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中邪,靜安寺
她下意識地掙扎。
楚江夙握著她的手腕不松反緊,眸光平靜且?guī)в心撤N深意地看著她:“你躲什么?!?p> “沒有躲?!笔嬷Z身形一僵掙扎地幅度小了點,但還是盡量避開他的手指,嘴角微抽揚起個略顯假意的笑“主要是我的病癥沒有那么嚴(yán)重,或許是東梧桐巷口惹來的毒還未有完全清除,不勞煩皇叔親自上手?!?p> 她盡量使語氣真誠委婉。
如果被楚江夙知曉她是女兒身,那么先前建立的‘少年飄飄’形象就會轟然倒塌,她不知道若是沒了‘飄飄’這一層身份會發(fā)生什么,
她不能賭,
更不敢賭……
“皇叔?!笔嬷Z重新找回那抹熟悉的疏離感,頓時覺得心安不少“剛回京必有很多事兒要忙,不用擔(dān)心我,我可以照顧好自己。”
楚江夙聽后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看著她,神色極為淡漠,沒有被拒絕的惱意,也沒有被排斥的不開心,他的黑眸很深很沉,看得舒諾不由自主地垂下睫羽不與他對視。
她感覺她傷了他。
“沒那么嚴(yán)重就好?!背硭砷_她的手腕,眸光移開不再注視,輕抿薄唇似想再說些什么卻只發(fā)出一聲嗤笑“算了,反正說了你也不聽?!?p> 他索性撣了袍袖起身,朝外走。
猩紅如血的寬袍逶迤他身后緩慢地移動著,彼岸花紋金絲纏繞,隨著他一步步走近黑夜而變得黯淡,舒諾徒然有一瞬間覺得,如果剛才她沒有奮力抵抗,而是順從,那個脈搏他也未必會繼續(xù)探索下去。
或許他要的,只是她的一份態(tài)度,
一份是否能與他坦誠相待的態(tài)度,
可……
這只是如果,
她不敢賭。
接下來幾天,舒諾一直處于養(yǎng)病狀態(tài),說是身體虛弱其余并無大礙,可她神情一直頹靡不振,臉色更如鬼一般蒼白憔悴,舒意擔(dān)憂得一宿一宿地守著她不睡覺,有時甚是背著她偷偷抹淚。
陸澤神色也是不好,他不止一次兩次地反復(fù)確認(rèn),但最后得到的結(jié)果無一例外都是脈象空虛別無他狀,慢慢地,他似明白點什么……
一切都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唯獨楚江夙,再也沒有來探望過她一次。
天氣越來越暖了,太子殿下身上的衣服卻越披越厚。
殿外的榕樹枝纏交錯,手拿掃帚的嬤嬤們低頭掃地,嘴里也忍不住小聲交談,其中一個略微肥胖的嬤嬤戳了戳旁邊消瘦的人:“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太子殿下最近真是越病越嚴(yán)重了。”
那個消瘦的嬤嬤回道:“可不是嘛,聽說是去看了一眼傅家的那個罪妃,回來后就病倒了,還查不出原因,要我看啊,這不像是生病了,倒像是中邪?!?p> “你可別瞎說。”
“我哪有瞎說,這生來不對付的兩個人碰到一起,總要有一個倒霉運的,不是我道聽途說,老一輩的人都這么講?!?p> “放肆,公主面前豈許你們口無遮攔?!?p> 一道清脆的聲音厲斥,嬤嬤們下意識地轉(zhuǎn)過頭,就見身穿桃紅宮裝的大宮女百荷站在身后,她手邊還攙扶著一位清雅嬌弱的佳人。
兩個嬤嬤慌忙跪下,“老奴一時失察口無遮攔,還請公主殿下恕罪?!?p> 舒意手上拿著一束帶有晨露的茉莉,微蹙秀眉問道:“你們剛才說的,可都是真的?”
兩個嬤嬤一愣,隨后想起舒意問的是剛才‘中邪’之事,瑟縮地將頭壓得更低,那個稍胖的嬤嬤顫聲道:“那、那些都是家里面老一輩人說出來玩的,不、不屬實,公主殿下勿怪!”
“那……若是人真的中邪了,要該如何呢?”
……
大門‘吱呀’一聲打開。
舒諾懶散地掀起眼皮子,就看見舒意在給桌上的青瓷玉瓶束花,潔白的花瓣嬌艷欲滴,中間一點鵝黃花蕊更是嬌嫩,搭配著那雙純凈如玉的芊芊細(xì)手,倒是別有一番詩情畫意。
舒意認(rèn)真地擺弄花束忽覺得有一道視線落到她身上,轉(zhuǎn)頭看去,正好對上舒諾柔軟又帶些欣賞的目光,她一喜,急忙放下修理花枝的銀剪,跑過去坐她旁邊:“醒啦?怎么樣,渴不渴,餓不餓,需不需要我給你拿些什么?”
舒諾從榻上坐起來倚靠軟枕,瞧了一眼青瓷瓶里潔白的茉莉,打趣道:“一睜眼就能看見美人修花圖,簡直什么病痛都消散了?!?p> 舒意俏臉一紅,伸手要打:“油嘴滑舌,當(dāng)真越來越像紈绔子弟?!?p> 舒諾含笑躲過,可下一瞬她又捂著嘴猛咳起來,舒意嚇得急忙為她拍背順氣,眼含擔(dān)憂,張張嘴欲言又止。
“阿姐,有什么事你就說吧。”
“果然逃不過你的眼睛?!笔嬉馕站o她的手忽地鼓起勇氣朗聲道“阿諾,我們?nèi)レo安寺拜拜吧?!?p> “靜安寺?”舒諾不解。
舒意繼續(xù)道:“你先前身體都好好的,卻突然間染病還查不出原因,有可能……有可能撞了什么邪祟,我們?nèi)グ菀话菹逇猓俨粷o你求個平安也是好的?!?p> 舒諾有點想笑:“阿姐,這世上可沒有什么邪祟,有的,只是人的念?!?p> 云里霧里繞得舒意沒有懂,只覺得這是舒諾拒絕她的托詞,垂下睫羽輕聲道:“我知道了,這種鬼神之說還是少提的好,我也是,你還病著,干嘛拉你跑那么遠?!?p> “嗯?誰說不去了?”
“???你不說……”
“我只是隨便感慨感慨。”睜圓眼睛的阿姐顯得小臉呆萌,舒諾沒忍住伸出手捏了捏“阿姐好不容易提個要求,哪有拒絕的道理,我自是要去的?!?p> 而且,
靜安寺啊……
百荷的效率很快,不一會兒她們就裝束好出宮的行裝,舒諾看了眼畢恭畢敬的陸澤,猶豫再三決定帶上。
汴京的街道可比淮西那邊熱鬧多了,賣糖葫蘆的,拉糖花的,布匹裝飾酒肆糕點鋪子……這一列下來基本都是人滿為患。
舒諾原以為阿姐初次離宮對這些事物肯定很新鮮,她都已經(jīng)做好掏空腰包的準(zhǔn)備,可這一路上乃至到靜安寺大門前,她一句話沒說,甚至連個好奇的眼神都沒有。
真是……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