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江仇
等馬車到了書院,車夫扣了扣窗,沈舒這才從愣神回過神,她看了一眼放在一旁的書卷,又看了身后空無一人的街道,溫衡還沒有來。
書院傳來稚童朗朗的讀書聲,在這雨中撫平了她浮躁的心。
沈舒方才刻意讓車夫?qū)ⅠR車行慢一些,她的指尖從書卷上拂過,一言不發(fā)的看著那些書卷。
“二姑娘,不是要去城南的永安巷里?只管進(jìn)去知會(huì)一聲,書院的人自然會(huì)出來取書,何必在這里冒雨等人?”車夫難忍抱怨了起來。
沈舒坐在車廂聽著馬夫在前室說話的聲音,不禁搖了搖頭,“再等等,應(yīng)該馬上就到了。”
馬夫這才不耐煩的應(yīng)了一聲,便沒在多問,只是將馬車驅(qū)使到一旁等著后面的人。
雨幕將一切洗凈,過了良久之后,溫衡這才撐著傘緩步走來。
那竹制的傘柄握在他的手中似乎別有一番風(fēng)味,修長如細(xì)竹一般的手指將那傘柄堪堪握住,一眼望去像是身在一片翠竹林,又像是望到了清寒的雪松一般。
沈舒從馬車上下來,讓馬夫?qū)④噹械臅矶急Я顺鰜恚瑴睾馔送砗蟮臅?,站在距離沈舒不遠(yuǎn)不近的距離行了一個(gè)揖禮。
在兩人之間仿佛又回到了前世的雪日之中,沉重的雪壓斷了翠竹時(shí)不時(shí)的在院中響起,那日他站在湖前看著一江的雪景,在不知不覺中形成了一副畫卷。
而沈舒的闖入,就像是一個(gè)看客誤入了畫卷,無論是上一世還是今世沈舒總想著靠近他一些,也許是她在這塵世沾染了太多的泥濘,總想要尋求一抹雪白去洗滌她身上的泥濘。
而溫衡對(duì)她而言就像是那樣的人.....
無論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她總想忍不住的靠近,帶著自己不能言語的私心,這種感情甚至對(duì)于沈舒而言都是奇怪的。
她站在不遠(yuǎn)處讓車夫?qū)磉f給他,指尖在袖中微蜷,鵝黃色的大氅將她的病態(tài)遮掩了幾分,“方才我在書院外聽見朗朗書聲,害怕驚擾便站在門下等先生。”
沈舒說著便看向書院,嵩山書院四字被掛的高高的。
溫衡從車夫的手中接過那些書卷,一只手臂上壘疊了一摞,跟著她一同看向身后的書院,“他們......還未結(jié)課。”
沈舒回頭朝他笑了笑,“嗯”了一聲。
鐘聲的脆響傳來,稚童各各撐著傘魚貫而出,有幾個(gè)調(diào)皮的稚童便圍在了溫衡的膝下,一只小手扯著他銀鼠灰的長袍,立在一旁看著兩人。
雨幕淅瀝從未有分毫想要停下的意思,兩人的衣角因?yàn)橄掠暌捕紳窳艘黄?,一陣風(fēng)吹過沈舒還是忍不住的咳嗽,像是雨中被風(fēng)吹的飄搖的柳枝,她朝著溫衡行了一個(gè)禮,便踩著腳蹬上了馬車。
溫衡站在原地,雨幕里那沾著泥水的地上有一塊方帕被遺留在了地上,正任由這雨水的激打,有一瞬間的錯(cuò)愕。
“先生,那人是誰?生的好生漂亮?!敝赏吨囊陆牵y鼠灰的長袍被稚童繃直,形成了起伏的紋路。
溫衡將臂上的書卷遞給了稚童一卷,俯身將掉落在地上的錦帕撿了起來,那錦帕的右下角還繡著栩栩如生的海棠花,即便是被雨水沾濕卻依舊好看的很,他記得這錦帕是方才沈舒擦?xí)淼腻\帕,他將這錦帕攥在手中。
“旁的事兒你倒是好奇的很,若是做文章如此有心就好了?!?p> 稚童癟了癟了嘴,撐著小傘跟在溫衡的身后,手上還抱著方才溫衡遞過來的......
馬車在城南的永安巷前停了下來,沈舒剛下了馬車就被雨打闊葉的雨滴濺在了脖頸上,頓時(shí)一瞬間的涼意讓她打了一個(gè)顫。
永安巷里江仇一只手正抓著雞,另一手正握著刀,那雞撲棱著翅膀想要從他的手中逃走,可江仇那會(huì)給機(jī)會(huì),他握著脖子將刀刃挨了上去,一瞬間那血便噴了出來,有幾滴濺在了他的臉上。
“叩叩?!?p> 門扉處傳來一陣敲門聲,江仇抬頭望去,以為自己聽錯(cuò)了,便繼續(xù)做著手上的事情,直到第二三聲的時(shí)候他才皺了皺眉去開門。
沈舒撐著傘站在,便聽到柴扉之后傳來了粗狂的聲音,那聲音像是粗狂的山野,江仇一邊開著門一邊厲聲問道:“是誰?”
說著他便打開了門扉,沈舒撐著傘站在門外,朝江仇笑了笑。
“是我?!?p> 江仇看著眼前的人不由的怔了一下,原本一張苦臉換上了一副擔(dān)憂的模樣問道,“二姑娘?你怎么來了?可是沈府有事?”
說著他一邊上下打量著沈舒,像是害怕她受了傷一般。
沈舒搖了搖頭,估摸著他應(yīng)該是還不知道昨日的事情,她伸手指了指江仇臉上的血,“你這是?”
江仇“哦”了一聲,伸出袖子將臉上的血擦了個(gè)干凈,指了指院子里檐下的那只雞道:“殺只雞,沒趕巧二姑娘你來了?!闭f罷便引著沈舒進(jìn)了院子,因他殺雞的緣故,江仇將袖子挽了幾分,手腕處那長長的刀疤便極為鮮艷的出現(xiàn)在了視線之中。
沈舒撐傘跟著他走進(jìn)了屋內(nèi),眸間不由自主的流露出來了幾分惋惜,江仇沉默了一下,將手腕上的袖子放了下來,將那傷口遮住。
他原本是沈?qū)④婘庀碌男?,曾?jīng)跟著沈霧上陣殺敵,只是后來沈霧有一次被困,是他提槍上馬橫掃一片將沈霧從那群人中救了出來,也是因?yàn)槟且淮嗡氖直粩耻姅財(cái)嗔耸纸?,沈霧重金懸賞天下名醫(yī)這才將他的手筋接了上去,只是他一輩子便不能在提槍上陣,也算是為了沈霧斷送了一生。
多年之前沈霧帶兵出征,他不愿成為拖累便自請(qǐng)留在了京中,沈霧便將沈舒暗中托付給了他。
而這也是沈舒第一次來這永安巷找他,因?yàn)橄铝擞甑木壒蔬@屋子有些潮濕,檐下幾只鳥躲著雨不時(shí)的嘰嘰喳喳。
江仇為沈舒倒了一碗水,他不是一個(gè)細(xì)人,從前跟著沈霧在外征伐對(duì)那些文人的茶水并不甚在意,所以自然不會(huì)去在這方面做什么功夫,只用碗盞為她倒了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