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滿腔難言的心緒,玄若儀離開圣洲,再次來到了龍昭國虞都城。剛進城,就聽見滿城的人都在講,風曲劍不但被成功控制,還被徹底封印了。
聽說封印是由客塵師兄完成的,劍封完成之時,楚客塵就此閉關(guān)不出。
由風命所化,能滅世的滅靈八劍之一,就這么被封印了,玄若儀能想到,師兄此時,恐怕情況不妙!
夜深人靜,玄若儀待在菩提宗給她準備的房間,坐立不安。
她該怎么面對客塵師兄呢?百年以來,她一直得師兄指點,與他朝夕相處,可是她害了師兄最在意的人。
再見印象中風華絕代的大師兄時,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一身布衣,風塵仆仆,身形單薄至極,滿臉疲憊與憔悴,甚至很虛弱,似乎風一吹就要倒,橘黃色的燭火明明滅滅地灑在房間里每一個角落,包括他身上,平添一份沉沉的死氣,不過這些也倒沒什么,關(guān)鍵是他渾身洋溢出的濃烈魔氣讓她吃驚不小,“師兄……這幾日很不好過……”
“廢話!”門外傳來芊羽寒的聲音,下一刻,她從敞開的房門進內(nèi),寒氣森然道:“風曲劍是什么東西,風命!這些日子,可都是師兄沒日沒夜耗費自己的真元施加封印的?!?p> “那位菩提宗主呢?”
“他先前與妖皇惡戰(zhàn),拼死守護風曲劍,已受重傷,不久前控制異動的風曲劍,修為耗盡,施不了法?!?p> 數(shù)天前,芊羽寒趕到虞都時,一切已落下帷幕,她多想與客塵師兄一起承擔,可是他都不給自己這個機會。
玄若儀聽出芊羽寒語氣里滿滿的怨氣。
她在怨什么?怨自己帶著藍兮螢不歸來?還是怨這個亂世,讓八命不得安寧,也讓師兄不得安寧?
楚客塵沒有多說什么,而是看向玄若儀,“怎么樣,她……安頓好了吧?”
短短一句,讓玄若儀啞口無言,她一直很害怕,害怕師兄會算到發(fā)生的事,可是如今看來,師兄并不知情,也許,他真的已幾近油盡燈枯,甚至無力卜算。
就這樣沉默片刻,她頗有些猶豫地回答:“她可能……不會再回來了,那個很遠的地方,將是她的歸宿?!?p> 玄若儀所說令人動容,沒有半分虛假。的確,她說的原本就是真實。
楚客塵和芊羽寒何其慧心,自能看出她所說不虛,只是兩個人也許太聰明,自以為對這位面慈心善的玄師妹了解至深,以為她定然給藍師妹安排好了一切,殊不知,這樣一個善人發(fā)狠時,卻當真能不留任何余地。
楚客塵還待再問什么,體內(nèi)突然一陣翻江倒海,臉色一變,立即習慣性的出門,離開眾人的視線,甚至都沒有來得及知會一句。
芊羽寒心知肚明,跟上去之前,回頭對玄若儀道:“師妹一路勞頓,早些休息吧,師兄的事情你不必太過擔心?!?p> “師姐!師兄他,怎會損耗至此?”玄若儀問道。
“風曲劍啊,隨便什么人來,都是油盡燈枯的結(jié)果,千年修行,幾乎全部在這個封印上耗盡了?!避酚鸷顕@。
“這一封印,除非八劍真正滅世,否則風曲劍將再也不會發(fā)生異動害人了吧?沒想到,師兄竟會做到這個地步……”玄若儀再說不出來什么,只覺得內(nèi)心更加窒息。
“也許,他這樣做,也是為了兮螢,為了彌補她的過失?!?p> “嗯,我明白。”玄若儀顫著音回答,看師姐走遠。
……
“師兄,藍師妹能遠離這是非之地,已是最好的結(jié)果,平日里她們兩個關(guān)系最好,玄師妹又心靈細巧,一定會給她最好的安排的!”楚客塵在前面走得好急,以至于芊羽寒都快跟不上他,她擔心他是放心不下藍師妹,因此一路追趕一路寬慰。
“我知道,你們回山吧?!背蛪m頭也不回。
玄若儀一腔關(guān)懷意,見他如此不對勁,怎能放心容他一人離去?旋即就要悄悄跟上,剛巧在這時,身后腳步聲響起,回首去看,萇煜正風風火火朝自己而來,還沒近前,已自嚷道:“哎呦,可把我一通好找,你們怎么都這樣,關(guān)鍵時候人都跑得遠遠兒的!”
“怎么了?”
“大事!”
“你嘴里能有什么大事?”芊羽寒陰陽怪氣,還是一如既往的尖酸。
“得得得,比嘴狠師兄我可比不過你,不過此來的確有大事!”萇煜刻意壓低聲音,在她耳畔道:“你可知你們靈宗有個丹術(shù)修得十分好的弟子叫江晴?”
“知道。”
“啊呀,這個人可不得了啊!說出來你可能不信,她是魔界中人,來荼蘼峰做臥底的,怎么樣,沒想到吧?”
“不可能!入我荼蘼者,禮樂閣一定會事先查清其家世背景,就算這事他能做得天衣無縫,后面還有“無極陣”,陣里盡是“七情寶絲”,但凡有心術(shù)不正者進內(nèi),定會受刀絲割體之苦,過不得那關(guān),這之后還有兩儀圣使親自驗查,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讓邪魔外道混入其中!“芊羽寒覺得難以置信。
“哦?是嘛!那溫子旭那事兒怎么說?”萇煜同樣陰陽怪氣。
“……”
“畢竟,當時的燭照圣使可是鴻淵道祖,而那時的鴻淵道祖,可是與妖魔有染的,他究竟放進來了多少,誰也不知道……”
芊羽寒頭一次對這個吊兒郎當?shù)亩熜中膼傉\服,原來這人還真不是表明那樣。
“哎,鴻淵道祖當年干的事兒啊……眾仙都知道了,所以對兮螢師妹殺鴻淵道祖一事,仙界都沒有追究之意。只是苦了大師兄啊,夾在兮螢和人界中間,還得安撫好虞都城的人?!?p> “你怎么發(fā)現(xiàn)她的?”
“從江晴初見藍兮螢師妹便痛下殺手那時起,我就察覺她不對勁了,今晚她偷偷溜出靈蘼山,欲出溟海,我撞見了,就跟了他一路,哼,這次果然叫我看了個珍兒真,她就是和元落蕓照面去的!”
“然后呢?”
“我沒有驚動她,想著回來先給你們通個風,等她再回來時,我們一起來個甕中捉鱉,將她拿住!她是你靈宗的人,要回也是先回靈宗,我就想著先找到你,結(jié)果你卻跑來這里,真是……真是!”萇煜直呼不滿。
“她在哪里?我是得去看看,此事不能有半分誤會,否則會出亂子?!避酚鸷憩F(xiàn)的倒是鎮(zhèn)靜。
“這才對嘛!”萇煜一笑,“此時她定在回靈宗的途中,你我只需在荼蘼山藏好,留心相人就成!”
于是,二人全神貫注隱伏荼蘼山,沒過多久,果見一身黑色行衣的江晴匆匆忙忙趕來,她就如一只受脅的猛虎,慌亂中流溢出絲絲殺氣!
二人看得清清楚楚,也想得透透徹徹,一眼對視,皆看出了對方眼中的動機,沒有出聲,二人同時竄出去,出其不意的出現(xiàn)在江晴正前方。
片刻微妙的沉寂過后,戰(zhàn)事一觸即發(fā),刀光劍影!
……
月光,折射出一縷慘烈的白光透進屋中,正在榻上閉目養(yǎng)神,調(diào)息歸元的楚客塵當即察覺出不妙。
那是——刀光劍影!
楚客塵立即起身戒備,目光敏銳地落到刺破窗紙,徑直刺向自己雙足的兩枚金針,一個側(cè)身將其躲開。
金針順勢插入他身后一尊高大的稷元像中,剎那間,齊檐高的石像碎為一地齏粉!
就是見過不少驚魂場面的楚客塵,見狀也不免對這兩枚細如牛毫的金針感到吃驚,同時,也對這發(fā)針之人的毒辣心腸感到駭然。
又聽開門聲起,他下意識看向門處,果然見兩個人緩緩走進。
一個是美艷嬌麗的元落蕓,還有一個,是一位體態(tài)纖瘦,形容病弱的青衣女子,她的臉色異常憔悴,滿面泛著詭異的慘青色,頸項之間是縱橫交錯的紫色魔紋,眉間一枚深深的魔印,她整個人站在元落蕓旁邊,就像一把凜冽冷酷的殺器,沒有思想,只是一把嗜血狂刃。
楚客塵看到青衣女置于腹前的右手托著一顆金色的銅球,拳頭大小,表面滿是密密麻麻的微細孔洞,恍惚可看見小孔內(nèi)部閃爍著金屬的光澤,一閃一動,竟也別具一番美感。
“梅兒,你出手也太狠了,我有叫你痛下殺手嗎,他若出事,我可第一個饒不了你!”元落蕓極盡戲謔的說出這番話,看似是在斥責身邊的人,其實更多在佻笑對面的人。
楚客塵沒有說任何話,只是心底一涼,他運功過度,元氣大傷,對這兩個人的到來,竟是毫無所覺。
被喚作梅兒的青衣女子麻木地點頭,但看楚客塵時,眼中幾乎要噴出火,射出刀來!她似乎骨子里就是這樣一副嗜殺的性兒,無論對象是誰,在什么樣的情境之下。
“為了潛入這里,你們倒是費了不少心思?!钡浆F(xiàn)在,楚客塵還是如此平靜。
“那是,為了你,刀山火海我也會去闖!”元落蕓眼中流露出興奮,她再也按捺不住,向身旁的青衣人示意,青衣人受意,揮起兩把彎月血刃沖向楚客塵。
楚客塵已有準備,以臨時找來的一把佩劍抵擋,一來一去,兩個人已戰(zhàn)至激烈。
風曲劍封印完成,他雖然損耗甚巨,打得很是吃力,但也沒落下風,畢竟,他劍術(shù)卓絕。
元落蕓在一邊默默觀戰(zhàn),不急不忙,饒有興致,似乎正在觀賞一幅“絕美”的畫作,然而這幅畫,是以鮮血繪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