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立威

　　對于陳淑怡的到來，海楓倒沒太在意。

　　不就是上學(xué)嗎，她前前后后，九年義務(wù)教育加四年本科三年研究生，前世今生，零零散散，上了二十多年。

　　她有信心能快速適應(yīng)任何一位老師。

　　蘇麻喇姑那么嚴(yán)厲的人，還不是被拿下了？

　　所以海楓就打算以平常心態(tài)應(yīng)付過去這一天，新先生應(yīng)該也不會開講，師生互相認(rèn)識認(rèn)識，說兩句話，也就行了。

　　就算有摸底考試也沒什么好怕的。

　　對六歲的小女孩的期待值能有多高。

　　她帶著手底下這幾個人，施施然去了慈寧宮。

　　課堂就設(shè)在這里，因?yàn)橛锌滴跣r候的書房能湊合著用，省錢；而且慈寧宮在紫禁城外路，師傅每天進(jìn)宮還能少走兩步。

　　海楓沒想到，師傅竟然比她到的還早，而且正在和康熙說話。

　　便宜老爹可能是因?yàn)轭^一回給女兒找先生，先生還是個女的，圖新鮮吧，特意跑過來。

　　雖然沒遲到，但康熙還是義正嚴(yán)辭地訓(xùn)了一通話，提醒海楓以后注意。

　　接下來就是拜先生。

　　陳家的拜師禮很嚴(yán)格，完全按照最高標(biāo)準(zhǔn)來。

　　陳淑怡先象征性地給海楓調(diào)整了一下衣服。

　　“禮儀之始，在于正容體，齊顏色，順辭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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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麻喇姑捧過一盆清水，海楓正反面洗了，表示以后心無旁騖。

　　再拜至圣先師孔夫子，雙膝跪地九叩首。

　　海楓先看了一眼康熙的臉色，以為他會反對，結(jié)果發(fā)現(xiàn)他竟然津津有味。

　　估計(jì)是皇子們不走這么全套也不跪？

　　所以他在這兒替代滿足呢？

　　她成玩偶了。

　　接下來又給先生三叩首，康熙還親筆給她寫了個投師帖子，海楓恭敬地雙手奉上。

　　之后送上由芹菜、蓮子、紅豆、紅棗、桂圓、干肉條組成的六禮束脩，和五十兩白銀的贄見禮，陳淑怡也回贈了芹菜、蔥和一本論語。

　　海楓咬緊牙關(guān)奉上一杯茶，這禮才算完。

　　這些東西大部分都沒意義好吧。

　　比如她又不用去舉業(yè)考狀元，紅棗代表的早早高中干嘛使？

　　陳淑怡喝完茶，方才緩緩開口。

　　“原本我該賜名的，不過聽說宮中規(guī)矩，四格格不能起名字。日后你若果真學(xué)業(yè)有成，我親自向皇上請旨，為你求個名字。”

　　哦，這倒還有點(diǎn)吸引力。

　　海楓忽然有了上學(xué)的動力。

　　要是她把這條路走通了，是不是以后的公主們都能有點(diǎn)基本人權(quán)呢？

　　“是，妞妞會好好聽師傅的話，認(rèn)真上課。”

　　康熙欣賞完全套儀式，起身回乾清宮批折子。

　　“好好讀書，朕會隨時抽查的。”

　　“是，恭送汗阿瑪。”

　　呼啦啦跪倒一大片，又站起來一大片后，陳淑怡就請人收拾條案。

　　“頭一天也不必正經(jīng)念什么，我先看看你會多少字。”

　　海楓精神上不累，身體上很累，物理上她還是個孩子。

　　不過她有眼力，知道這新師傅不好惹，一句廢話沒說，直接坐下開寫。

　　“請問先生，要寫多少呢？”

　　“會多少寫多少。一直寫到你寫不出為止?！?p>　　這都什么亂七八糟的？

　　她剛要開口接著問，陳淑怡就扭身坐在矮榻上，翻起一本象山文集來。

　　“寫不出兩千字，不要吃午飯；寫不出五千字，今天就別睡覺了?！?p>　　蘇麻喇姑剛才開始就對陳淑怡倨傲的態(tài)度非常不滿，聽了這么無理的要求，實(shí)在忍不住，開口反駁。

　　“先生，四格格才六歲呢，五千也太難為人了！再說，不吃午飯，把格格餓壞了，罪過您擔(dān)著嗎？”

　　陳淑怡輕輕翻過一頁，眼皮都沒抬。

　　“六歲很小嗎？我陳家的孩子，基本四歲拜師，六歲要是還寫不出五千字，就說明在讀書上沒天分。光千字文都能湊出多少來。我已經(jīng)減掉不少了?！?p>　　就連皇貴妃都不敢這么跟蘇麻喇姑說話，滿屋子的奴才嚇得，鴉雀無聲。

　　海楓眼看這是要吵架的勢頭，趕緊提筆開寫。

　　“是，我這就寫。午膳前兩千，休息完再寫三千。”

　　就像這人說的，也不難，湊一湊就有了。

　　她主要怕露餡兒，寫出些沒學(xué)過的生僻字。

　　常用才三千個好吧！

　　時間一點(diǎn)點(diǎn)過去，海楓寫了一張又一張，總算勉強(qiáng)在餓昏之前湊夠兩千。

　　陳淑怡看得很仔細(xì)，若有重復(fù)就用朱砂劃去，又讓海楓補(bǔ)齊。

　　一來二去，飯點(diǎn)徹底錯過了。

　　但這也不是全無好處。

　　蘇麻喇姑做主，讓海楓放肆吃了一頓飽飯。

　　“也不知道皇上哪里找來的，當(dāng)先生，也不講求個章法，胡亂指點(diǎn)。”

　　海楓捧著碗紅稻米飯猛吃，對她這種直率心向往之。

　　到底有半個帝師的身份，啥話都敢往外說。

　　她得哪年頭兒，才能過上這種隨心所欲的日子啊！

　　不過，還是先琢磨那剩下的三千吧。

　　腦子里記得的常用字，感覺都寫完了。

　　新師傅這么嚴(yán)厲，看來不是跟她開玩笑。

　　寫不出真的沒法回去睡覺。

　　變通一下吧。

　　海楓拿出熟練的賣萌技能，開始跟陳淑怡討價還價。

　　“先生，所謂識字，是不是說，我認(rèn)得它，能寫出來，就行?。俊?p>　　“嗯，你這個年紀(jì)，這樣也就差不多了?！?p>　　“那，我能不能，借本《韻略易通》啊？”

　　（作者注：明代成書，可以簡單理解為字典）

　　陳淑怡這才有點(diǎn)笑意，把書擱在一邊。

　　“怎么，你想作弊？”

　　“不是??！只要我交三千字的時候，都認(rèn)得，寫得也好看，不就行了嗎？”

　　“哦，你是要現(xiàn)學(xué)現(xiàn)賣。那我考考你。說的出就借。這書，該怎么用??？”

　　“東風(fēng)破早梅，向暖一枝開。冰雪無人見，春從天上來?！?p>　　（作者注：這本韻書標(biāo)注發(fā)音的方法）

　　“好，去拿吧。”

　　海楓早注意到她的包袱里有這套書了。

　　估計(jì)就是在等自己開口。

　　下馬威而已，可以理解，她以前上課也搞過這種先苦后甜招數(shù)。

　　雖然能照抄，可湊字?jǐn)?shù)還是挺不容易的，一直寫到宮門都快落鎖的時辰才結(jié)束。

　　陳淑怡前前后后檢查三遍，確信五千字沒一個重復(fù)。

　　“今天時間不夠了，明天我來，第一件事就是問你這些字念什么，作何解。要是說不出來，每個字罰抄一百遍?！?p>　　“哦，是，先生辛苦。”

　　海楓表面乖乖裝鴕鳥，心里樂開了花。

　　這一天，總算沒白忙活。

　　太好了，以后終于不用裝文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