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可怖羈絆
沈妙從沒想過事情的真相原來竟是這樣。她對成珠與耶律承兄弟二人的關系有過許多猜測,甚至在白天她還想著成珠可能早已與耶律承暗通款曲,平日的針鋒相對都只是為了掩人耳目,騙取耶律恒的信任罷了。
直到看見披風下成珠此刻的臉,她才知道自己錯的究竟有多離譜。
成珠那張眉目靈動的臉上此刻爬滿了可怖的暗黑藤蔓,如同凌亂的蛛網(wǎng)一般蜿蜒至了她微微裸露在外面的脖頸上。她似乎很是痛苦,兩只同樣看不出本來顏色的手正死死扼著自己的頸子,強迫自己不要發(fā)出任何的聲音。可仍止不住喉頭那破敗如同風箱一般的呵氣聲。
沈妙捂著嘴,看著成珠被她自己咬得鮮血淋漓的唇畔,生怕自己忍不住驚叫出聲。
耶律承語聲急切卻是沈妙從未見過的溫柔,他不住叫著成珠的名字試圖將手伸到成珠的嘴里,阻止她繼續(xù)對那飽滿的唇瓣施虐??沙芍檠狸P緊咬,半分也不肯松懈。他的臉上便現(xiàn)出一種極為奇異的表情,似乎是怨恨又似乎是無力。但接著,他做了個沈妙打死也想不到的動作?!芭尽钡囊宦?,他狠狠甩了成珠一個巴掌。
沈妙這下再也忍不住,低聲驚叫道:“你瘋了?”
耶律承此刻似乎已經(jīng)完全注意不到成珠以外的任何事物,他恨聲道:“裝什么三貞九烈?你身上有哪一處是本殿下沒碰過的?”
成珠似乎并未完全失去理智,聞言,她通紅的眼睛恨毒了一般死死盯著耶律承,貝齒在那唇際陷得更深。鮮血瞬間便隨著她的唇角蜿蜒而下。她將雙手撐在身側,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和意志力一寸一寸的往外挪著,想要離開耶律承的懷抱。
耶律承的嘴角揚起了一個悲涼嘲諷的笑,僅用一只手便輕而易舉將成珠死死制在了懷里?!澳闾硬涣?,成珠,你這一生都只能與我綁在一處。”這話很霸道,可他說起來卻平白多了幾分蕭瑟。他下手極狠,空著的那只手毫不惜力,惡狠狠掰開了成珠的齒關。
“殺了我!耶律承,有本事你就殺了我!”哪怕十分艱難,成珠說這話時亦字字清晰堅定。
耶律承的雙眼染上了可怕的猩紅,他似乎對成珠此刻的話萬分惱怒,“咔嚓”一聲,他竟直接伸手卸了她的下巴。
這是什么在世活閻王?沈妙驚了。她與成珠頗有些相見恨晚之感,數(shù)次得她相助,眼下哪里還忍得???
“耶律承,你若是想她死,便給她個痛快?!鄙蛎罴猜暤?,上前想將成珠從他懷里搶過來。
手還未沾到成珠的衣角,耶律承的目光已經(jīng)移到了她的身上。他此刻發(fā)絲凌亂,美得令人混淆性別的臉上一雙桃花眼早也不見平日的優(yōu)雅從容,猩紅嗜血如同地獄修羅:“你敢碰她?”
沈妙怔住,觀他神色已是一片癲狂,她暗自心驚,卻也明白此時不能再刺激他。否則難保他做出什么瘋瘋癲癲的事兒。
沈妙收回試圖去觸碰成珠的手,半晌咬牙無奈道:“你與她夜半相約,總不會是想親眼看她死在你面前吧?”
耶律承這才恍惚回過神來似的,喃喃道:“怎么可能?我怎么會想讓她死?”
沈妙嘆了口氣,腦子里突然有個大膽的想法,其實耶律承不是身體不好,是腦子不好吧?她咬牙提醒道:“救她呀!”
耶律承神色終于有了片刻清明,他深深看著懷中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成珠,自懷中取出了一個描金的盒子,顫抖著手嘗試了好幾次才將她打開。
沈妙離得近,不可避免看見了那盒子里除了幾顆黑色的藥丸竟還放著許多凌亂的雜物,有破損的劍穗,臟污的手帕,陳舊的絡子,甚至還有一縷用金線細細束著的青絲。她暗嘆自己一語成讖,這二殿下果然是個收破爛的。
耶律承顫著手將那藥丸拿出來送到成珠嘴里,可成珠的下巴被他卸掉,此時又似乎已經(jīng)徹底暈了過去,根本無法吞咽。眼見那藥丸快要滑出來,耶律承突然傾身吻住了成珠的唇。他完全不顧成珠滿面的血污,動作和神色俱是如出一轍的溫柔。他的舌尖抵住了那顆藥丸,手上微微用力將她的下巴掰了回去。
這次終于令成珠成功服下了解藥,沈妙暗中吁了一口氣。可隨著時間流逝,成珠身上的藤蔓顏色卻越來越深,幾乎都快要覆蓋住她整張臉了,她的呼吸也漸漸愈發(fā)衰弱起來。
“為什么?解藥不起作用?”沈妙滿目驚疑。
耶律承這次卻顯得很平靜,他似乎是在解釋給沈妙聽,又似乎只是在自言自語:“太晚了,耽擱的太晚了。”
沈妙恨不得一巴掌扇死他,原來他也知道耽擱得太晚了呀。那跟這兒玩什么虐戀情深呢?活生生的一條性命就這么折在他手里了。沈妙這下也徹底怒了:“她死了,你滿意了?”
耶律承輕聲一笑,輕輕撫摸著成珠的臉:“我怎么會讓她死?”他說完,猝不及防便抬手直接咬破了自己的手腕。他下嘴幾乎可以稱的上是狠厲,鮮血在他移開唇齒的剎那便涌了出來。他用一種十分可怕的溫柔神色注視著瘋狂洶涌的鮮血,然后緩緩將傷口附在了成珠的唇上。
沈妙哪里見過這樣詭異的場面,只覺背后汗毛直豎,恨不得立刻跳下馬車,離這瘋子遠遠的。直到目光觸到成珠的面龐時,她才冷靜些許,“咦”了一聲。
成珠臉上的烏黑的藤蔓竟在那鮮血的緩緩流逝中變得越來越淡。耶律承的面色也隨之越來越潮紅,唇色卻越發(fā)蒼白幾乎要變得透明了。
終于,隨著時間的流逝,成珠終于恢復了正常,她的臉色甚至比之從前更顯得紅潤細膩,像是陷入了酣睡的美夢。
“她什么時候才能醒?”沈妙不知是何等的羈絆才能讓兩個人互相折磨至此,只得嘆息低問。
耶律承聞言,身形一晃,差點倒在成珠身上。他勉力坐穩(wěn)身體,哪怕是虛弱至此,也分毫不愿松開懷中的成珠,“我倒希望她永遠不會醒來?!?p> 沈妙這才仔細看他,見他額上滲著細細密密的冷汗,唇色已經(jīng)從蒼白變得烏青,整個人搖搖欲墜,顯然已經(jīng)是奄奄一息。沈妙不禁提醒道:“夠了,你快止血吧?!?p> 耶律承這才悠悠收回自己一直放在成珠唇畔的手。他瞇著眸子打量了片刻鮮血已經(jīng)變得稀薄的腕骨,突然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緊接著,成珠便在他的輕笑聲中緩緩睜開了眼。
下一瞬,她已猝然起身,以一種極為戒備的姿勢遠離了耶律承的懷抱。
“成珠,本殿下后悔了?!币沙袥]看她,只沒頭沒尾的嘆聲說了一句。
成珠的眸光凝在他還在稀稀拉拉滴瀝著鮮血的手腕,諷意畢現(xiàn):“耶律承,你又何必惺惺作態(tài)。不如直接殺了我!”
“回來吧,成珠?!币沙械哪抗庥纳罨薨?,似乎是在嘆息,又似乎只是在規(guī)勸。
“做夢!”成珠狠狠丟下一句,轉身便跳下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