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蹦莻€高高瘦瘦的人影開口,聲音透露出幾分嘶啞。
“阿玉,是我。”
是蕭逸。
沈玉華先是愣了愣,隨即冷靜了下來。
心也跟著落回了遠(yuǎn)處,松了口氣,道,“是你……怎的突然來了,還沒聲沒息的?!?p> “你忘了?”蕭逸的聲音響起,帶了幾分委屈地問。
在夜里,闃無一人,他也將聲音壓得很低很低。
在這空曠的帳內(nèi),反而像是在耳邊的呢喃一樣。
沈玉華一愣,抬頭看他。
她沒有點(diǎn)燈,晴云和風(fēng)珞也不在這里,應(yīng)當(dāng)也是被蕭逸派遣離開了。
此刻在暗夜里,好像有一團(tuán)墨黑而朦朧的云,若隱若現(xiàn)地掩蓋住了他的面龐。
讓她不太能看清他的表情。
“我……”
她張了張口,雖然似乎確實(shí)遺忘了什么,但仍舊感覺有些心虛。
“阿玉?!?p> 蕭逸身子一點(diǎn)點(diǎn)矮了下來,接著沈玉華就感覺身側(cè)的床榻一沉。
他已然坐在了一旁,低低道,“你忘記了,你和我說,‘晚上見’?!?p> 沈玉華這才想起來。
怪她,這幾日太過疲累,竟然直接睡了過去。
也將這句話拋在了腦后,沒想到蕭逸一直念在心里。
他趕來卻發(fā)現(xiàn)自己已然睡著,看到自己醒后一副仍舊茫然的模樣,只怕是很失望吧。
沈玉華眼神黯然了些,張了張口,道,“是我忘了,那——”
“那,阿玉是不是要有懲罰?”
蕭逸輕笑一聲,開口問,伸出手來輕輕捏了捏她的臉頰。
沈玉華一雙漂亮清澈的大眼睛,在黑夜中亮晶晶的,一眨不眨地望著他,輕輕開口。
“你想如何?怎么懲罰我,我都接受?!?p> 蕭逸笑起來,湊到她前面,二人近乎鼻尖相抵。
一字一句的吐息都能感知。
深秋涼夜,不知不覺,竟然熱了起來。
沈玉華有些不好意思,略微地想側(cè)過頭,卻被蕭逸制止了。
“懲罰阿玉,現(xiàn)在蓋好被子,睡覺?!?p> 蕭逸輕柔道,伸出手來,不自覺摸了摸她眼下的烏青。
“什——蕭逸?”
沈玉華有些一愣,下意識開口疑問,但下一瞬整個人被他帶著倒在了床上。
蕭逸動作十分敏捷,是把她塞進(jìn)了被窩里。
自己又躺在了旁邊,閉上了眼睛,竟是睡著了。
聽著身側(cè)傳來平穩(wěn)的呼吸,沈玉華心中五味雜陳。
這些日子,累的不止她一個。
她小心翼翼地,盡量發(fā)出小的聲響轉(zhuǎn)過身,將自己縮進(jìn)了蕭逸的懷里。
伸出手,輕輕環(huán)住了他,也安然閉上了眼。
這是這些日子睡得最好的一日。
這場鬧劇之后,蕭逸又處置了許多和秦驍相關(guān)的殘黨。
他本就并非平庸之輩,自然也不會被洛青依和洛欽所謂的聯(lián)手和說辭,輕而易舉地蠱惑,自然也查到了洛欽的可疑之處。
但他接著往下查,卻又查不到什么了。
似乎洛欽真的只是一個受自己舅舅蠱惑、但本質(zhì)上毫不知情的人。
事實(shí)上的確大差不差。
秦驍此人雖然是草包,魯莽無禮,但對親人十分愛護(hù)。
哪怕洛欽已然入仕,他也為洛欽準(zhǔn)備好了路。
這件事,從外面看,洛欽的確算不上什么參謀的人。
新帝登基不久,就平定戰(zhàn)亂,更以雷霆手段處置了方秦兩大宗族勢力,還扶持了許多寒門子弟。
一時之間世家大族,人人自危。
這幾日的游獵也是平安的進(jìn)行了下去,而周圍負(fù)責(zé)保護(hù)治安的人,也換成了蕭逸自己的人。
沈玉華和洛青依因?yàn)槭軅?,也就沒有參加游獵,只是坐在席上觀戰(zhàn),時而閑聊。
洛青依雙手劍傷嚴(yán)重,無法再握住韁繩駕馬,但沈玉華只是皮外傷。
她再三說了,可不只蕭逸草木皆兵,不愿意讓她參加。
連洛青依、蘇瑤等人也勸她。
按理說,這種游獵活動,在鑾盛往常都是男女皆可參與。
可畢竟也有些女眷不通騎射,就留在女子席間,三三五五湊在一起說笑。
“快看快看,是陛下回來了嗎?”
有輕聲的驚呼傳來,惹得沈玉華下意識抬起頭望過去。
“陛下……竟然獵到了一只白狐!”
沈玉華抬眸的一瞬間,正好和蕭逸對上目光。
她自己都沒察覺到,自己悄無聲息提起了嘴角。
蕭逸望著她,俊朗的眉目也驟然間柔軟下來,沖著她笑了一下。
洛青依在一旁忍不住捂住了嘴,偷偷笑了起來。
“娘娘,陛下在看你呢?!?p> 這廂說著,蕭逸策馬慢慢踱了過來,到只有幾步的時候翻身下馬。
惹得女眷席一陣小小的討論。
“陛下當(dāng)真勇猛,也生得一副好皮囊……”
“省省吧,陛下哪里是你我能肖想的?!?p> 蕭逸走到沈玉華身前,柔聲道,“這是我方才射到的白狐,給你做成狐裘,冬日也暖和??珊茫俊?p> 他壓低了聲音,顯然是在和沈玉華說悄悄話。
日光和煦,沈玉華單手托腮,面上是難以掩蓋的歡欣和笑意。
她身子略微前傾,和蕭逸說笑著。
精致的面容被鍍上了一層柔光一般,二人立在那里,周圍叢林,樹葉金黃,又如被日光照成這般燦爛模樣,一時竟如畫一般。
二人的絮語也散入風(fēng)中。
“你只給我打了一副,自己便沒有嗎?”
“我本來想再射一匹,但竹影說,這匹白狐叫千機(jī)狐,行動敏捷勝于鹿,十分難擒。因著身軀壯大,只這一匹,就便可制兩人的狐裘?!?p> 蕭逸應(yīng)聲答道,低頭看向她,目光像是無數(shù)柔軟的水泡在撞動一般。
都要將沈玉華的心撞得化掉。
他低聲說,聲音還沾染了幾分祈求撒嬌的意思。
“好不好?到了冬日,我們一同出行,披著狐裘,踏雪尋梅,煮酒對弈……”
他說的未來只有沈玉華。
從過去,到現(xiàn)在,未來,也只是把她一個人,好好地放到了自己的身邊。
“好啊。”
沈玉華應(yīng)聲,也笑起來,踮起腳尖,在他臉頰落下一個輕吻。
大庭廣眾之下,她倒是還真有些害羞。
她面頰緋紅,答道,“快些回去吧,別在我這待著,讓臣子宗親們看見了,多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