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彩筆繡戶綺羅宴(下)
玉瓊汀裝點(diǎn)的珠圍翠繞,幾些綺羅鮮艷的女使,將各色菜肴一碼一碼的端上桌,大家各相入坐用飯,飯畢后,又上些新時(shí)的茶水和點(diǎn)心。
那廂石父和霍娘舅家里的長輩拉了溫鈺坐一塊說話,見他們相談甚歡,其樂融融,媞禎便閑下心去外頭喘口氣兒。
周宜水見她出去,也自覺跟了過來,背身靠著欄桿,雙手對插。
媞禎澹然一笑,“昨夜的塢臺藏尸一事鬧得厲害,如今右扶風(fēng)不消停,也得難為你多上心?!?p> 周宜水微微昂頭,“早年這樁少女分尸案就記了檔,不過一直被臨海王壓著,沒法翻,如今借著南陽王面把就案重提,不過是天理昭昭,終有輪回罷了?!?p> 他腳尖點(diǎn)著地,“現(xiàn)在的臨海王和南陽王,一個(gè)正大難臨頭,一個(gè)正喜不自勝呢?!?p> 媞禎雙眉輕挑,“也虧你告訴我這個(gè)月京兆尹府壽宴的宴請名單,不然這把刀也不能完完全全遞到南陽王手里,雖說裴行嗣剛正不阿上心得很,但賀常洵可遠(yuǎn)比他要更上心?!?p> 周宜水深諳其中的道理,饒有意味看她一晌,心里始終有個(gè)結(jié),“旁的我都懂,只是……為什么非要是裴行嗣?”
“就算只有賀常洵一個(gè)人,這個(gè)案子不也會水落石出嗎?反而非要把他倆湊在一起,倒費(fèi)了我不少功夫,幸好第一招就成了,不然還得再下力氣讓他們馬車撞一塊。”
媞禎唇邊勾起一絲清冷的笑容,“因?yàn)橹挥邢衽嵝兴眠@樣的人,他查出的真相皇帝才會信,賀常洵縱然再積極,也難免有徇私的牽扯,皇帝不免多疑,只有皇帝相信這個(gè)案子的真相是公正的,是未經(jīng)人手操控的,這個(gè)局才會天衣無縫,日后南陽王因?yàn)榇耸碌脛荩R海王才會徹底跟他反目成仇。”
她暢然挺了挺腰板,“既然咱們下定決心要拿六部,就得先從擒王開始,先借南陽王之名先捅臨海王一刀,算是見點(diǎn)血,替以后的前程開開光。”
“只不過還有一件事,你要上心?!眿q禎溢出一絲沉重,“鄒忌平進(jìn)城了?!?p> 這幾日恰逢霍家進(jìn)城之際,鄒忌平的人手功夫又精高,消息不免有些延遲,可他畢竟一身好本身,又有十三舫的案子冠名,到皇城入仕,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只是人輕易進(jìn)了城,來日也免少不了一場腥風(fēng)血雨。
二人對著遠(yuǎn)處的湖面深省,曹邇卻穿來話,“今個(gè)早上府邸的丫鬟出去采買,說是外頭流行起一首歌謠,起先奴才沒在意,誰想方才路過東南角一聽,竟覺得十分棘手,這才向姑娘傳報(bào)。”
媞禎眼有微光閃爍,頓時(shí)和周宜水想看了眼,便提著疑問跟曹邇一道過去。
東南角有座三層閣樓,樓下雜草旺盛,開著豬籠草花,墻的外面有一群孩子在嬉戲玩耍,似乎剛從隔壁街道追打而來。
媞禎和周宜水的步子還未到頂層,外面就悠悠哼唱——
“愁莫愁,卿無卿。王有結(jié),妃不舒。內(nèi)茀郁,暴欲積。骨做琵琶弦,從未見蒼天,命卑如酒具,棄之如敝履。王莫喜,妃莫悲,卿寄塢臺旅,來日見青天?!?p> 這曲子清幽深邃,一字一句,深擊人心。
一時(shí)間連周宜水也聽得瞠目結(jié)舌,“這……這是唱的臨海王和王妃朝信?”
媞禎回過味來,“朝信善妒,常陷寵妾與侍衛(wèi)通奸,刁難折磨,劉儉又好色無能,貪婪懼內(nèi),就隨朝信懲處那些他寵幸過的女人,手段自是不用提,種種方式慘不忍睹,連帶滅口的奴婢都有九個(gè)?!?p> 她冷冷哼了一下,頗為不恥,“當(dāng)然劉儉也不是就眼睜睜看著朝信胡作非為,他自己知道救人無望,索性一塊婦唱夫隨了。全都仰仗朝承佑這個(gè)好岳丈、好父親擦屁股呢?!?p> “能編出這首歌謠,可見此人對臨海王府恨意之深?!?p> 天上云雀嘰嘰喳喳,襯著漸漸消失的歌謠聲莫名其妙的安靜詭異。
周宜水漫不經(jīng)心的皺眉,“那……你說這個(gè)人是敵是友?”
這個(gè)問題,媞禎也想了良久。
現(xiàn)今長安城中,唯一和臨海王過不去就是南陽王,可南陽王既知來去,又怎會等到今日她出手,所以到底是誰,這是個(gè)迷……
拂過袖口轉(zhuǎn)身探步,一個(gè)稚嫩的小手抓住了她的裙角,低頭一看是兆緒。
兆緒仰著頭,“霍姑姑和崔姑姑說要去臨波湖打馬球,問姑姑您去不去?”
媞禎看來樓外一眼,回過頭,“罷了,今是高興的日子,這事慢慢理也來得及。”
便跟兆緒說,“你去跑一趟,讓文鴛和文繡把我新做的馬桿拿出來。”
兆緒伸開手心,扭一扭脖子威武道:“那……十文跑腿費(fèi)。”
媞禎全不吃這套,照他手心就是一拍,作勢唬起臉,“你的《呂氏春秋》是看明白了,還是《詩經(jīng)》《孟子》會背了,信不信我告訴你爹爹,叫你抄書抄到哭!”
兆緒努努嘴,“不給就不給,何必又拿我父親兇我?!?p> 一張小短臉?biāo)查g都拉在了地上,背都頹了半載,正苦悶不堪著呢,一個(gè)人站他面前,給他遞了個(gè)扳指,“給,你姑姑的跑腿費(fèi),快去吧?!?p> 兆緒一瞧瞬間搖起尾巴,樂呵呵的癲著跑,口里還嚷叫著,“謝謝姑父!謝謝姑父!”
媞禎看著面前的男子,嬌嗔他,“小孩子家,用得著給他這么貴重的東西,給塊玻璃球就夠了?!?p> 溫鈺不由輕笑,“哪有新姑爺進(jìn)門就給家里人次品的,孩子喜歡就好,不拘貴不貴。”
周解頤牽起嘴角,“這個(gè)兆緒被慎大哥哥管的嚴(yán),平日里的錢,都是經(jīng)他爹的手才能要,所以一到撈油水的時(shí)候,心思一茬一茬,今兒殿下給了,慎哥哥查出來又得氣?!?p> 說旁得還好,一提石慎,溫鈺就情不自禁打個(gè)寒顫。
那日跟石父求情,且不說石慎的冷眼有多怨毒,就是今日也沒好臉色,如今他再忤逆他的意慣孩子,怕是又難緩和。
周宜水卻開導(dǎo)他,“殿下也別在意,您是慈悲心給孩子就給了,慎大哥哥他看不慣人是老習(xí)慣,你看我至今也不是照樣不被待見!”
媞禎哼了一聲,“就沖你在學(xué)府辦得那些事,也活該被冷眼!”她伸過手?jǐn)堉鴾剽暤母觳?,“你是不知,我馬球打得好還是拜他所賜!”
溫鈺咦了一聲,聽人宛轉(zhuǎn)道來,“這事得先從一個(gè)不羞不臊的人說起,那人三番兩次夜里翻墻吃酒,功夫不精進(jìn)被抓就算了,次次還得給我扣一個(gè)知情瞞報(bào)的幫兇,害得我也被戴將師拎到太陽地練射箭,兩百滿中才能休”
她眉毛越蹙,“就這準(zhǔn)頭,我馬球能不好?為了拜謝,我還特地送了他一朵花呢?!?p> 溫鈺笑問:“什么花?”
她道:“炸開花?!?p> 噌的一下,周宜水的臉就瞬間躥得通紅,恍恍惚惚想起當(dāng)年那爆竹花在茅坑里炸開的樣子!
真是“美麗”。
執(zhí)手簪星
前方解鎖新人物,新感情支線。 ?。ㄇ笫詹厍笃逼?,也感謝這些天的收藏和票票,這些天票票看的星星心里很感動,至少你們愿意看,我就愿意寫給你們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