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真的治好了
慕瑜鈺醒來時嘴巴是腫的,她輕輕碰上嘴唇,懷疑道:“我怎么感覺昨晚被豬啃了……”
異樣的目光轉(zhuǎn)移到商時身上,他的目光淡淡的,似乎并不知道她在胡言亂語什么。
慕瑜鈺甩去頭中亂緒,她是不可能被這大冰塊親的,被豬親了的可能性還大些。
或者是她半夜睡姿不好壓到嘴巴了。
顧奕端了藥進來,那僵硬的神色倒是凸顯在表面上了。
嗯,感覺不太正常。
慕瑜鈺繼續(xù)追問道:“顧奕,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他緊張得冷汗直出,同手同腳:“我沒看到你倆親嘴?!?p> 慕瑜鈺:?
商時:……
“你占我便宜!?”慕瑜鈺先是不敢置信,而后雙頰迅速升溫,耳中嗡鳴不已。
眼見二人氣氛越來越僵,顧奕又出來當(dāng)和事佬了:“夫,夫妻嘛!總要有這個那個的時候,太正常了?!?p> 他拍拍慕瑜鈺的肩膀,讓她放寬心:“更何況還是你主動的……”
慕瑜鈺瞬間面如菜色。
她有那么不自持嗎?
而且商時那一副楚楚可憐吃虧小媳婦的模樣到底是要怎樣???
到底是在誰吃虧!
慕瑜鈺內(nèi)心默默吐血。
外頭忽然傳來一陣?yán)浔飨鄵舻男[聲,慕瑜鈺抬頭望去,只見領(lǐng)頭的官兵指著一群老弱婦孺問道:“誰是慕氏?!”
顧奕微微蹙眉,拱手問道:“大人,請問您有何事?這里是藥堂,不宜大聲喧鬧。”
“你一個郎中管那么多作甚!讓開,誰是慕氏!”
慕瑜鈺眨眨眼,舉起了手:“我是?!?p> “還請隨我們走一趟!”
“我犯了什么事兒?”
“行刺淥中侯之女,你還不知罪?”
哈,淥中侯之女是誰?
“我這幾日都在照顧病人,從未離開過藥堂,我?guī)煾缚梢宰髯C,我——”
“莫要廢話,隨我們來便是!”
領(lǐng)頭的官差對左右士兵使了個眼神,幾個士兵氣勢洶洶地朝慕瑜鈺走近,顧奕不耐煩地站起來,用手臂攔住他們。
“這里是收治春寒病人的地方,你們不怕死就進來!而且慕娘子確實一直與我們在一起,若就這樣隨隨便便跟你們走,大雍法度何在?”
“更何況,淥中侯是誰我們根本不認(rèn)識!”
慕瑜鈺踏出一只正義的小腳腳附和道:“就是!”
官差見一個兩個倔得很,周圍百姓太多他不好下狠手,索性來了句軟的:“哎喲您別為難我們,這也是上頭下的命令,說是去了明府迎春宴的大廚都要抓!”
她問:“什么上頭?”
官差大哥朝天拜了拜:“桓原伯,你惹不起的主兒!”
慕瑜鈺思忖道:“既然廚子都要去,那便是要排查了?那我去看看應(yīng)該無妨?!?p> 她與商時交換了個眼神,瞬間敲定了主意。
很奇怪,似乎只要有這個人在,她就是很安心,什么都不用怕。
她已經(jīng)很久、很久沒生出過膽怯的心思了。
只見他朝她伸出手,慕瑜鈺愣了愣,搭了上去。
嗯,大家都在呢,一定都是裝的。
他極其自然地攥緊了她的手,看得暗處的宋芊恨得牙癢癢。
明明是她看中的人,卻被慕瑜鈺搶走了。
若當(dāng)時她不因為周遭的言論而猶豫,此刻能與他牽手的便是她了。
若再來一次,她一定要像慕瑜鈺一樣義無反顧……
狹隘的車內(nèi),慕瑜鈺掰扯著手指頭說:“昨晚肯定是你先占我便宜的,我明明在夢里劃船,怎么會親你呢……”
她的嘴唇不薄,豐滿柔潤,很好親。
商時目光暗了暗,他對此不做任何辯解,明明就是她先對他上下其手的,還男媽媽……
他將慕瑜鈺堵在車廂一角,這讓她覺得周遭空氣愈發(fā)稀薄了。
只見他慢條斯理地在她掌心寫道:【那你讓我把便宜占回來?!?p> 慕瑜鈺臉爆紅,意思就是他要親回來了?
他好整以暇地看著她,手指替她挑開幾根碎發(fā)。
她慌忙拍開他,攏了攏衣服坐到另一個角落,警惕地望著他。
“咱們可是戰(zhàn)友啊,這友誼怎么能變質(zhì)呢?”
他并不介意慕瑜鈺的警惕,拉過她的手掌,繼續(xù)寫道:【那你晚上睡覺老實些?!?p> 不知為何,這句話格外令人遐想。
她悶悶道:“知道了。”
到了官衙,果然所有人都在等他們了。
幾個大廚神色各異,明明都是被抓過來的,可她卻像逛自家后院一樣從馬車下來,這算怎么回事?
而且,可能最大嫌疑人就是她,她為何還這般心安理得?
慕瑜鈺環(huán)視周遭,卻是沒見到那個什么侯女,紈绔世子爺?shù)故莵砹恕?p> 他倒是斂了性子,神情復(fù)雜地看了她一眼:“人齊了,開始吧。”
像做筆錄一樣,她將詳細(xì)的烹飪步驟口述了一遍。
期間眾人都結(jié)結(jié)巴巴的,生怕說錯了話,其實她也有些腿軟,好在有商時陪她一起站,她不覺得很害怕。
她的表現(xiàn)明禮都看在眼里,他覺得她是愚蠢無知得令人發(fā)指,才會這樣毫無懼色,明明整件事就是沖著她來的。
“爹,她也是無辜之人?!?p> 明諶的臉色冷得能掉冰渣:“若是被人挖出當(dāng)今太子跟匪徒有勾結(jié),還做了贅婿,你猜他的前途會如何,你讓他如何服眾?那群言官可不會口下留情。”
他瞇了瞇眼:“人必須除掉。”
明禮錯愕地望去,少女眼底閃著細(xì)碎的光,如同夜星一般閃爍。
兩人的小指親密無間地相互勾著,明明很快就要天人永隔了。
……
慕瑜鈺覺得他們多少有點雙標(biāo)了。
說來奇怪,分明是他們自己提供的食材,出事了不先在內(nèi)部尋找兇手,反而要先盤問外來的人。
趁著結(jié)果沒出來,明禮心下煩躁,最終還是向她走了過去。
他仰著下巴,聲音悶悶的:“你臉上戴的什么東西?”
“口罩?!?p> “有何用。”
“保護自己,保護他人。”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一拍手心,問道:“貴府千金可否有過敏史?如今什么癥狀了?”
他眼神有些躲閃:“你問這些作甚?”
“她或許是對花粉過敏,又或許是當(dāng)時府上人太多,惹了春寒。”她一本正經(jīng)地從懷里掏出一打口罩,“喏,你們?nèi)杖斩忌钤谝黄穑€是做好防護措施吧,”
少女明艷的笑容刺痛了他的眼。
“我的店好幾日沒開張了,這里還有一點芝麻圓子,你的頭發(fā)長了很多嘛?!?p> 她微笑著一股腦地將好東西都遞給他。
明禮齟齬著,不知道該不該接。
一想到阿爹要對這樣的女孩子趕盡殺絕,他的喉嚨就不住地發(fā)緊。
他紈绔無禮,日日混跡街市,就是不想繼承他爹所謂的‘大統(tǒng)’,繼承這個骯臟的家。
他寧愿在花街柳巷開一個廂房只在里面睡覺都不愿回明府。
他聽見自己小聲地同她交談:“聽說你在藥堂給人治病,是真是假?”
慕瑜鈺點點頭:“我們尋到了一種有效的療法,如今還在觀察,再過幾日估計就有結(jié)果了。”
“什么療法?”
他眼睛一亮,激動地抓住慕瑜鈺的手腕,令她嚇了一跳。
或許,或許她還有用!或許她還有機會將功補過!
朱門內(nèi)的人對于戴罪立功之人,總是格外寬容的,即便她根本沒有任何過錯。
或許阿爹可以就此放她一條生路呢?
這一逾矩的舉動引起了不遠處商時的主意。
他剛剛接受完盤問,便看見那毛頭小子在與慕瑜鈺拉拉扯扯。
十分礙眼。
不,不若說整個明府的人,都十分礙眼不合時宜。
他沉著臉走到慕瑜鈺身旁,只見那小子慫得立馬就放開了。
“對不起,是我太激動了。”
慕瑜鈺一臉問號。
這京城來的公子哥、居然、會主動對她道歉?!
而且看商時的眼神,那叫一個尊敬敬佩又敬仰。
她狐疑地看著二人,卻沒看出什么端倪,只得搖搖頭表示沒事:“如果你肯帶我去看看她,或許我有辦法?!?p> 明禮臉色更加不虞了,救人?她確定要救一個光明正大跟她搶男人還想置她于死地的人?
他的眼神飄忽不定:“我跟阿爹說說,考慮考慮……”
慕瑜鈺略一點頭:“這病耽誤不得?!?p> 他走遠了,可慕瑜鈺懸著的心還沒放下。
望著他遠去的方向,她皺眉道:“我怎么覺得他有事情要跟我說?!?p> 商時緊了緊她的手,有點涼。
結(jié)果不出來,官差不讓走。
春雨淅淅瀝瀝地落下,眾人又只好匆匆躲回檐下。
官衙內(nèi)的某處后院,明禮跪在雨中,渾身狼狽不堪。
“爹,那個村姑說她有法子治表妹?!?p> 明諶冷漠地站在他面前,面色恐怖得猶如一尊羅剎。
他道:“不過是緩兵之計?!?p> 語氣冷漠得令明禮如墜冰窟。
明諶只當(dāng)他是少年氣性,有些人確實留不得,他也是為了商時著想。
“您總說我也十六歲了,該長大了?!泵鞫Y笑笑,唇角勾起一個凄慘的弧度,“爹,我就做這么一回主,行不行???”
“我不求您放過那些土匪,放她一人自生自滅就行,爹,一個村婦,總歸掀不起什么風(fēng)浪的?!?p> “就這么一回,”京城長大的大少爺,此刻脊背彎得似乎要低到泥里,“不是說朝廷要伐燕么,我去,爹?!?p> 他每說一句,就要帶一個爹,想著引起他的惻隱之心,明諶覺得十分可笑。
這小子總是不愿意喊他爹,如今到了求人之際,卻是一口一個爹。
他兒子可真像他啊,明諶可悲地想。
若干年前,他也是這樣低伏著脊背,求他的父兄,救救明華。
可明華最后還是死了,沒人救她。
那可是他姐,他的親姐。
思及此處,明諶再也控制不住情緒,他攥緊了拳頭猛扯過明禮的領(lǐng)子,幾乎發(fā)了瘋一樣同他吼道:“求人有什么用????求人最沒用,求人是天底下最沒用的東西!”
他只恨那晚阿姐誕下嬰孩時,他沒能沖進皇宮去救她,他恨他當(dāng)時就像現(xiàn)在這樣,像個懦夫一般求人。
到頭來,他求到了什么?
他求來了阿姐的死訊!
少年顫聲道:“爹,你在罵你自己,是不是?”
明諶的臉上不斷有雨水滑下,也不知其中混合了多少滾燙的淚,他顫抖地放開了明禮。
明禮知道自己的話起作用了,他乘勝追擊:“爹,您就當(dāng)是賠姑姑一條命,放了那村婦。”
明諶嘴角猛地一撇,他失神地癱坐在雨中,與他的兒子一般狼狽。
半晌,他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晚上帶她去看看明翡?!?p> 那聲線十足的干澀,干澀到似乎一碰就會破碎。
明禮喉結(jié)動了動,鄭重地給他磕了頭:“謝謝爹?!?p> 雨一直下到半夜他們也沒等到結(jié)果,領(lǐng)著一眾大廚去了偏房歇息,慕瑜鈺與商時則被帶上了一輛馬車。
馬車?yán)镒鴾喩頋裢傅拿鞫Y,他眸子灰暗,卻還是強撐著身子同她說道:
“給你爭取了機會,接下來全看你造化?!?p> 慕瑜鈺云里霧里的:“什么機會?是我的問題嗎?”
明禮什么也沒說,只是搖搖頭,拆開了一顆丸子來吃,甜絲絲的蜜糖暫時緩解了心中的煩躁。
沒猜錯的話,爹已經(jīng)帶兵上山了。
所有事情都必須在今晚解決,他要盡力拖住她。
車行了一會兒,慕瑜鈺忽然想起了什么,撐著車壁皺眉道:“等等……我忘記拿藥了,我要回淮安堂拿藥?!?p> 明禮皺皺眉,拉開簾子跟那車夫說了一聲。
車改了方向,慕瑜鈺心卻越來越慌。
商時感知到她的不安,輕輕摩挲著她的手背。
【莫怕?!?p> 他寫道。
慕瑜鈺勉強扯出一抹笑意,點點頭。
真是刺眼啊,明禮索性閉上了眼,不聽不看。
車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春雷在濃稠的陰翳里滾了幾番,再毫不留情地劈下。
似乎醞釀著道不明的誰的恨意。
慕瑜鈺回到淮安堂,所有人的眼睛都亮得發(fā)光,看她像是在看什么英雄。
她道:“怎么了?”
顧奕擦著淚,頂著一頭亂毛渾渾噩噩地開口道:“治好了……治好了……真的治好了!”
他激動地握著慕瑜鈺的手說:“咱們這個方法有用,疫病能治,金水鎮(zhèn)不會再死人了!”
眾人目光里閃爍著隱約的期待,慕瑜鈺露出了久違的欣喜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