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一灘爛泥
沈妙這邊倒是按兵不動想要以觀后效。那耶律承卻是臉色驚變,對于成珠和他外祖的實力他是再清楚不過了,就是三個成珠加在一起也未必是對手。
“沈妙,你本就一灘爛泥,還要讓她為你殞命嗎?”他驚怒吼道。
沈妙被這一聲吼得微微一愣,爛泥嗎?好像他也沒說錯什么。她展眸望向那邊已經(jīng)悍然對上的兩人——那蒙郭王果然悍勇無比,長刀縱劈直下,一出手就是殺招。所謂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面對蒙郭王的先發(fā)制人,成珠手中的短刃本就處于劣勢,現(xiàn)在避無可避,只得生生以那匕首抗這一招。
只聽“當啷”一聲,那把削鐵如泥,伴隨了成珠十數(shù)年的匕首經(jīng)應聲而斷??赡敲晒醯拈L刀卻仍去勢不減,裹挾著勢如破竹之意直直向著成珠的面門而去。眼看便要血濺當場,沈妙心下一驚,有些自責,可現(xiàn)在怎么來得及?索性,成珠身后的耶律恒此時悍然出手,他一掌推開已經(jīng)閉上了眼睛的成珠,手中彎刀祭出,亦以摧金斷玉之勢悍然迎上。帳中再次響起兵戈相撞的嗡鳴,蒙郭王的長刀終于停了下來。耶律恒卻也立時一個踉蹌,一口鮮血噴涌而出,顯然是被震傷了經(jīng)脈。
那蒙郭王見一擊不成,怒從心起,暴喝一聲再次向著耶律恒襲去,這雜種竟敢阻他?蚍蜉撼樹!
成珠被推開之后的第一反應不是劫后余生,而是立時便要返身回護耶律恒。她剛剛與這蒙郭王交過手,知道他力敵萬夫,說有拔山舉鼎之威也不為過。以她的實力甚至在他手上沒有掙扎的余地??植廊缢?,就算是耶律恒只怕亦無法輕松應對。
然而她快,那蒙郭王的刀更快。她旋身回望時正好看見了耶律恒吐血的場面。那噴灑出的暗紅如同九幽烈火,直燒得她理智全無。眼見那蒙郭王再次出手,成珠幾乎是目眥欲裂,腰間馬鞭一抽便要再次上前拼命。
“沈妙!”耶律承再次痛喊,他太了解自己這個外祖了。眼下他已然是怒的理智全無,殺紅了眼了。誰敢去勸?誰又勸的???除了眼下看起來對這一幕仿佛無動于衷的沈妙,或許能有一阻之力,畢竟這帳中無人未見蒙郭王對她現(xiàn)出的垂涎之色。
沈妙便在耶律承這怒氣橫生的催促聲中,緩緩動了。她不緊不慢地邁著步子向著正舉刀亂劈的蒙郭王而去。
正護著耶律恒不斷匆忙閃避的成珠見此,忙斥道:“沈妙,離這老匹夫遠點。莫要聽信那病秧子的鬼話。就算你委曲求全,今日他們亦不會留我與主上性命?!?p> 成珠聞言輕輕一笑,仿若曇花一現(xiàn)一般驚起四溢的艷光,她聲音清澈如同盛夏白瓷梅子湯,碎冰碰壁當啷響:“可我能活著啊?!彼f得那么理所當然,仿佛本該如此。
成珠似乎被她這樣自私自利且毫無愧疚的樣子震撼到了,加之那蒙郭王攻勢凌厲。竟一時不防跌倒在地。耶律恒內(nèi)傷嚴重,亦全靠她支撐,如此一來,兩人瞬間滾作一團。眼下本還算微妙僵持的場面瞬間被打破。如此關頭,沈妙終于不再悠然踱步了,她疾行兩步,擋在了成珠和耶律恒前面。只見她裙裾飛揚,衣擺蹁躚,飛奔而來的樣子帶著令人心驚的如同飛蛾撲火一般的悲涼絕美。
“王爺。”她素來把自己的命看得比什么都重,眼下要做這如同虎口奪食的事兒哪能不怕?幾乎人還沒到,她已經(jīng)顫抖著叫出了聲,生怕自己高估了自己的魅力,那看起來已經(jīng)失去了理智的蒙郭王一怒之下將她也斬于刀下。
幸而,她沈妙禍水的名頭不是白白在上京傳唱了那么多年了。她甚至感覺到了那長刀獨屬于鐵器的腥風已經(jīng)撲到了她的臉上,最終還是在她停在了她三寸開外。她腿一軟,無力地向前跌去,不出意料落入了蒙郭王的懷抱。
沈妙輕輕扣住了蒙郭王手上的鐵質護腕:“王爺手下留情。”她聲若珠玉,口中說著為二人求情的話,眸光卻只專注地望著蒙郭王。
那蒙郭王雖縱情酒色,卻絕不是烽火戲諸侯的主兒。只見他看著偎在懷里的美人兒,眸中淫邪之色不掩,卻并無沉迷聲色犬馬之意。
可沈妙的容色確實是他這幾十年來御美無數(shù)都無人可及的,故而到底還是特別些的?!澳愕拿?,本王保了,他二人,今日必須死?!彼媚强谄D難的大和話難能可貴的與他懷中新得寵物解釋。
擁美在懷,蒙郭王那勃發(fā)的怒氣終于漸漸沉淀下來。懷中溫香軟玉的一團,他現(xiàn)下可實在舍不得放開。于是,他放棄了親自動手料理眼前的兩個絆腳石,將沈妙攬著回到了他的王座之上。
沈妙亦乖巧溫順,像只聽話的貓一般偎在他的身側坐著。落座之時,沈妙無意與一直跪在王座一側地上的美人眸光相觸。出人意料的時,那里面未見嫉妒或恨意,反倒是滿滿的同情和悲涼。
沈妙有些好笑,看,這或許就是她只能跪著的原因。這樣的世道,若學不會冷漠自私的活著,便永遠要被別人踩在腳下。她已經(jīng)做了她能做的所有,剩下的就不是她一個玩物能左右的了。她此刻不想去看成珠的臉,那上面應該寫滿了鄙夷惡心,沒必要再去犯賤非得給自己不痛快。故而她只將玩味的眼神落在耶律承身上。
呵,尊貴的二殿下,你到什么時候才能明白,你若想坐那位置,便注定高處不勝寒。這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你又憑什么什么都想要呢?
她倒想看看,擁萬里江山和享無邊孤單,耶律承算計萬千,到底又會怎么選?
“外祖,此時不能動他?!币沙杏蛎顜е爸S的目光,緩緩跪在了蒙郭王面前。
蒙郭王一只手摩挲著沈妙單薄的脊背,瞇著眸子打量著眼前他那短命的女兒留下的唯一血脈。他雖然病弱,但他年輕,狠辣,精于謀略。他是他這個世上最為親近的血脈,也是他實現(xiàn)經(jīng)年夙愿唯一的指望。
“給本王一個理由?!泵晒踅K于在窒息的沉默中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