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身陷囹圄

　　果不其然，追風(fēng)最終停在了蒙郭城內(nèi)正中心，從外觀看起來最為奢靡的帳篷外圍。端看那帳篷周圍環(huán)繞著的身著甲胄的士兵也不難猜出——這里便是蒙郭王的營帳了。

　　耶律恒端端停在原處，任由那些帶甲之士橫刀相向，將他們團團圍住。對于厲聲盤問亦一言不發(fā)，只是注視著蒙郭王的帳篷。那眼神如淬刀劍，仿佛他前來不是為了抓捕林野，倒像是為了前來刺殺蒙郭王取他項上人頭的。

　　那些士兵因著耶律恒這來者不善的氣勢，愈發(fā)警惕起來，眼看就要動手了。耶律承終于緩緩打馬上前，他亦未曾言語，只輕飄飄從懷中取出一枚令牌扔到了地上。那打頭的士兵探身看了一眼，忙喚了一聲“二殿下”，接著便高聲招呼周圍的人收起了兵器，山呼下跪。

　　這般響動終于驚出了端坐帳中的蒙郭王。只見那帳簾被一雙極為柔媚的美手掀起，帳中昂首行出一個須發(fā)卷曲花白的男人。他身形壯碩，脊背挺直，看面相完全看不出年歲。端看相貌亦是生得龍精虎猛，滿目獨屬于上位者的懾人威嚴。在他那如同鷹隼一般的目光觸到立在人群最前頭的耶律承時，瞬間便朗聲大笑起來，他滿目贊賞地看著自己的外孫，親自上前來接他下馬：“好小子，身體怎么樣？”

　　沈妙見他爺孫倆相談甚歡，仿佛根本沒有注意到他們這些人。她與成珠就罷了，就連耶律恒堂堂朔北大皇子亦被那蒙郭王冷落在一旁。心下不禁感嘆：這老東西真夠狂的。她壓低聲音問成珠：“說什么呢他們？”

　　“自然是在演爺孫意外相見，執(zhí)手相看淚眼的戲碼。裝腔作勢?！背芍閷τ谝沙杏嘘P(guān)的一切總是表現(xiàn)的異常憤怒不屑。

　　終于，那耶律承仿佛是剛剛察覺到自己的皇兄還在馬背上無人問津。他笑著對蒙郭王道：“外祖，大和俘將逃到了蒙郭，皇兄亦親至抓捕，還請外祖施以援手才是?！闭f罷，目光移向了耶律恒。那模樣，端順乖巧，真是個一心為著皇兄著想的好弟弟模樣。

　　蒙郭王這才施恩一般掃了一眼耶律恒，接著便哼了一聲，扔下一句：“進來吧！”甩手回了自己的帳篷。

　　沈妙對于他們的對話雖然一竅不通，但看蒙郭王的態(tài)度亦知他對這耶律恒不是一般的深惡痛絕。她心下好奇，朔北兵權(quán)幾乎盡數(shù)籠絡(luò)于耶律恒手中，這蒙郭部就算再兵強將勇，不過是朔北廣袤土地之上的一個部落而已。這蒙郭王亦只是為人臣子罷了，怎的如此盛氣凌人？

　　這般輕慢耶律恒亦百忍成金，除了面色冷凝，并未發(fā)難。反倒是成珠見不得有人對他如此無禮，袖中短刃滑出，翻身就要下馬：“老匹夫?qū)嵲诜潘?！?p>　　可惜耶律恒并不領(lǐng)情，他未曾疾言厲色，只下馬沉聲道：“你若想死，便自行了斷。莫要壞了本殿下大事。”

　　成珠一噎，周身沸騰的怒氣和殺意仿佛被澆了一盆冷水，霎時便偃旗息鼓。她低下頭，囁嚅了一聲：“是，主上。”言罷，亦翻身下馬，抬手將沈妙扶了下來，霜打的茄子似的蔫蔫兒跟在耶律恒背后往那蒙郭王帳里走。

　　沈妙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她也不是第一次看到耶律恒對成珠為他所做種種視如敝履的樣子了。想到昨夜成珠在馬車里命懸一線的樣子，她都替她生出些不值來。真是個傻姑娘，為了一個不說將她放在心上，就連眼里都未曾有她的男子做到這般地步。她都不知該說她是可悲還是可嘆。幸而她沈妙這一生，只求榮華富貴，不求一絲真情。

　　蒙郭王的帳篷果然華侈，擺件器具多以金銀皮毛為主。若是放在上京城那等風(fēng)雅之地，必然顯得俗不可耐。但蒙郭王周身氣度不凡，竟也壓得住這潑天富貴，反倒顯得磅礴大氣起來。

　　蒙郭王大馬金刀坐在主位之上，背后帳壁上掛著個虎頭，不知是真是假，但那泛著寒光的獠牙光是看著也讓人脊背生涼。

　　他甫一落座，身側(cè)立馬迎上來一個穿著清涼，身姿婀娜的美人兒。想必一開始為他掀門簾的就是這位了。那美人兒異常小意溫柔，跪在他身側(cè)為他錘著腿。他也不請人落座，任由他們一行人站在帳中，滿臉寫著倨傲。

　　等到他終于逞夠了威風(fēng)，才終于懶懶開了口。

　　“他在問林野的事?！背芍檎驹谏蛎畹纳韨?cè)，壓低了聲音給她翻譯蒙郭王的話。

　　“這老匹夫果然不識抬舉，主上剛剛讓他派人在城內(nèi)搜索林野下落。他竟敢言語搪塞，說是人手不夠。他蒙郭少說有八萬私兵，現(xiàn)在倒裝起來了?！?p>　　沈妙雖然聽不懂，但好在有成珠在她身邊，倒把耶律恒和那蒙郭王的你來我往了解了七七八八。

　　耶律恒眉頭緊皺，為了生擒林野，朔北的付出代價大得不可估量，若是此次事敗，只怕父汗不會再任由他獨攬兵權(quán)。這樣群狼環(huán)飼的地界兒，誰手上有兵，誰就有資格掀桌子。若是他一朝失勢，只怕會瞬間讓人撕成碎片。

　　驕傲不容許他低下高貴的頭顱，況且眼前之人是他恨入骨髓的仇人?？伤舜沃粩y輕騎回都城，眼下大部隊仍在邊境大營，遠水解不了近渴。

　　他的目光轉(zhuǎn)向了滿臉事不關(guān)己，怡然自得的耶律承，幾乎是咬著牙，但也不得不開口道：“阿承，此事事關(guān)國運，本殿下不揣冒昧，請不動蒙郭王。好在你戴頭識臉，這一回，怕只有你能請動他雪中送炭了?！?p>　　耶律承微笑頷首：“皇兄開口，自然不敢不從。”他轉(zhuǎn)頭向著蒙郭王道：“外祖，您看皇兄他五內(nèi)如焚的樣子，做弟弟的實在于心不忍。咱們還是快些讓他安心吧！”

　　成珠低聲向著沈妙翻譯著幾人的對話。說到安心二字時，她的眉頭一皺，似乎覺察到了什么不對。沈妙也是頭皮一炸，這個詞用的實在微妙，難道……

　　幾乎是在成珠話音剛落下的同時，上首的蒙郭王已經(jīng)揚手摔了那美人跪地奉上的茶碗。

　　茶碗墜地瞬間，成珠想也不想，一把推開擋在她身側(cè)的沈妙，五指成爪，直抓向那處站著的耶律承。她的動作和反應(yīng)都可堪稱神速，招式身形亦凌厲無比，毫不拖泥帶水。

　　可再快如何能快過早有準備的耶律承？眼看他與她的指端錯身而過，成珠明白眼下已錯失先機。她也不妄想糾纏，袖刀一滑，飛身擋在了耶律恒身前：“主上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