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外室子
三月初六,春日正好,陽光明媚,百花競相綻放,正是招待賓客的好日子。
長安城中,武安侯長子滿月,便開宴百桌,請朝中文武百官家眷赴宴,為武安侯長子慶賀滿月,賓客滿堂。
武安侯府后院亭子里,幾個年輕夫人三三兩兩圍坐一團,賞著花園之中的春景。
一個美婦人搖著團扇道:“今日怎得不見侯夫人?這大喜的宴席也不像是以往武安侯府的排面,賓客雖多,卻是雜亂得很?!?p> “俞夫人,你怕是還不曉得吧?今日這滿月的長子乃是武安侯外室所出,記在陸宛芝名下的可不是她親生的,這不陸宛芝今日可是稱病著呢?!?p> 說此話的乃是禮部郎中的夫人,比陸宛芝還要年長五歲,這兩年卻一直因為夫君的官職被陸宛芝壓上一頭,好不容易有個能取笑陸宛芝的機會自是不會放過。
俞夫人一愣道:“這陸宛芝嫁到孫家也三年多了,怎么一直不生嫡子?連個嫡女都沒有,卻把一個外室子記在名下?”
周夫人用手帕捂嘴輕笑道:“畢竟這再好的運氣也有花光的一日?!?p> 陸宛芝確實是好運氣,投胎便是投在三朝元老陸相爺家中。
十三歲時與武安侯世子定親,武安侯病故,武安侯世子一下子成了本朝最為年輕的侯爺。
陸宛芝十六歲嫁給武安侯,也就成了本朝最為年輕的一品命婦。
武安侯若是只受先祖蔭蔽空有爵位也就罷了,可這位年輕的武安侯兩年前進了禮部,就官拜侍郎,成了最年輕的侍郎大人。
六部其余的侍郎都要年長武安侯十余歲,可見武安侯之前途光明,何人不羨慕陸宛芝的好運氣。
俞夫人道:“陸宛芝在閨中時就要強,這一次她丟盡了臉面,也不知會稱病多久,我還想著請她去我府上賞花的呢?不如我們?nèi)ヌ酵酵???p> 眾夫人會心一笑,與其說是探望,倒不如去說取笑一番。
陸家主院之中,陸宛芝躺在貴妃榻上,喝著一旁婢女遞過來的藥,一副病重的模樣。
榻前坐著的是穿戴華麗的武安侯老夫人,她一臉慈祥地對著陸宛芝道:“宛芝吶,娘知曉你心中有怨氣,可娘讓外室子入門也是無可奈何吶,畢竟你都嫁進來三年多了,肚子也一直沒有個動靜?!?p> 陸宛芝放下藥碗,嘴里盡生苦澀:“娘,這三年多來,侯爺未曾踏足過我房門半步,怎能怪我肚子沒有動靜?”
孫老夫人嘆氣道:“這不是克兒想著為陸相爺守孝嗎?你剛進門不久,陸相爺就西去了,克兒乃是陸相爺?shù)牡靡忾T生,你又身為孫女兒,這守孝三年也是應(yīng)當?shù)摹!?p> 陸宛芝身旁的丫鬟玉竹輕哼道:“出嫁孫女兒不必守孝不說,就是要守孝,姑爺身為孫女婿也該跟著一起守,為何還讓外邊養(yǎng)著的女子有了外室子?堂堂武安侯府,先有外室子也不怕被笑話?!?p> 孫老夫人理虧,就是丫鬟指責(zé),她也認下了,“宛芝,娘也是女子,知曉你的不易,這不馬上陸老相爺?shù)男⑵诰瓦^了,到時我必定讓克兒進你房中,這一次你就將那寶哥兒記在你的名下吧!”
陸宛芝鳳眸微挑,冷聲道:“外室子休想記在我的名下?!?p> “陸宛芝,這就是你與娘親說話的態(tài)度嗎?陸家可教你禮儀尊卑了?”
武安侯孫克踏進了女子的閨房,這還是成親之后,他第二次踏入此房。
陸宛芝看著跟前的男子,二十二的年紀端的是一個男子最好的年華,他今日穿著一襲湖藍色的圓領(lǐng)袍,許是兒子滿月,一臉的得意,見著陸宛芝臉上才露出嫌惡來。
陸宛芝道:“陸家自是教我尊卑禮儀了,是以我絕不會將外室子認在我的名下?!?p> 孫克氣惱道:“你三年沒有所出,我本可休了你!”
陸宛芝扶著玉竹的手,從木榻上起來,抬眸看著跟前的孫克道:“好啊,既然你都要休了我,不如和離爽快,你與那柳依依既然情意深重,我和離成全你?!?p> 孫老夫人聽這此言,連勸道:“哎呀,宛芝,你千萬別說這種氣話,這世間男兒哪個沒有三妻四妾的?不過是一個外室而已,就算哪個外室子記在你的名下,也不會搶了你日后孩子的地位的?!?p> 陸宛芝握緊著手道:“孫老夫人,我并非善妒之人,當初知曉侯爺在外養(yǎng)著柳依依時,我也提過讓柳依依進府的,畢竟養(yǎng)外室難聽,是侯爺不想柳依依為妾侍來伺候我這個主母,生怕柳依依受了委屈。”
孫克怒視著陸宛芝道:“你當真為了不將寶兒記在你的名下要和離?如今陸相爺西去,你爹雖是吏部郎中,可如今丁憂去職,能否復(fù)職回朝還不一定,你和離之后可不就是高高在上的侯夫人了。”
陸宛芝嫌棄地看著孫克道:“我陸家詩書傳家,斷然沒有認下外室子為我兒的說法,今日就算你不和離,我也定是要和離的?!?p> 孫克怒極,他沒想到陸宛芝竟會提出和離,如今對她來說和離毫無好處。
門口一個穿著白粉相間衣裙的柔弱女子,瘦弱得很,似風(fēng)一吹就會倒得一般,抱著一個孩子入了房中,“夫人,您切莫要說這假話了,我知曉您對侯爺是歡喜的,都是我不好?!?p> “夫人,若您認下寶兒,依依愿意遠離長安的,再也不打擾您與侯爺?shù)姆蚱薅鲪??!?p> 孫克見著心愛的女子如此虛弱地下跪,連將柳依依扶起道:“這你剛出月子,還虛弱得很呢,快別跪了?!?p> 柳依依情意綿綿地望著孫克:“侯爺,寶兒是無辜的,他不能背負上外室子的身份,若夫人不愿意將寶兒記在她名下,那我的寶兒該……怎么辦吶?”
話音一落,柳依依的眼角就落下了一滴淚。
陸宛芝看著跟前柔弱的柳依依,并不覺得氣憤,反倒是覺得可憐,“我給你指一條明路,我要與孫克和離了,和離之后,你讓孫克娶你,你的寶兒可真正算是嫡出了。”
孫老夫人聽著陸宛芝此言,連道:“這不行,柳依依一個教坊賣唱女子,怎能做侯府夫人?宛芝,氣話說一遍就好了,不必多說了,這和離也就莫要提了,你若不愿認下寶兒就罷了?!?p> “夫人,老夫人,侯爺,外邊俞夫人與周夫人等人說來探病?!?p> 陸宛芝還未說要請,就聽得外邊俞夫人入內(nèi)道:“陸妹妹,聽聞你生病了,這你兒滿月大喜之日,怎么就生病了呢?”
陸宛芝見著進來的一幫年輕夫人,不解道:“我兒滿月?”
俞夫人對著孫老夫人與孫克行禮后道:“今日武安侯府設(shè)宴百桌,為慶賀陸妹妹你孩兒滿月,難道陸妹妹不知曉?”
周夫人也跟著道:“這孩子雖說是外室所生的,卻也是武安侯長子,既然記在妹妹名下,可不就是妹妹的孩子了?”
陸宛芝走到孫克跟前,揚起手就給了孫克一巴掌,“你竟敢以我兒的名義辦宴會?和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