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次四次，她便有些不耐煩。但此次季丹珠的婢女偏要扯上沈玉華的事，說得玄乎至極，她便只好離宮趕來沈玉華宮中。
沒想到只看見一場三人對峙的鬧劇。
太皇太后的目光從沈玉華坦然的面容上停留了半晌，就將目光轉(zhuǎn)移到仍然跪在地上行禮的季丹珠臉上。季丹珠嘴唇緊緊抿著，見到她，眼神沒有往日的跋扈與倨傲，甚至從額頭能看出在冒著細(xì)微的汗珠。
太皇太后一見這般場景，便心知肚明是怎么一回事了。
她目光一沉，冷冷呵道，“荒唐！”
“你——”她剛剛開口，就要發(fā)落了季丹珠，身后的宮女卻小聲湊到太皇太后耳后，低聲耳語道，“太皇太后，秋季游獵?！?p> 太皇太后沉默片刻，冷冷道，“還不回自己宮？在夜里胡攪蠻纏，皇后最近本來就身子不好，本宮也年歲已高，還鬧得我們都不得安生。如此任性，罰俸半年，好好思過?！?p> 季丹珠原本聽到太皇太后要處置自己，一顆心不由得高高懸起。她聽到只是罰俸半年，雖有不甘，卻還是稍稍松了口氣，將一顆心落了回來。
沈玉華揚(yáng)起嘴角，輕輕道，“還不趕緊滾回自己宮里呆著么？麗才人?！?p> “難為麗才人，宮殿離著本宮的寢宮這樣遠(yuǎn)，還千辛萬苦跑過來了。”沈玉華說著，語氣卻算不得友好，眼神更是十足的冰冷。
季丹珠默默站起來。太皇太后在身邊，她不敢發(fā)作，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向沈玉華、太皇太后、洛青依三人分別行了禮，接著便回去了。
她離去后，太皇太后的目光才轉(zhuǎn)向沈玉華一旁的青衣女子。
“皇祖母，這是洛青依，青嬪?！鄙蛴袢A察覺到了她的目光，回答道。
洛青依眉眼順從，恭恭敬敬地柔聲道，“臣妾青嬪，拜見太皇太后?！?p> “青嬪？”太皇太后不說話了，洛青依感覺到有視線落在她頭頂上，上下打量著。
片刻后，太皇太后開口，聲音放緩了些，“不錯，我記得和孫媳交好吧？是個好孩子?！?p> “承蒙太皇太后夸贊?！甭迩嘁赖吐暬貞?yīng)，聲音溫柔低緩卻不是細(xì)弱蚊蠅，反而顯得十分落落大方。
待太皇太后走后，沈玉華立馬扶著洛青依起來。洛青依在地上跪了許久，站起來時覺得膝蓋冰涼，險些小腿一軟又跌回地上，幸好被沈玉華扶住。
“太皇太后，你覺得很嚴(yán)厲、難以親近吧。”沈玉華默默半晌，開口道，“皇祖母是外表嚴(yán)苛了些，但其實(shí)是個很明事理、好說話的人?！?p> “嗯?！甭迩嘁傈c(diǎn)點(diǎn)頭，又沖著沈玉華笑了笑，柔聲道，“姐姐不必寬慰我，我知道太皇太后不是有意為難我的。我不覺得有什么?！?p> 她眼神暗淡了些，喃喃道，“再漫長一百倍、一千倍的跪拜，我也熬過，還不是熬過來了。太皇太后只是忽略了我，不是故意為難我，妹妹知道?！?p> 沈玉華目光一沉，心知此事莫約與洛青依的身世有關(guān)。
她又想起了今天與步軍統(tǒng)領(lǐng)秦驍，也就是洛青依的舅舅，那場未曾相見的隱約交鋒。
沈玉華牽著她的手，回到了自己的寢宮，關(guān)上了房門，又拉著洛青依的手，一同坐在了榻上。
洛青依見她將門窗緊閉，派風(fēng)珞晴云在外看守，回了神，思及正事，便開口問道，“姐姐，今晚出行可還順利？”
“嗯，十分順利，多虧了青依你?！鄙蛴袢A點(diǎn)點(diǎn)頭，打量了一下洛青依的目光，好似有些難以啟齒。
洛青依微微一笑，“姐姐可是有什么疑惑，要問妹妹？”
沈玉華張了張口，最終輕輕開口道，“今夜，偶遇了步軍統(tǒng)領(lǐng)秦驍，秦大人。聽說，是你的舅舅？”
誰知，原本洛青依望向她帶笑的臉，卻驟然冷淡了下來。
這時沈玉華第一次看見洛青依對什么人顯露出這樣明顯的疏遠(yuǎn)。
難不成，秦驍與他這外甥女，關(guān)系并不像她推測的那樣好……？沈玉華心中暗暗盤算著，又低聲問，“怎么了，妹妹？青依？”
她在洛青依眼前揮了揮手，洛青依才回過神來，隨即搖搖頭，淡笑著說，“娘娘，我與他并不算是親人?！?p> 她神情冷淡，甚至可以稱得上是一句冷漠，“這樣的人仗著自己的權(quán)勢，隨意欺辱他人，妹妹自小并不常見他，自母親死后更是鮮少見面，關(guān)系如水淡泊。更何況，這樣的人，妹妹并不想與他為親。”
沈玉華沉默了一瞬，一時之間不知道要說什么好。
洛青依目光灼灼，看向沈玉華，低聲道，“娘娘想不想，從他手中奪回軍權(quán)？”
她猶豫片刻，道，“臣妾對他，總有不祥的預(yù)感?！?p> 沈玉華挑挑眉，只是說，“你若不說，本宮還從未想過?！?p> 她又開口，結(jié)束了今晚這場對話，“時候不早了，妹妹趕緊回去歇息吧?！?p> 待洛青依走后，沈玉華獨(dú)自坐在那里，想著洛青依的話究竟有幾分可信。她說從未想過，是騙洛青依的。
沈玉華早有猜測，秦驍與靖川那邊多有勾結(jié)。如今蕭逸剛剛打仗歸來，能坐穩(wěn)這個皇帝，雖說還有朝廷留下的爛攤子，但軍權(quán)，可謂是牢牢把控在手里。
她信任蕭逸的用人與統(tǒng)籌，因此在前些日子運(yùn)往邊境的糧草起火時，心里除了憂慮，也曾有過淡淡的疑惑。
如此看來，只能是軍中，在京城的勢力出了問題。沈玉華順著這條線查下去，果然查到秦驍?shù)氖窒屡c靖川人有所接觸。除掉秦驍，一早就在她和蕭逸的計(jì)劃之中。但由于秦驍?shù)拿妹盟懒耸畮啄辏]有對秦驍?shù)募胰诉^多關(guān)注，一時之間竟然沒有反應(yīng)過來洛青依與秦驍之間的關(guān)系。
只是她試探洛青依，洛青依的反應(yīng)，頗有些讓沈玉華意外。她沒有想到，洛青依的回答竟然如此淡泊無情，但她也不會完全相信。
……
“娘娘，您真的打算幫助皇后，除掉秦將軍嗎？”回到偏殿，文月忍不住問。
洛青依抬眸，冷冷瞥了文月一眼。文月被那一眼里的冰冷無情看得心底有些發(fā)寒，閉上了嘴，溫順地低下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