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蕭玉獨自在帳中待了兩日，帳外的聲音越來越多，卻沒有人真的敢進來，樓淵是夜里回來的，進帳時披了一身風雪。
極快地看了眼正在研究地圖的蕭玉，樓淵站在門口抖落身上的雪，才靠近她。
“這么晚了不睡覺，看什么呢？”
雙手撐著桌案，俯下身去，落下一片陰影，蕭玉將蠟燭移動方向，顯得更亮堂一些，便用手指了指圖上的某個位置。
她說：“這里是柔然，你的故鄉(xiāng)?！?p> 樓淵怔住，凝著近在咫尺的眉眼，眸中有光芒微微閃動。
不見回應，蕭玉抬頭，與他四目相對，她擰了擰眉，問道：“你怎么了？”
“沒怎么......”
樓淵重新看著地圖，心事重重地惋惜：“柔然是我的故鄉(xiāng)，只可惜你并不想去看看......大漠的美景，你是沒有機會看見了?！?p> 蕭玉沒說話，只是將地圖合上，塞進枕頭底下。
再抬頭時，視線落在他手里的包裹上，他回過神，將包裹遞給她：“里面是幾套厚衣裳，天愈發(fā)冷了，你這身衣裳薄了些，又有傷在身，經(jīng)不住凍?！?p> 她狐疑地接過，打開后果然是衣裳，還是男裝。
這幾日帳內雖燒了炭火，但終究是抵不過風雪侵襲，尤其是夜里格外的寒涼，她身上的衣裳還是秋裝，的確是不抗凍。
“多謝?！彼⑽㈩h首。
樓淵又驚又惱：“這么久以來，你還是第一次真心對我笑?！?p> 他這邊心緒繁雜，沒成想她已經(jīng)開始挑起了衣裳，一件一件開始試了起來，完全沒搭理他，他無奈地撇了撇嘴：“你慢慢試，我去看看你的藥熬好了沒有。”
帳外的親信看著自家軍師進進出出的伺候著，這會兒又端著藥進去了，小聲嘀咕著。
“軍師這么鞍前馬后，里頭那位哪里是俘虜，是祖宗還差不多?！?p> “你別忘了，里面那個可是以一敵百的高手，軍師這么做，肯定有他的目的?！?p> “你說的是有幾分道理，他要是一點用也沒有，按照軍師這般冷漠的性子，是不會優(yōu)待于他的?！?p> “噓，小點聲，別讓人聽見了?！?p> “哦，哦......”
——
藥很燙，樓淵也不急，坐在一旁耐心地等她喝完，藥是新配的，比之前的要苦上很多，她喝得慢了一些，待她喝完，他才開始收拾，走到門口時，突然聽她說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想去？”
他頓住，回頭疑惑：“什么？”
她往嘴里放了顆蜜餞，蜜餞也是樓淵同藥一起端來的，甜膩膩地在舌尖化開。
她微微一笑，十分坦誠：“我一直想去大漠看看，幼時便想了?！?p> 這天夜里，樓淵在外面待了很久才回帳，回來時帶著一身的寒氣，蕭玉已經(jīng)睡下，他換了一身衣裳，搓暖了手，躡手躡腳地走過去，彎腰將她抱到榻上，在榻前站了很久，才躺到氈毯上。
毯子上是藥的清香，她日日喝藥，倒是不覺得她身上藥味重，他無聲地勾了勾唇，從枕下拿出那副地圖來，黑夜里模糊不清，他卻盯著看了許久。
腦海里一直回蕩著她說的話。
——“我一直想去大漠看看，幼時便想了。”
十日后。
叛軍集結完畢，大部隊浩浩湯湯出發(fā)弗城，浠水嶺已無防守，因此，只需半日腳程，便可兵臨城下。
劉永康心中澎湃極了，只要攻下弗城，便可長驅直入，一路打進京城去，屆時與胡老里應外合，直搗黃龍，整個天下，應有他一半功勞。
大軍開拔，蕭玉也必然跟隨，騎著孤云走在樓淵身邊，劉永康不時回頭看他二人，想起樓淵說的話，心中有千萬個猜測。
樓淵說留下此人有用，莫不是想策反先遣隊那個姓楚的將軍？
他幾次欲開口問，樓淵要么忙著煎藥，要么忙著端茶送水，對待俘虜萬事親力親為，哪里像個軍師，活脫脫就是個丫鬟婢子。
罷了，只要能攻下弗城，他才不在意這種旁枝末節(jié)，畢竟，他才是號令三軍的統(tǒng)帥大將軍。
行軍至浠水嶺。
山間土路結了冰，馬蹄子容易打滑，因此，前面的騎兵摔倒了好幾個，見狀，劉永康號令步兵先過嶺。
他洋洋得意：“這人一多，地上踩得就多了，把地上的冰泥給我踩化了，剩下的騎兵再過嶺。”
“將軍真是好計策，我竟都沒想到?！睒菧Y敷衍地夸贊。
劉永康咧嘴一笑，發(fā)自內心的驕傲、自豪。
“那是，我劉永康是什么人，我娘生我的時候，就說我頭大，里面裝的都是腦子！”
蕭玉撇開臉憋笑，實在不忍直視劉永康的腦袋。
樓淵湊到她跟前，小聲嘀咕：“他娘還真是個人才，盡說廢話，說了跟沒說一樣，腦袋里不裝腦子裝什么，牛糞嗎？”
“咳……咳咳咳…………”
她直接埋下頭去，劉永康看不到她的表情，還以為這病秧子得了肺癆，要咳死了呢。
步兵全部過嶺已經(jīng)是一個時辰后，地面松軟不打滑，騎兵開始過嶺，劉永康打頭陣，命樓淵斷后，以防有逃兵臨陣脫逃。
蕭玉理所應當?shù)嘏c樓淵走在最后，孤云桀驁不馴，但自從她受傷后，性情溫和許多，她在馬背上從沒有感覺到半點顛簸。
二人慢悠悠地跟在后面，她小聲譏笑：“你們這個將軍滿肚子的心眼，你倒是無所謂一般?！?p> 浠水嶺不僅僅是冷，因山高林深，風尤其的烈，隨便刮來一陣，便令人瑟瑟發(fā)抖，那可是鉆心刺骨的冷，非常人能忍受。
所以劉永康選擇先溜，副將也是個聰明的，自告奮勇領著步兵早早就走了，唯獨樓淵繼續(xù)留在浠水嶺中吹冷風。
樓淵輕嗤：“一會兒有他更高興的?！?p> “嗯？”
“沒什么?！?p> 他解下身上的大氅披在她身上，她表示自己也有氅衣，他卻固執(zhí)地為她穿上，并系了死結。
“穿上吧，過浠水嶺，還得等一陣子?！?p> 她擰著眉頭，明顯有些懷疑他的動機。
樓淵無奈地嘆了口氣：“放心吧，今日我對你，沒有算計，穿上吧，要是凍壞了，就真的去了不了大漠了?！?p> 她笑而不語，沉默地接受了他的好意，目光投向陸續(xù)過嶺的騎兵，神色漸漸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