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中秋夜
有外人在,靜安沒有過多追問,只是借口將覃風帶了出去。
在靜姝墳前,靜安才問起此事,覃風只是隨口扯了個理由:“上樹的時候不當心掛到了袖子,我沒注意,一用力便就扯到了傷口?!?p> 靜安自是不會信的。
“可是與你帶回來的那個男人有關(guān)?”
“沒有。”
覃風摸了摸鼻子,緊接著在靜姝姑姑的墳前擺了祭品。
靜安無奈地看著他:“你撒謊也不背著人,我常常見你腰間別著一把匕首,那匕首一看就不是中原的物件,是剛才來的這個叫樓淵的小子送的吧?”
噗。
覃風一口酒噴了出來,神情鬼祟。
如此一來,靜安便都明白了:“難怪他專門跑來這里找你,你怎么從來沒提過這事,你師父玄真子和三師伯黃天閏道長,他們知道嗎?”
覃風一頭霧水,結(jié)識一個江湖朋友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為什么要告訴師父和三師伯?
“沒有?!?p> 他不解地搖頭。
豈料,靜安突然激動地指責道:“你與男子定情,怎么能不告訴長輩呢!”
嚇得覃風面色扭曲,一個激靈從地上蹦了起來,滿臉寫著不可思議。
“定情?”
驚詫一瞬后,他連連擺手,急得面紅耳赤地解釋道:“什么定.........情,沒有的事,沒有的事,我們只是朋友,師太您別誤會了?!?p> 見他這樣,靜安突然就冷靜了下來,稍加思索后,篤定他是不知曉的。
覃風尤為難堪地站在一旁,夜風襲來,他的思緒愈發(fā)混亂,掏出腰間的匕首思忖良久,撫著上面刻著的柔然字,伊娜說這是樓淵的名字。
醍醐灌頂一般,匕首突然就燙手得很。
“師太,莫非是這匕首........”
“你當真是不知道啊?!?p> 靜安的臉上終于有了一絲笑意,這才道出實情:“就是這把匕首,柔然男子的匕首上都刻有自己的名字,有心悅的女子并與其心意相通時,便以匕首為定情信物贈送給心儀的女子?!?p> 定情信物?
這匕首居然是定情信物?!
覃風更覺不可思議,也想起那時將匕首送給伊娜護身時,她怎么都不肯接受,那時他以為伊娜是怕樓淵不高興才不肯收下,原來竟還有這層寓意。
伊娜沒有直接說,難不成是因為看到他是個男子的模樣........
卻聽靜安突然感嘆道:“其實柔然也挺好的,天高海闊,無拘無束,而且,樓淵這個小伙子滿眼都是你,你如果肯放下過往,遠離京城的是非隨他去柔然,也未嘗不是件好事?!?p> “這天下任何一個地方,我都可去得,若我想去,一人便足以,若我不想去,千萬人也說服不了我?!?p> 他望著靜姝姑姑的墓碑,呢喃道:“雖已無家,心中有家?!?p> 遂,彎腰屈膝,虔誠三拜。
十五的月光傾灑人間,為回去的道路鋪了一層銀色的美景,覃風走在靜安身邊,聽著兩旁的蟬鳴清脆作響,此時此刻,他突然想起了許多人。
父親和母親常上塵相寺看望靜姝姑姑,如今三位長輩都已不在人世,自己卻孤身一人來了。
前幾年的中秋,都是同師父和師兄們一起賞月共度,而今,大師兄去了西南平叛未歸,師父他老人家這會兒大抵又在思念遠走的弟子們吧。
自從離開江寧后,便不再與伊娜和顧善通信,他們二人應該過著隱姓埋名的幸福日子。
........
回到寺里,覃風便去尋樓淵,想把匕首還回去。
找了一圈也沒找著,便打算先回自己房間,路過趙無陵的院子時,發(fā)現(xiàn)大門敞著,院里有燭光很是亮堂。
側(cè)目望去,院中坐了兩人,正在下棋。
正是趙無陵和他在找的樓淵。
現(xiàn)在進去打擾定是不好,他便想著明日再來找他單獨聊聊,抬腳就要走開,誰知趙無陵身后長了眼睛似的,手捻著棋子,嗓音清亮如月。
“既然回來了,就進來吧。”
盯著棋盤的樓淵抬起頭,方才發(fā)現(xiàn)門口站了人,看清來人,他欲起身去迎接,覃風已經(jīng)自己走了進來,恭敬地朝二位行了禮。
“你我不必客氣?!?p> 樓淵一把將他拉著坐在自己旁邊,已無心下棋,滿眼瞧著覃風。
“今天是你們中原的中秋節(jié),月亮果真很圓,不如我?guī)阆律?,咱們騎馬進城去,城里有煙火表演,一定熱鬧極了?!?p> 覃風何嘗不想下山,奈何有傷在身。
便又拿出哄騙小廝的理由來:“我還需誦經(jīng)幾日才能下山,瞧你坐在這里也挺無聊的,不如你就進城去吧,城里熱鬧些,你等會,我去取火把送你下山.........”
“不必了?!?p> 樓淵面色訕訕,拒絕道:“我不是中原人,對中秋沒有什么情懷,就不去湊熱鬧了,今晚我就住在寺里,明日也去誦經(jīng)拜佛,去去心里的晦氣?!?p> 覃風笑了笑,沒再說什么。
他與樓淵挨著坐,趙無陵坐在對面,眸子始終盯著棋盤,好似對他們的對話漠不關(guān)心。
下棋是有些無趣,樓淵又不肯放他走,他便四處張望,此處的院子與靜姝姑姑的院子大差不差,只是多了些人氣罷了,庇蔭棚下還有個小亭子,供人午休小憩。
他一眼便看見亭子里擺放的吃食,眼睛看見了,肚子隨即有了反應。
回來后便又去了靜姝姑姑墳前祭拜,來的路上總想著歸還匕首一事,一直在尋找樓淵,便忘了自個兒還沒用晚膳。
恰逢樓淵落子時,趙無陵才稍稍抬眸,循著他的視線看了過去,微蹙的眉宇有所松緩。
“那是佛祖賞賜。”
聞言,覃風回頭看他,他亦望著覃風,眸子里的清冷月光逐漸降落人間。
望著此刻的趙無陵,覃風不由想起在錦州時那個處處令人避而遠之的趙小侯爺,不知從什么時候起,他對趙無陵竟沒有了以前的疏遠與戒備。
如今見面,也不過僅有幾分的小心翼翼。
他不奇怪自己能殺了趙無陵,奇怪的是,他居然聽懂了趙無陵話里的意思,這讓他覺得非常的不可思議,只不過,此情此景,容不得他思考太多。
樓淵抬起頭時,他將目光收了回去,起身走到庇蔭棚下去。
桌上是幾道涼菜,還有兩碟糕點,一壺果飲,解開蓋子聞了聞,是桃花的味道,香氣并不濃,飲子入口是淡淡的桃花清香。
見他不顧形象豪飲,樓淵打趣道:“佛祖的賞賜你也敢吃,不怕消受不起嗎?”
覃風不以為意,玩笑道。
“不怕,佛祖還要夸贊我能吃是福呢。”
“哈哈哈.......”
樓淵看向?qū)γ嬷?,笑意逐漸消退,壓低嗓音哂笑:“小侯爺?shù)男乃歼€真周到。”
下一瞬。
白子落下。
趙無陵抬眸,幽幽地凝著他,他臉色一變,低頭看向棋盤,拳頭越攥越緊。
輸了!
“承讓?!?p> 趙無陵眉宇輕揚,拂了拂袖,矜貴地起身走向庇蔭棚,一襲月白長袍拖曳夜色而去,眉目俊逸,尤似謫仙下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