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無心無情
見沈妙與他你來我往幾番,言談之中竟不露一絲破綻,耶律承嘆息一聲,終于開門見山道:“本殿下所指自然不是林將軍。雖大和萬里河山,錦繡無邊,本殿下亦無心染指,只想好好守著朔北這片土地??苫市肿杂装缘?,實(shí)在不能容人?!?p> “哦,原來二殿下口中的敵人是指耶律恒。那就更可笑了,自入朔北,他也算對我禮遇。我為何要與他為敵?你們兄弟于我又有什么區(qū)別?”沈妙笑聲詰問。
耶律承眸光悠遠(yuǎn),緩聲道:“沈小姐何必揣著明白裝糊涂。如今林野還能堪堪留住這幾分體面,不過是他身上還有價(jià)值罷了。若真讓皇兄將他押回北郡,他那般硬的骨頭,不論是利益誘之,還是施以酷刑,想必絕不會賣國求榮。屆時(shí)他還焉能有命?若他為此身殞朔北,那便是馬革裹尸,捐身循義的大英雄??峙逻@不是沈小姐和上京那位想看到的結(jié)果。到時(shí)山水迢迢,即便你有手段再回北郡,亦是雞飛蛋打,再無成事可能。如此,不知沈小姐這個(gè)朋友,本殿下是否交得?”
“你想要什么?”沈妙見他坦然,低眸把玩著飲盡了茶水的茶盞,開口問道。
“耶律恒的命!”耶律承冷冷開口,便是連那漂亮笑意都寫滿森然。
沈妙掩唇嬌笑:“有點(diǎn)兒意思。不過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兒。那二殿下的誠意呢?”
“事成之后,本殿下會放你和林將軍離開?!币沙袙伋鲎詈蟮幕I碼,等待這場談判的結(jié)果。
沈妙斂住笑意,定定望住耶律承:“蒙郭部一事你根本就不是為了探病。既然你已有打算,為何又要牽扯上我?”
耶律承沒想瞞她,上京城那樣風(fēng)云詭譎,權(quán)利傾軋的地方開出來的花,又怎么會是純白的茉莉?
“耶律恒的實(shí)力不容小覷,就算只有一絲機(jī)會,他也能抓住扭轉(zhuǎn)乾坤。本殿下做事,從來不喜歡有閃失。明日蒙郭,必要讓他有去無回!”他殺意凜然,好似將自己的打算和想法全盤托出。
沈妙不知是信了還是沒信,只故做嬌聲道:“二殿下果然是成大事之人??赡銓ψ约貉H尚如此狠心,人家怎么知道你不會過河拆橋,兔死狗烹呢?”
耶律承怔愣了一下,咬牙道:“那你待如何?”
沈妙逼近他,眸光與耶律承的緊緊裹挾在一處,輕而堅(jiān)定道:“我要夕顏的解藥?!?p> “不可能!”耶律承想也沒想便拒絕道:“你若有了解藥,本殿下又怎知你與林野不會言而無信?甚至臨陣倒戈?”
沈妙攤攤手,無奈道:“看吧,我與殿下生來便做不了朋友。你放心不下我,我亦疑心你。既如此,那便只能作罷。不過,二殿下盡管放心,這熱鬧,我樂見其成,前面的事兒就當(dāng)沒發(fā)生過。還請殿下喚人停下馬車,我身子弱,怕殿下過了病氣給我?!?p> 耶律承微慍:“你有什么其他要求,盡管說出來!”
沈妙不為所動:“除了解藥,其他不必再談?!?p> 耶律承望她神色堅(jiān)決,好半晌,終于恨聲道:“解藥可以給你,你若背諾,本殿下就算窮盡所有,也要讓你和林野付出代價(jià)?!?p> “殿下放心,定不負(fù)所托!”沈妙笑得人比花嬌。
耶律承從懷中掏出一碧綠色的瓷瓶,恨恨扔給沈妙,接著道:“從現(xiàn)在起,你需得寸步不離本殿下,直到林野事成,耶律恒踏進(jìn)蒙郭?!?p> 沈妙將解藥收好,她的目的已經(jīng)達(dá)到,現(xiàn)在不管耶律承說什么,她都沒口子的應(yīng)好。此時(shí)意態(tài)松弛,美眸半闔,竟真打算在他眼皮子底下睡一覺。
耶律承看著她的目光晦暗難明,不知心下又洶涌著什么波濤。
沈妙似無所覺,耶律承的馬車比不上她從上京到北郡的那輛奢華無度,卻也寬敞舒適,她很快便在晃晃悠悠中睡著了。
待到再次醒來,她才發(fā)覺馬車已經(jīng)停下了。耶律承倒是還老神在在地坐在原處,好像根本沒動過。她瞥他一眼,見他似乎厭惡極了她,并不想搭理,便顧自推開車窗往外面看。
這一看才知道自己竟然睡了整整一個(gè)下午,進(jìn)馬車時(shí)還是天高云淡,艷陽高照,如今已是暮色四合,連殘陽都已經(jīng)消失殆盡了。
門外有士兵用朔北話通稟了句什么,耶律承抬眸輕輕應(yīng)了一聲,才冷聲對著沈妙道:“出去用膳?!?p> 沈妙撇撇嘴,這笑面虎對誰都是那副如沐春風(fēng)的樣兒,唯獨(dú)對她不假辭色??磥碚媸呛薅玖怂?。沈妙也不多在乎,她離車門更近,便當(dāng)先去推。
身后耶律承森然警告道:“別做多余的事,現(xiàn)下情狀,本殿下要了你二人的命還是輕而易舉。”
沈妙回眸一笑,霓裳羽衣美人顏:“殿下若不放心,大可把解藥收回去?!?p> 耶律承哼了一聲,別過了臉。
沈妙這才滿意,先他一步踩著安置好的馬凳下了馬車。
隊(duì)伍此時(shí)停在臨近一條蜿蜒小溪旁的草場。士兵們正各司其職,忙著搭建帳篷和點(diǎn)燃篝火。想必是今夜要在此處扎營。
沈妙目光巡脧,很快便看見林野獨(dú)自一人站在距離眾人稍遠(yuǎn)的地方,面上寒霜不退,看著就是慣常的沒頭沒腦的不高興。
林野本就克制不住自己一路莫名其妙的憂心,始終分了一分心神在那馬車之上,這下很快便注意到她下來了。見她安然無恙,白的透明的一張俏臉因?yàn)殚L時(shí)間的酣睡,在兩頰生出些胭脂般的淡紅,正遠(yuǎn)遠(yuǎn)朝著他微笑。他心下那來路不明的憂心很快便被另一種形容不出的奇怪滋味所替代。他不愿深究,慌忙移開眼,裝作自己的目光從來沒在她身上停留。
成珠這時(shí)從一側(cè)走了過來,她靠近沈妙,順著她的目光與她一起打量遠(yuǎn)處的林野,口中卻道:“你不該上那馬車。若論心機(jī),你不是他的對手”
沈妙聞言,將目光從林野身上移回來,她看著成珠,笑問:“你又如何知道我沒有心機(jī)?”
成珠亦回身與她對視,眸光幽幽,滿是深意:“沈妙,你以為自己足夠狠心??赡且沙?,他根本沒有心。你可知他的生母是怎么死的?”她頓住,像是感慨,又像是鄙薄,輕聲接著道:“是他為求自保,親手毒死的!”
沈妙的笑意不減,眸光之中寫上了興味盎然,她在心里默默道:親愛的成珠,你又怎知我沈妙不是那無心無情之人呢?至于耶律承,你可千萬不要讓我失望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