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真的高興，那就不一定了。
但此刻，她絕對不能讓蘇瑤看了笑話。
她幾乎是咬緊了后牙槽，都忘記了自己是如何結(jié)束了這場晨請。
待所有人走后，她袖子一拂，將桌上所有茶具都碰到在地。
聽到刺耳的響聲，外面的仆人連忙走了進來，要拾起地上尖銳的碎片。
洛青依面色陰晴不定，良久，突然將目光投向一側(cè)靜靜站立的文月，眼神陰翳。
她冷冷開口，質(zhì)問道，“你不是說，都已經(jīng)處理干凈了嗎？”
文月額頭冒出了細密的汗珠，忙不迭答道，“的確處理干凈了呀，千真萬確！娘娘，奴婢不會騙您，奴婢的手段……您也是知道的?！?p> 洛青依眼神幾經(jīng)變換，宛如一汪幽深的潭水，將人拖入深水之中便吞噬殆盡。
良久，她冷冷哼笑，“看來她還準(zhǔn)備了另一手……很好，沈玉華?！?p> 看樣子，蕭逸和沈玉華的事情，也已然完全解決了。
她咬咬牙，笑起來，道，“一次不行，還有第二次呢。這一次，算本宮倒霉。”
她雖然臉上掛著笑容，言語之間卻全然是恨意。
仿佛是察覺到了洛青依言語之間尖銳的恨，文月猶豫了一下，道，“娘娘，冷靜。恕奴婢之言，娘娘何不韜光養(yǎng)晦，從長計議——”
“我從何開始從長計議？”洛青依抬頭，冷冷看向文月。
文月一時之間住了嘴，怯怯地，不敢再說下去了。她在那一瞬間，望見了洛青依眼中濃郁的恨意和……焦躁。
她緊皺眉頭，低低道，“如此，我已然算是徹底和沈玉華蕭逸撕破了臉皮。你覺得，日子一長，他們可還容得下我？”
文月看著她，壓低聲音，問，“那娘娘你，打算如何做？”
“事到如今，只能背水一戰(zhàn)了?！甭迩嘁垒p輕嘆氣，道。她言語聽著平靜了些許，但神色卻仿佛一汪底下洶涌的海一般，有隱隱的癲狂。
洛青依朱唇輕啟，說出的話卻讓人不寒而栗，“我倒要看看，我若是以命相搏，她能如何？”
她咬了咬下唇，神色黯淡了下去，“留給他的時間，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p> 她一定要讓沈宴辭覺得，自己是個有用的女人。如今靖川與鑾盛劍拔弩張，她必須……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nèi)，幫助他。
“娘娘，風(fēng)珞回來了?！?p> 一清早，沈玉華剛剛蘇醒，用完早膳，便聽見了連竹的稟報。
沈玉華心知她是已然查清事情，便點了點頭，道，“傳吧?！?p> 風(fēng)珞走了進來，先是行了一禮。
“不急，你應(yīng)當(dāng)還沒用早膳吧？先吃些吧?！?p> 風(fēng)珞神情一動，隨即沉默著點了點頭。她進完了早膳，隨即低聲道，“一切與皇上所說的別無二致——洛青依的確是在為娘娘出宮之時，被強暴有孕?！?p> 沈玉華點點頭，神色并沒有多少意外。
昨日竹影與她說的時候，她心中就已然信了七八分。但她還是派遣風(fēng)珞出去調(diào)查一番，為的是這件事情沒有任何疑點和蹊蹺。
如今知道真相就是如此，她心中不由得五味雜陳起來，眸光閃爍，讓人琢磨不清心里的情緒。
想起過往種種，她從未將洛青依的挑釁放在眼里，只當(dāng)是不痛不癢的爭寵手段罷了。
但的確是，因為洛青依的性情大變，自己也對她疏遠了許多。
卻原來……是這樣么？
沈玉華心情復(fù)雜，掩埋在衣袖下的纖纖玉手逐漸握緊了，不由得輕輕嘆了口氣。
倘若自己當(dāng)初沒有讓洛青依幫忙出宮辦事，是不是洛青依就不會遭遇這些？
她眸光閃爍，沉默片刻，開口道，“隨我，去見一趟青依?！?p> 晴云和風(fēng)珞應(yīng)聲，卻并沒有多少意外。
在查清這件事的確是千真萬確之后，她們便知道沈玉華心中定然會有愧疚。
“皇后娘娘到——”
原本對鏡梳妝的洛青依，動作不由得一頓。
她將手中的簪釵放在了桌面上，卻罕見地沒有起身，只是平靜道，“姐姐來了?！?p> 她隨即勾唇一笑。
“我如今懷有身孕，不便請安。姐姐不會怪罪吧?”
她言語之間倒是有些無禮，很不像洛青依知禮數(shù)的風(fēng)格。
沈玉華望著她，目光有些復(fù)雜。
“你不必想著拿你有孕這件事刺激我?！?p> 洛青依身子一僵。
從背后看她，甚至能顯而易見察覺出她身上陡然騰升的不安來。
沈玉華輕聲道，“我都知道了，青依?！?p> 她久久沒有應(yīng)答。
沈玉華朝她走進了兩步，卻發(fā)現(xiàn)她的肩膀在輕微發(fā)抖。
她不由得加快了腳步，走到洛青依身前，卻發(fā)現(xiàn)她并未流下一滴眼淚，而是在低低笑著，努力克制住自己的笑意。
洛青依幾乎要笑出了淚來，“姐姐啊姐姐——你現(xiàn)在說這些，是在可憐我嗎？你說我刺激你，你說這些，又何嘗不是在羞辱我？怎么，你在提醒我，我被一個混賬東西——”
“青依。”沈玉華喊住了她，制止了她繼續(xù)說下去。
沈玉華頓了頓，回頭，低聲吩咐道，“風(fēng)珞，晴云。我給青嬪準(zhǔn)備的禮物，應(yīng)當(dāng)是在庫房之中，你二人去取一趟。”
“是?！彼藨?yīng)聲，便退了出去。
在沈玉華看不到的地方，洛青依的目光在一瞬間變得有些陰郁，和得意。
她的目光一轉(zhuǎn)，也看向文月，輕聲道，“既然如此，你也出去吧。文月。”
文月與她對視一眼，微不可查地點點頭，行禮道，“奴婢遵命?！?p> 待所有人離開后，沈玉華復(fù)又望向她。
洛青依此刻，倒是比起方才平靜許多，只是容色灰敗，那張仿佛永遠平靜而游刃有余的面容，難得顯現(xiàn)出了些許落魄和絕望。
她抬眼，看向沈玉華，直接地問，“皇后姐姐，打算如何處置我？”
她又哼笑起來，緩緩道，“無論如何，隨便你……反正我的身家性命，也捏在你手里了。”
沈玉華卻搖搖頭，神色十分平靜。
“不。”沈玉華壓低聲音，望著她，認認真真道，“我不會害你?！?p> 洛青依倒是沒有說話。她的眼神一剎那變得有些古怪起來，隨即又笑起來。
她心中幾乎是快要憋不住了，只怕自己當(dāng)著沈玉華的面就失了態(tài)。
沈玉華，居然在愧疚么？
她一雙美目抬起，望向沈玉華，不由得輕笑一聲，出聲問道，“姐姐啊，你居然……在愧疚么？”
說著說著，竟然落下淚來。
眼淚從她眼眶中爭前恐后涌出，掩蓋住了幾分她眼中的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