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沒個爹樣
趙文多瞧不上李翠珍的王風霸道,不待見趙明玉的病懶自私,不平趙文英的憨忍,而這些種種情緒都被她很好的隱藏在木然的表情之下,可骨子里的性子使然,再怎么掩飾總歸有窩不住的那天。而這次的麻花事件,就成了那根點燃的導火索。
“一個人肚子就那么大,吃了五根大麻花,哪還有地方裝紅燒肉?不怕把自己撐爆了!”平淡淡卻涼意十足的話就這么被趙文多給丟了出來。
趙明玉:“……”
李翠珍:“……”
趙文英輕輕抬了頭,趙文男眨著眼睛期待后續(xù)的左看右看。
屋子的幾個人面色各異,不約而同的看向門口的趙文多,一時間誰都沒出聲。
“……還反、反了你了,個臭丫頭,賠錢貨!”被掀了老底兒戳到軟肋的趙明玉有點兒惱羞成怒,色厲內(nèi)荏的急吼:“不就是瞎貓撞著死耗子,掙著了那么兩個破錢兒,這就牛氣上了,連你爹都敢擠兌羞臊了,是不是找揍呢?李翠珍,你聽著了吧,還不好好削她一頓,叫她長長記性,再敢不敢這么沒大沒小了?”
許是那塊兒極力遮掩的性格上的那塊‘疤癩’被狠狠的揪掉了,露出里肉的趙明玉覺著疼了,無力再去維持表相,一向軟綿無力的聲兒也大了,嗓門也粗了,叫嚷著要讓這個不孝女好看。
可惜的是這一通喊注定是白費功夫,對于一個見慣了‘大場面’的人來說,起不到半點水花兒,丁點兒震攝力都沒有。
趙文多連眼睛都沒多眨一下,涼涼的撇了一眼,淡定十分的抹過身去倒了杯水喝了。
趙明玉一看沒嚇住她,回頭去找李翠珍給自己撐腰:“你瞅瞅,你瞅瞅,她那樣子,昂——?”眼里還有沒有他這個爹了,不孝女,不孝女哇!
李翠珍被指的直皺皺眉,道:“行了,少說兩句吧!誰叫你沒個爹樣兒,還怪孩子說嗎?老三,你也是,你爹再不濟那也是你爹,有我說的也沒有你們說的,再往后誰都不許提這件事兒,一個個兒的都給我像點兒樣兒,聽見沒有?”
“……聽見了。”誰都沒出聲,只有最小的趙文男低頭蚊囈似的應答了句。
李翠珍見狀也沒再計較,幾個孩子漸漸都長大了,對于一些事情有著自己的看法,她對趙明玉的心疼態(tài)度,在不知不覺間引起了一些個情緒上的不滿,即便這個人是她們的爹。
凡事都講究個平衡,一個家庭也是同樣如此。趙明玉病弱,承擔不起本應屬于他一家之主的擔子,這本是一件無可奈何的事,家里的這些人應該去理解和照顧,誰叫是一家人呢。
可問題是,這份基于親情之上的溫暖關(guān)切,被當成理所當然,甚至于衍生出了自私自利、貪心不足,那么,這份理解自然而然的就大打了折扣。
誰心理都有那么一桿稱,對家人的尤其敏感,兩邊的稱盤長時間高低不平,那么這心理必然會失了平衡,影響這份親情,這是必然的結(jié)果。
趙家的幾個姑娘各有各的性子,有的嘴快,有的嘴慢,在這件事情上趙文多算是‘嘴快’的那一個,而沒有出聲的不代表著沒意見。相反,可能會是意見最大,感覺著最不忿斥的那一個。
意識到這些的李翠珍收斂了脾氣,只微微的說了那么三兩句,并不似平時大呼小叫的打罵一通。
當然,這里頭還有一個原因,趙文多的脾氣大,性情古怪,不是那么好管理,單就為了讓她知道大小懂些禮貌,開口說話好聽些,李翠珍那罵的就不只一回兩回,可結(jié)果呢,她該怎么樣還是怎么樣,半點沒見嘴甜,倒是把教訓她的那一個氣的夠嗆。
這一回兩回的事兒里頭李翠珍也算是看出來了,這個老三那就是頭倔驢,順毛捋,嗆毛來那肯定得撂撅子,這驢沒打順服了,反把自己踢著了。
到這里,‘麻花’事件算是打住了,誰也沒再去提。
晚上的飯到底是做了紅燒肉,李翠珍誰也沒用,親自掌的勺,十塊之說那就是說說而已,一盤肉端上桌,第一筷子夾給的就是趙明玉,爹還是那個爹,媽也還是那個媽!
一塊兒豬肉改變不了這個家的現(xiàn)狀,就像是一個晚上改變不了這個時代一樣。
村里人睡的都早,傍近七點多鐘,差不多的人家都已經(jīng)熄了燈上炕,覺快的人可能都已經(jīng)睡著了。整個小山村都陷入一片沉寂之中……
趙家窗戶外,‘嘭-嘭-嘭-’窗棱子發(fā)出幾聲悶響。
“明玉二哥,你們睡了嗎?”緊接著一道刻意壓低了聲音傳進來。
“……”睡著小一半兒的一家子。
“誰???”李翠珍還沒睡著,聽見動靜就往窗戶前湊了湊。
“二嫂,我是大奎,找我明玉哥說點事兒——”
“哦,你等下——”李翠珍沒再問下去,回身推醒了趙明玉:“起來出去看看,大奎找你有事兒?!?p> 大晚上的過來,又偷偷摸摸的,一看就是怕被人知道,這燈還是不開了吧。
趙明玉迷瞪的坐起身,被李翠珍催促著披了件衣服就出去了。
屋里的娘幾個,除了趙文南睡熟了沒醒之外,其他人要么就沒睡著,要么將睡著就給嚇醒了。大黑晚上的,窗戶低下響出動靜,聲音再小聲那聽著也覺著心慌慌。
“大奎叔這是有啥事兒了,大晚上的找過來,感覺著不太好呢?!壁w文蘭膽子小,外頭響第一聲時就給驚著了,抓著趙文多的小細胳膊,愣是摟出鐵柱子的感覺。
兩人蓋了一床被子,趙文多想掙開她半邊兒身子就露了空,那頭兒的趙文英給拽了拽被,道:“老二,你別再擠了,老三都蓋不著被了?!?p> “我沒擠她,就是——有點害怕?!?p> “怕什么,家里有這么多人呢?”
趙文蘭囁喏的道:“大奎叔他家人還不少呢,那時候不也還是被人拉出去批評教訓了嗎?”
“真是老母豬想起萬年糠,多久的事兒了也值得你拿出來念叨一頓?!壁w文英剛想說話,那頭的李翠珍截了話:“都小點兒聲,我聽聽你爹他們說什么?!?p> 趙文蘭被訓的消了音,縮脖兒窩回被子里。
什么豬糠,她怎么不知道?
趙文英見趙文多一副蒙愣的不知所以的模樣,趴著枕頭上小聲的跟他說:“你年紀小不記事兒,可能都忘了。那兩年正是高峰期,村里沒少人家被教育,大奎叔家算是比較嚴重的。”接著,說起了那次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