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烈城(2)
地面水洼忽地飄震,前方馬蹄聲踏踏而來,速度之快,氣勢之盛,行人見狀趕緊讓開。
覃風抬眸望去,約摸有四五匹馬,馬上之人雖著的是便衣,腰間卻統(tǒng)一佩了劍。
眼看人馬奔近,他立即走到屋檐下,放下油紙傘遮擋身形,為首之人只稍稍側目瞥了一眼,便收回了眼神,用力拽著韁繩,策馬離開烈城。
似夢似幻,街道很快恢復以往的平靜,青石板路上滴滴答答濺著雨水,覃風緩緩拿起油紙傘,目光凝著離開的人馬。
竟然是唐代秋!
一直以來,都是唐代秋為李英玉做些見不得臺面的腌臜事。
進京這么久,還從未見過唐代秋,原來他竟然在烈城!
他在這里做什么?
湛黑的眸驟深,思忖片刻后,再度往撐著傘往雨里去。
——
“昭兒,那些個吃人的,可是走了?”
陳皇后臥在榻上,面色有些不好,想是因為烈城濕氣重,而她的身子本就不大好,到烈城來的這幾年,身子愈發(fā)羸弱了。
即便后位已是她人,可一國之母的氣勢猶在,吐字時沉穩(wěn)有力,若是只聞其聲,難知是個病弱之人。
李昭生得俊美高挑,微佝著身子,不僅沒有一絲頹敗之意,反而更覺松弛之態(tài)。
聲音格外溫潤,張弛有度地回道:“回母后,唐代秋等人連夜離開,想是京城出了什么事,這樣也好,孩兒可得片刻放松。”
聞言,陳皇后不僅沒有如釋重負,反而愁緒更重。
李昭坐于榻前,為母后揉腿,一到下雨天,母后的腿便會難受,須得揉一揉,熱敷后才能緩和。
他溫聲問道:“母后不高興,是怕他們重新返回烈城?”
“你不怕?”
陳皇后擰著眉頭瞧他:“李英玉這小兒可比你心思多多了,這幾年來,即便我們遠走烈城,他還是不愿放過,暗中派人監(jiān)視,就是怕你回去與他爭那儲君之位!”
“孩兒知道?!?p> 李昭手上動作未停,笑著寬慰道:“母后所說,孩子都明白,只要咱們好好過自己的日子,莫說一個唐代秋,就是一百個唐代秋,又能奈我何?”
他不怕任何人,因為他行得正,坐得端,他做的任何一件事,說的任何一句話,都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故君子可欺之以方,難罔以非其道?!?p> 他這般坦蕩蕩的說辭,卻是令陳皇后更為擔憂了。
“你自小便被作為儲君培養(yǎng),錦衣玉食,眾星捧月,不曾見識人間險惡,如今被人構陷至此,昭兒,你當真覺得,不爭不搶,就能安穩(wěn)度日嗎?”
離開京城遠赴烈城,此處偏遠簡陋,可他卻從不見一絲嫌棄,反而樂在其中,倒是懂得苦中作樂。
陳皇后心有不甘,奈何身子虛弱,心有余而力不足。
時常,她會十分懊悔昭兒的性子同她一樣,若是隨了陛下,也不會落得如此下場。
“母后知道你心中有謀略,你心懷天下,一定想做出一番大事業(yè),你嘴上說著隨遇而安,可你至今不提娶妻,沒有孩子承歡膝下,不就是怕……”
“母后?!?p> 李昭打斷她的話,漸漸起身,走到屏風處,身后的山水畫將他的身形襯得脫俗。
“孩兒此生并無娶妻生子的打算,孩兒只想盡孝心,侍奉母后,在這烈城安穩(wěn)度日即可?!?p> 知道勸不動他,陳皇后頹敗地閉上眼睛。
“昭兒,你回去歇著吧?!?p> “孩兒告退?!?p> 踏出房門,清冽的雨水落在檐下,形成一道道水瀑布,天色徹底暗了下來,冷意更甚,李昭定神站了片刻,才信步回房。
見他回,侍女提了燈籠來迎,天色太陰沉,區(qū)區(qū)一盞燈籠,哪里照得亮本就黯淡無光的陳舊宮殿。
踏入殿內,李昭自然而然走到案前坐下,他本是在此處查閱古籍,誰知唐代秋突然造訪,打斷了一切思緒。
折騰了這么久,終于得了空閑。
定睛一看,桌上竟斜斜插了一支箭,他謹慎地打量四周,確定沒人后,才拔出那箭來。
不過一支普通的箭矢,市面上常見,且做工略顯粗糙。
箭無甚稀奇,令他面色凝重的是箭上的字條,字跡行云流水,落筆如云煙。
——明日申時,興洲古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