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那時的他，只覺得眼前的女孩兒實在聒噪。
他并沒有因為她甜美的笑而給過她什么好臉色，如今想起，顧衍心中竟有一絲后悔。
當(dāng)她滿懷期待地和他講完那個她自以為很好笑的笑話，卻看到他面無表情地從她身邊擦身而過時，內(nèi)心想必是十分地傷心和失落吧。
那時候的自己，為什么就不能停下腳步，配合著她的笑，多停留一會兒呢？
她說的事情，也并不是完全無趣不是嗎？
后來的某個深夜，他突然想起她說過的趣事，還是忍不住笑出聲了不是嗎？
顧衍看著蘇青檸笑得像月牙兒一樣的雙眼，眼前的天真可愛的臉和記憶中那張臉突然重合。
顧衍的心突然一痛，仿佛被什么狠狠地撞擊了一下。
“爹地，您怎么了？”蘇青檸察覺到顧衍的神色變化，伸出小手在他眼前揮了揮。
顧衍回過神，看著女兒擔(dān)憂的表情，微微笑道：“沒事?！?p> 他垂下眸，心中驚起了滔天駭浪。
怎么會？那么模糊了的身影，那個已經(jīng)不存在了的人，為什么會突然闖進(jìn)自己心中，甚至讓自己在女兒身上看到她的影子？
顧衍地猛的抬頭看上蘇音，蘇音正在和林佳佳不知道說著什么。
上挑的眼尾，玲瓏的鼻子，小巧的嘴，她的美是如此張揚(yáng)，和那個人，完全不一樣。
一定是因為顧征犯病，讓自己也魔怔了。
顧衍深吸口氣，眼神恢復(fù)了清明。
往事不可追，逝去的人，早已逝去。
虧欠抑或是愧疚，都是徒勞的情緒。
守護(hù)好眼前人，才是每一個活在當(dāng)下的人該做的事情。
晚飯時，蘇青檸和林歡樂撒嬌著表示不想去上學(xué)，不等蘇音表態(tài)，顧衍就拍了拍蘇青檸的頭道：“明天開始就是五一小長假，你們不用去上學(xué)?！?p> “太好了！謝謝爹地！”蘇青檸開心地給顧衍夾了一塊小炒黃牛肉。
林歡樂也趁機(jī)拍馬屁道：“謝謝顧伯伯?！?p> 林佳佳簡直沒眼看，給林歡樂夾了個雞腿：“五一小長假是國家法定節(jié)假日，你是不是謝錯人了?！?p> 林歡樂是典型的有奶就是娘，她完全不理會林佳佳，歪著腦袋看向蘇音：“音姨，有想好帶我們?nèi)ツ睦锿鎲?？?p> “恐怕沒得玩了?！碧K音看著林歡樂，“你們得跟我們?nèi)ゴ蚬??！?p> “又要拍模特照嗎？”蘇青檸一想到可以吃到卿酒酒做的點心，就有些興奮。
蘇音看透蘇青檸的小心思，搖了搖頭：“不是，明天開始，咱們要去拍攝綜藝節(jié)目?！?p> “哦哦，是那個糖果很甜親子綜藝嗎？”蘇青檸更興奮了，“這個我也喜歡！”
“嗯嗯，又可以一起開黑了！”林歡樂也有些激動。
“那個……大伯母……我……”顧靖澤聽到又要去拍攝綜藝，情緒略有些低落，他遲疑著開口，“我……我到時候可不可以跟你和小檸檬一個組?！?p> 顧衍看向蘇音，擔(dān)心她會不同意。
畢竟阿澤是薛芷欣的孩子，蘇家那么恨薛家，薛芷欣和蘇音也有私怨，如今卻讓她去帶薛芷欣的孩子，換誰都不樂意。
顧衍正打算開口替蘇音委婉地拒絕顧靖澤，卻不想蘇音對顧靖澤點了點頭：“好啊，沒問題?！?p> 顧衍一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蘇音同意了？她……
她可不是肯吃虧的女人，也不像母愛泛濫的人，居然會答應(yīng)阿澤？顧衍簡直有些不敢相信。
翌日清早，顧衍一早就把顧靖澤拉到書房談話，希望他能多聽蘇音的話。
顧靖澤點頭：“大伯放心，我會乖乖的?！?p> “嗯?！鳖櫻芟氲筋櫿?，心中有些許內(nèi)疚，“以后……你大概率會一直在我身邊，你大伯母，你要待她如生母。”
顧靖澤眼睛一亮，大伯這是什么意思？他要把自己收為兒子嗎？那以后自己是不是可以光明正大喊媽咪了？
“我喜歡大伯母。”顧靖澤對顧衍道，“我也羨慕小檸檬，有這樣的媽咪。”
顧衍想到薛芷欣，愈發(fā)憐愛顧靖澤，語氣溫和了幾分：“阿澤，日久見人心，你若是喜歡一個人，就以真心相待，好好對她，也許她一開始會不理解你，抑或是對你有偏見，可日子久了，她總會明白你的心?！?p> “我明白?！鳖櫨笣蓤远ǖ攸c了點頭，“只有真心，能換回真心?！?p> “明白就好，去吧?！鳖櫻軐︻櫨笣蓳]了揮手。
顧靖澤轉(zhuǎn)身出了門。
門關(guān)上后，顧衍長長地嘆了口氣。
他最近，感慨良多。
阿澤說，他喜歡蘇音。
蘇音也曾經(jīng)對他說過同樣的話。
她說，阿澤是個好孩子，她喜歡他。
可惜命運(yùn)弄人，阿澤不是他們的兒子。
偏偏顧征糊涂，與那樣的女子生下孩子。如若當(dāng)初顧征沒有走錯那一步，如若沒發(fā)生那件事，一切是不是又會不一樣？
想起昨夜溫馨的畫面，顧衍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滄海桑田之感。
小時候，顧征和顧儀，還有薛家大小姐薛芷若，他們?nèi)齻€也經(jīng)常在小花園里玩耍，顧儀調(diào)皮，顧征頑劣，唯有薛芷若他看不太明白，那小小的身影，每次看見他時總是怯懦不敢高聲言語，可背過他后，她在顧征面前卻像個小霸王。
顧衍那時心想，這小人兒原來是怕自己。
那時候，他每天板著臉，努力讓自己成長起來，作為哥哥，他的使命就是撐住顧家，保護(hù)弟弟妹妹，守護(hù)好他們的歲月靜好。
可是那樣一個乖巧又狡黠的小姑娘，就這樣消失在人間。
顧儀從此不笑了，動輒李家出走。
顧征也從此瘋了，時不時就要去療養(yǎng)院靜養(yǎng)。
他年少時拼盡全力想要去守護(hù)的歲月靜好，終究是被現(xiàn)實擊得七零八落。
顧衍一拳頭砸在辦公桌上。
不，不是這樣的。
他還有其他要守護(hù)的人，那就是……
樓下傳來蘇青檸叫媽咪的聲音。
顧衍冰涼的眸柔軟了幾分。
那感覺很奇怪，仿佛從前失去的東西又回來了。仿佛蘇音和蘇青檸本才是他最初就要守護(hù)的人。
可明明，他從前并不知道她們的存在。
這種冥冥中注定的宿命感，讓顧衍有些害怕。
他害怕明明唾手可得的東西會瞬間變成水中月鏡中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