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年號明昭,帝后共治
十月懷胎辛苦,一朝瓜熟蒂落。
新歲伊始,容岑誕下南潯嫡長子,江允改年號為明昭。
明昭元年,帝后共治,自此,開始了為期四年的變革圖新及鎮(zhèn)壓暴亂。
這四年,日子一派和諧,其樂融融。
江韞去歲退位時就已遣散后宮,江三江四皆死于異族謀害,他如今也徹底收心,攜賢妻含飴弄孫。
安樂公主也很好,忘了提,她與孟青灼相識,初見只覺明朗公子溫潤如玉,可惜不良于行。
她不知孟青灼只是懶得走才坐輪椅,自己情況分明比他嚴重,但她生性悲天憫人,對他多加看顧。
孟青灼笑她天真爛好人,她卻不生氣,反而開懷大笑。
江宜雖是殘廢,但有江允護著,她就像南潯皇宮的琉璃美人,所有人尊她敬她,捧著怕摔,含著怕化,不敢侵犯。
可孟青灼不一樣,他敢兇她罵她。
只有他,把她當正常人普通人對待,而非一介廢人。
可是這樣好的人,不屬于她。
他喜歡皇后。她來南潯也是因為皇后。
江宜從小到大,不論喜歡不喜歡,只要南潯有的、母后你給的,都會早早給她。她從未有過無法實現(xiàn)的心愿。
人生在世二十余載,終于體會到愛而不得的苦澀。
直到發(fā)現(xiàn)孟青灼的腿疾是假的,他先前還編凄慘經(jīng)歷騙她!
江宜滿腔情緒再也控制不住爆發(fā):“你這是欺君!本公主要治你死罪?。 彪m然她不是君。
孟青灼無所謂:“如果您需要我這條命,那它當然是屬于您的。”
他的無所謂越發(fā)激怒江宜,她氣得口不擇言:“你還在等容嘉懿是不是?你別想了,她和我弟弟恩愛兩不疑,你插足不了!收起你的非分之想吧!”
孟青灼聞之一愣,突然笑了“長公主的想法真是令人出乎意料?!?p> 他從地獄歸來,熱血冰涼,作惡多端,自知配不上她皎潔如白月,卻也希望光能照自己一分。
一開始他確實是有過邪惡想法,但因深知容岑不喜,強忍下蠢蠢欲動。這些年他看她成親生子,早已麻木。他很清楚,那個人根本不需要他,身邊也沒留他的位置。
“對不起。”江宜話出口就后悔了,“我知道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肯定對你造成了傷害,但是……”
“沒有但是,潑出去的水只要是冰就能撿回來。”孟青灼受容岑所托陪伴公主,脾氣好到就像沒脾氣,當久了夫子仍保留為人夫子的習慣,敦敦教誨:“所以,以后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p> “嗯?!苯擞^察他面部神情,好像真的沒有生氣。
可她分明瞧見,他身上陰影籠罩,幾乎要被濃濃的悲傷淹沒。
就像是站在權(quán)衡利弊的深淵,仰望著人間皎潔的天上月,將絲絲縷縷的愛意撫平。
江宜年紀很大了,她已有二十六,宗親郡主早在及笄就定下郡馬,她這個情況很多人不愿尚公主。
母后本想給她招贅婿,和駙馬略有不同,孩子將來隨她姓江,但她婉拒了。
從前,她習慣了一個人?,F(xiàn)在,習慣了和孟青灼一起。
弟弟問她,想不想嫁孟青灼?
想啊,怎么不想。
可是,孟青灼這樣光風霽月的人,她干不出強取豪奪的事。
如果她沒有腿疾,不是公主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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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宮七人組,有人傷懷有人恣意。
江盞湄不擼貓了,學虞皎皎的行事作風,追著男人跑。
對方是曾救過她的恩人,武功高強,江湖俠客風范,她問姐妹們這種類型該如何拿下。
“你就說,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只能以身相許。”唐浮白道。
此計行不通,江盞湄搖頭:“后來有人告訴我,他當時會救我,是因為我長得很像他的一位故人?!?p> “???白月光替身?這你還能戀愛腦?”
“不是,那個人就是原主。只不過他認出來了我不是原主。”江盞湄很難形容這種奇妙的感覺,“我穿書過來,沒有人質(zhì)疑過我不是原主,只有他,他居然能區(qū)分!”
她真的不甘心。
俠客愛自由,但經(jīng)常會來看她,他對她很好,縱容她的小脾氣,但他好像總是在透過自己看別人。
她忘不了某次喃喃自語被他聽到。
江盞湄:“原來,你只是在我身上看到了另一個人的影子罷了?!?p> 俠客:“我的眼睛告訴我你就是她,可是我的靈魂在否定我,她已經(jīng)……死了?!?p> 虞皎皎依舊在追著道士滿寺跑。巫夷被除后,那道士改入佛門,成了白玉京神寺帶發(fā)修行的大師慧聞。
慧聞是野路子,不曾拜師,看的書雜但懂得不多。虞皎皎博覽群書,學富五車,輕松把人騙得拜師,日日喊先生。
授業(yè)解惑沒幾日,又?;勐勔憽?p> 慧聞本就是窮道士,因白玉京香火旺盛才來的,身無長物。只得厚著臉皮回:“先生授我以詩書,我為先生傳薪火。”
虞皎皎早有逗弄之意,調(diào)戲道:“真的只是薪火嗎,香火不行嗎?”
唐浮白日日沉醉,躺平酒坊,念來自記憶中的傷感情話。
“先生,別說想我,請?zhí)岜次?,多少盞我都不嫌多,等飲盡杯中月色,方消盡久不見先生的愁。”
“還請先生抱一抱我,南去北往,我與先生聚少離多,先生別忘記我?!?p> “我是青山,是晚風,是北國的雪,待見先生一面才敢消融。”
“若有一天你不愛我了,那就告訴我吧,然后我敬你三杯酒。”
四句酸腐之語,把隔壁書齋的年輕有為舉人老板撩得怦然心動,非卿不娶。
唐浮白就這樣被明媒正娶迎進了府,成了舉人夫人。
愛上這么個酒鬼,眾姐妹都笑:“莫不是那舉人老爺?shù)谋亲硬缓檬姑??竟聞不到浮白的渾身酒臭??p> 徐知理那頭說書精彩絕倫,“女子無才便是德的意思是,才不外露這便是德。男尊女卑是男子要自尊,女子要謙卑?!?p> “賤內(nèi)是指我這卑微者的妻子,而不是我這卑賤的妻子。在場諸位聽清楚哦,是你們賤吶不是你們的妻子賤啊?!?p> 她太過直言直語,言語尖銳,戳到不少男人的痛腳,自然被群起而攻之:“皓首匹夫,狺狺狂吠!”
但正如她所言,女子可肆意活,不論是何樣,皆有人所愛。
徐知理亦遇到了她的愛。
晃著搖扇的落拓不羈世子爺,閑來看戲,卻愛上了說書。有他這尊大佛在此,誰敢砸場子?
“知理,你只要堅守你的正義,身后的黑暗交給我。不必改變,我欣賞的,仰慕的,正是這樣的你?!?p> 至于聞人姝左思思,此二人把后廚當成了第二個家。哦,你問賀晚宜?她啊,成日同金子卿卿我我,儼然是嫁了“金婿”!
而跟隨容岑來南潯的五個大丫鬟,因年紀到了,她本發(fā)愁著呢,豈料江允早安排了她們同她手下人各自相配。
兩人取名皆是以唐宋元明清,容岑這才得以見到傳說中的五大護衛(wèi)。
糖衣炮彈,花言巧語唐壹;善投誘餌,以蚓投魚宋鮞;孔武有力,健步如飛元叁;弓馬嫻熟,百步穿楊明駟;除了陪玩,啥也不行清兀。
就是不知這五對能否成?
彼時江允正在興頭,意致濃烈,怎么能容她走神想旁的,便猛地加了力度,疾沖幾許,嗓音低啞道:“認真點?!?p> -
明昭二年,中宮再度有喜。
次年夏,容岑為江允誕下第二子。
同年,太上皇駕崩,太后娘娘悲痛欲絕。
太后姓戚名漱,她原名戚庶,只是個家族中不起眼的小庶女。
戚漱與江韞的相遇就正如《詩經(jīng)·素冠》中的“我心蘊結(jié)兮,聊與子如一兮”。她姨娘早逝,而她一介孤女沒資格上族譜,嫡兄嫡姐隨嫡母喊她庶庶,連同為庶出的弟妹們也都如此,聽似親昵,實則不過是嘲笑。
江韞就像從天而降的英雄,為她打抱不平為她撐腰,還放棄與嫡姐聯(lián)姻的機會,轉(zhuǎn)而迎娶她。亦是他為她改名戚漱,還為她取小字阿蘊,與堂堂帝王之名音色相撞的字。
戚漱十五出嫁,二十三歲之前,江韞仍是她的夫她孩子的父,但也僅八年而已。
江韞登基后,不再是她一個人的夫也不再只是她孩子的父撐起小家的天便可,他亦是后宮佳麗的夫更是眾多皇子的父,他要風雨無阻頂著南潯的天,至此整整二十七年。
直到退位于江允,遣散后宮與她再敘年少夫妻情分,他說要將早已許她的一生一世一雙人彌補給她,他說懷念王府時恩愛兩不疑的那八年,他說尚欠她的二十二年定會只多不少地全部還予她,可到最后他還是食言了,他再一次失信,拋下她先走一步了。
戚漱淚流不止早已哭得聲音嘶啞,卻仍口齒清晰:“你許我一生一世一雙人,如今三十年之期尚且未至,江賦存,你怎可言而無信,又再負我第二次!”
江韞捱到了戚漱五十二歲生辰那日,但那個夜晚他終究沒能捱過去,鬢生白發(fā)古稀逾四年,兒孫繞膝天倫已享足,年少千金允諾終不算負。
上天厚待他太多太久,怎能一再貪心不知滿足,他臨了是帶著笑安詳閉眼去的,儼然此生無憾:“阿蘊,你我來生再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