘意這樂聲。

　　“夫人是覺得這琴聲好聽？”

　　“嗯……今天聽孩子哭多了，耳朵嗡嗡的響，這聲音好聽……”

　　“夫人若是喜歡，不妨等會在家宴上喊兩個樂師在屋外演奏？”藏藍(lán)忽然開口說道。

　　“那大可不必了，我就一時興起而已，又不是什么雅士，吃個飯還要琴聲相伴?！?p>　　“這曲子還挺好聽的，但就是太悲涼了，聽久了感覺陰森森的……”

　　“藏藍(lán)，你知道這是誰彈的嗎？”

　　藏藍(lán)一邊替顧若素加了一件銀狐白毛披風(fēng)，一邊回答道：“應(yīng)是相爺?shù)膸孜婚T客吧，都是住在咱們附近的靜心齋里，聽說都是些懷才不遇的人，各有各的不如意?！?p>　　“那我這大兒子眼光還不錯，找來這么多飽學(xué)之士?！?p>　　“相爺出身貧寒，自是最能理解他人不易，故資助的學(xué)子也多，收入麾下的人也多，太夫人若是有興趣，每月十五，相爺都會開個堂會，那些謀士什么的也都會吃席，飲酒作詩，賞景聽樂，頗有一番風(fēng)趣。”

　　“那些人長的好看嗎？”

　　藏藍(lán)一愣，但還是一臉認(rèn)真的說：“聽府里的幾個丫鬟說，生的是頗為俊美，想來應(yīng)是長的不錯的?！?p>　　“那我還真有點(diǎn)想去，可是……我一個婦人，忽然去參加，是不是不大好啊……而且……好像也不是很好開口啊……”顧若素聽到此話本亮起了雙眼，但轉(zhuǎn)而又想到其中涉及，卻覺得有幾分為難，雙眼再次暗淡了下去。

　　“母親若是想去，兒子我是求之不得，哪里來的什么麻煩？”一道清冷的男聲從拐角之處傳來。

　　顧若素等人看去，只看，隱隱燭光之下，一男子走了過來：那男子頭上三千青絲用一支鯉魚墨玉簪束起，穿了一件銀色芙蓉穿花長袍，腰間用五色彩線系了一塊麒麟雙頭的美玉，登了一雙銀緞灰底竹葉長靴。恂恂公子，美色無比。誕姿既豐，世胄有紀(jì)，卓爾不群，如春日月下柳樹一般清新明凈。

　　所謂：“算一生繞遍，瑤階玉樹，如君樣，人間少。”便是如此。

　　“兒子給母親請安，母親安康?！?p>　　“奴婢給相爺請安?！?p>　　“免禮了，此處是風(fēng)口，易受風(fēng)，下回莫要讓母親在此了?！闭f罷，便從小廝身后接過一件紅色的火狐皮披風(fēng)，想給顧若素穿上。

　　“是。”

　　顧若素慢慢從謝好問的美色之中緩過神來，說：“不用了，我身上有披風(fēng)了，你自己穿吧?！?p>　　“母親你大病初愈，多穿一件總是好的，夜里風(fēng)大，多穿一件也不會熱的?！闭f罷，就將披風(fēng)披在了顧若素的身上，還打了一個很好看的結(jié)。

　　紅色喜慶，穿在顧若素的身上，倒顯得顧若素的氣色好了許多。

　　“我其實(shí)是真的不冷的……”

　　“母親莫要逞強(qiáng)，逞強(qiáng)是要吃藥的，想來母親也是不愿意的。”

　　“那……好吧……”顧若素?zé)o奈的老老實(shí)實(shí)的穿上了衣服，心里在感慨：［唉，曾經(jīng)只有一種冷，是媽媽覺得你冷；可現(xiàn)在她都當(dāng)了祖母了，卻又多了一種冷，是你兒子覺得你冷。雖然兩者角色不同，但對于顧若素來說，異曲同工的是兩者的話，她都不是敢反駁的。］

　　“母親，時候差不多了，兒子帶您去用飯吧，今天兒子讓人特意做了母親您的家鄉(xiāng)菜，母親你應(yīng)該會喜歡的?！?p>　　“嗯，你有心了，我們走吧?！?p>　　顧若素與謝好問二人本就年歲相近，且雖都上了年紀(jì)，但卻都保養(yǎng)得宜，容貌出眾，與二三十歲的小伙大姑娘瞧著并無二致，月色朦朧，柳榆輕響，二人一紅一白，并肩同行，二人修長的影子在延伸之下，漸漸交錯在一起，若有不知情的人們，或許會誤以為這是一對郎才女貌的璧人，而非一對母子。

　　但這般荒謬的想法往往也只能在那些人們的心中緋腹一二，并無人敢多言。

　　一則是為了謝家滔天的權(quán)勢，無人敢得罪，二則這是因?yàn)轭櫲羲睾椭x汝卿的恩愛之名傳遍天下，三則是因?yàn)橹x好問對自己這位繼母，發(fā)乎于情止乎于禮，從未有過任何的逾矩，反倒是如侍奉親母一般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