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咱家前來恭送皇上殯天!
“主子,殺嗎?”
待容岑周耿身形徹底消失,一孔武有力壯漢悄無聲息自殿頂飛下,疾行入內(nèi),臉上是少見的興奮與期翼。
龍床美人:“……”
那小太監(jiān)著實不靠譜,太醫(yī)遲遲未至,他苦等多時,終于得見自己人,誰知竟只等來這句話。
“你可知,你主子我即將死于你的見死不救?”龍床美人將刀匕扔過去。
傷不重,刀山火海他都趟過,更何況小女子一時失手罷了。但他方才為圖便利拔了利刃,以致如今血流不止。
壯漢利落接過,照舊收進包袱,不問他此舉何意,也不去想他為何受傷,只取出瓶瓶罐罐,面無表情灑藥包扎,手指翻飛,盡顯急迫。
事了抱拳,欲拂衣而去:“主子保重,屬下這就去了結(jié)那贗品?!?p> 卻被按在原地。
“她的人頭暫不可動?!?p> “主子曾說,那人假扮大胤新帝行昏君害民之事,需得盡快解決,拯救蒼生于水火!屬下隨行北上,不正是為此而來嗎?”
龍床美人握拳輕咳:“且先欠著?!?p> 壯漢滿臉毛發(fā)濃密粗硬,胡子豎起,雖未再說什么,但不滿已溢于言表。
早知不能殺人,不如不來!
“日后定雙倍奉還予你。”
允諾一出,瞬被安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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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雪重,步行甚慢。
打傘難抵冬寒,回至寢殿,容岑周身盡濕,四肢冰涼,如墜冰窟。
一路向周耿探聽獲悉自己已昏聵近半年,豢養(yǎng)男寵夜夜笙歌、從此君王不早朝。
想來這半年便是她離開的時限。
異世漂泊二十余載,今朝終得回歸,卻有寄居者將她的大胤攪得天翻地覆!
“陛下,可安歇了?!?p> 理好被褥,周耿就要跪到她腳邊伺候。
現(xiàn)代人做久了,乍見這場面,容岑眉心一跳,眼疾手快拉住他,起身向龍床去。
“朕、朕自己來,你回去早些安寢?!?p> 周耿不料她會如此激烈反應,兩手空懸著站在原地,茫然不解,最后還是順從地屈膝退出內(nèi)殿。
“那奴才便在外間守著,陛下有事盡可吩咐?!?p> 龍床被烘得極暖,容岑體乏眼澀,恨不得大睡一場,但她暫還不能。
皇權(quán)旁落,形勢不容樂觀,她需保持警惕,徐徐圖之。
記憶悠遠綿長,不知宮中如今被何人把控,守衛(wèi)松弛得不像話,若有謀反之徒,輕松便可攻下皇城,挾君禪位。
今次毒殺她不成,或在籌謀下次。
地府門……似為異國秘藥。
此事牽連甚廣,容岑竟是茫無頭緒。
殿中熏香清煙縷縷,應有安神助眠之效,她身上的疲憊席卷而來,神情逐漸恍惚,強撐著的眼皮緩緩闔上,幾欲入睡,卻聽外邊傳來喧嘩聲。
只是不甚清晰,行至門前,才聽得真切幾分。
依舊是那矮太監(jiān)的尖細刺耳之音。
“喲,周公公忙著呢?”
“看來你也不是多忠心,主子倒了還有閑情逸致在這塑雪獅?!?p> “大家伙都砸了吧,不過是些腤臜玩意兒,待會皇貴太妃和熙王就要擺駕龍章宮,可別礙著娘娘和殿下的眼。”
容岑拉開門,只見那矮太監(jiān)背對著寢殿在她的宮院發(fā)號施令。
周耿被小太監(jiān)們堵了嘴下死命押著,唔唔嚎叫,掙扎不開。
“你問咱家來此作何?”矮太監(jiān)拍了拍片塵不沾的衣袖后,左手握拳右手成掌將其包蓋,以兇拜之勢扭著殘軀轉(zhuǎn)身朝向帝王寢殿,微有自得:“咱家自然是前來恭送皇上殯……”
“天”字還沒出口,就與活生生站在寢殿前的容岑來了個四目相對。
他瞪直了眼,想起幾個時辰前的詭遇,未盡之話全被堵在嗓子眼,一口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小皇帝竟真如此命大還沒死?!
震驚之余,極有眼色跪下磕頭,“皇上萬歲!奴才罪該萬死,錯信小人之言,竟誤以為您已然……”
足以見得他背后的人儼然早已把自己當成皇城之主了。
矮太監(jiān)默默抬袖抹淚,竟是流露出了濃重悲慟。
“奴才愚笨,早該想到如皇上這般真龍?zhí)熳佣ㄈ缓楦}R天壽與天齊,萬歲萬歲萬萬歲!”
言辭振振,有幾分真尚未可知。
但能確定的是,他很明白背后之人不會保他,否則也不至于同她虛與委蛇。
不過一息間便想清其中利害關系,這人腦子還算好使。
容岑緩步踏下宮階,未置一詞。
年輕帝王的威壓籠罩在這四方宮院,底下小太監(jiān)們紛紛撲通跪下,一絲大氣都不敢喘。
只聽寒風瑟瑟,自遠處吹來略顯焦慮的催促——
“再快些再快些!聽聞皇上遇刺,哀家這心啊,七上八下的,甚是不安。”
不多時,儀仗停在龍章宮,轎簾掀開,女子朝服出場,龍云祥紋,金絲縈繞,周身顯貴。
她急著親眼見證重要時刻,腳下疾步如風,宮人并未來得及通報。
“母后怎深夜前來?”
容岑這才悠悠開口,信步行至太后面前,語含試探:“可是父皇托夢,有何指教?”
太后瞪圓了美目,她的震驚與矮太監(jiān)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臉上神情變幻莫測,三分驚慌失措,三分惴惴不安,四分強裝鎮(zhèn)定。
下一刻,她整個人西子捧心狀地倚在大宮女攙扶的臂彎,臉色蒼白憔悴,好一副悲痛欲絕的模樣。
“對、對,哀家夢見先帝說皇帝今夜有大劫,因而驚悸失眠,特來看看?,F(xiàn)在見你安好無事,哀家也就放心了?!?p> 她身后烏泱泱跪倒一片的宮女,面上皆是恰到好處的哀色,宛若商市批售而來。
“原是如此?!比葆桓被腥淮笪虻谋砬椋骸案富使簧裢?,兒臣今夜還真渡了個大劫?!?p> 最后五字被她刻意咬重,近觀對方反應,很快便成功將魚釣上鉤了。
太后當她還是那個昏庸的無腦樣兒,立馬急切問道:“是何大劫?”
天又開始飄雪,容岑彈了彈衣上白絮,長話短說:“無非是毒殺刺殺,恰在藏嬌殿,得美人以身相救。”
轉(zhuǎn)而問道:“母后,可要進去坐坐?”
“不了,恐會誤了早朝?!碧笾幌肜^續(xù)打探:“那護龍衛(wèi)可有將兇手拿下?皇城內(nèi)外守衛(wèi)森嚴,這好端端的,怎會混入歹人?莫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