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憑什么打我！”她怒氣騰騰瞪著段拂意問。
她是宋祁身邊的女使，即便從前在宮里，也沒有受過這種委屈。
段拂意冷冷看著她。
她原也不是如此沖動的人，前頭剛在宋禎那里受了氣，此刻陸玉枝正巧是撞上了。
顧小然覺得有趣，笑著說：“陸女使，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冬卉站了出來：“若您心里頭不服，大可以去我們肅王殿下面前搬弄這些是非，到時候恐怕就不只是一巴掌這么簡單了?！?p> 陸玉枝心里頭也知道宋祁對這位側(cè)妃不一般，也是因此，她才選擇去找皇后。
素來聽府里的人說段拂意性子柔弱，她心中暗暗想：不知殿下可否見過她這副面孔。
嘴上也只敢言：“是小人失言，冒犯了側(cè)妃！”
陸玉枝走后，段拂意原想去找宋祁，但又擔心附近有宋禎的眼線。
許多事情若是當時未能說清，后頭便會招致誤會連連，她不想和他落到相互猜忌的田地，便只有等一個可以私下交談的機會。
宋禎有一句話問對了，她的確舍不得。
若有人提出要她殺死信任之人，她便會毫不猶豫將刀尖對準提出問題的那個人。
第二日清晨，大帳屏風后，陸玉枝正在為宋祁更衣。
張德榮站在一旁等候。
宋祁睡眼惺忪低頭時，瞥見她臉上醒目的五個手指印，懶懶問：“臉上怎么了？”
她目光一轉(zhuǎn)，眼淚說掉就掉，抹了眼淚低頭道：“沒事……”
張德榮看不得女兒家惺惺作態(tài)，道：“殿下問你什么，就說什么?！?p> 陸玉枝這才癟嘴委屈道：“小人說錯了話，段側(cè)妃打了小人也是小人該受的。”
張德榮聞言，立刻噤聲，暗罵自己方才為何要多那一句嘴。
宋祁皺了皺眉頭，問到：“你都說了些什么？”
陸玉枝自覺找到機會，先是裝作不敢說，又做出一副豁出去的樣子，一股腦道：“昨夜小人見段側(cè)妃獨自出去了，怕她做出什么來丟了咱們肅王府的臉，小人便如實稟告給了皇后，后頭平陽郡主跟著段側(cè)妃回來了，說是去她帳篷里打了葉子牌，小人不敢頂平陽郡主的話，可小人瞧得清清楚楚，那方向根本不是……”
“行了，”宋祁打斷她的話，冷聲說：“你既然愿意事事回稟皇后，回京以后就去甘泉宮當差吧?！?p> 她錯愕地抬起頭，當即就撲地跪下，眼淚大顆大顆地往地上砸：“小人錯了！求殿下不要趕走小人！求殿下……”
宋祁沒有理會她，揮袖離去。
張德榮看著她的模樣，無奈道：“你說你，在殿下身邊這么多年，怎么還是摸不準主子的心思？”
陸玉枝一臉淚水，看向他：“張內(nèi)侍，您幫我求求情吧……”
“晚了，”張德榮搖搖頭，嘆了口氣：“我們殿下那是說一不二的主?！?p> 今日下了大雪，上山的路還沒鏟出來，陛下便命人在馬場懸吊了一只巴掌大的葫蘆來射。
這回彩頭放得新鮮，是一匹西域新送來的極品寶馬。
馬一牽上場，就引起驚呼一片。
只因這匹叫做照夜的馬通體上下，一色雪白，沒有半根雜毛。大公公講解此馬自幼因夜里散發(fā)出銀白光輝，而被趕出馬群，其性格暴烈，能日行千里。
場下的人都驚嘆這馬的稀奇，只有段拂意一臉怔色。
這匹馬，她昨夜便已經(jīng)見識過了。
陛下準備賞賜的西域?qū)汃R，為何會與宋禎一同出現(xiàn)？
能接觸這匹馬的會有陛下和他身邊親近的內(nèi)侍，放置馬匹的鐵騎馬兵，或許還有護衛(wèi)在旁的控鶴步兵。
她正想著其中的關(guān)聯(lián)，抬眼便和宋祁的目光撞上了。
遙遙一望。
昨日六殿下宋禧在山上摔傷了腿，今日上場的共十一人，除了另外兩位皇子，還有崔侍中的嫡長孫崔鴻意，謝尚書幼子謝陟，紀王世子宋文遠，和另外六個眼生的世家子弟。
鼓聲擂響，十一匹高頭大馬同時揚鞭，朝那葫蘆奔去。
段拂意探出頭去看，顧小然便在她耳邊念叨：“怎么感覺今日大家都格外認真？”
冬卉笑著回道：“那匹馬好漂亮，想必是太過罕見，大家都想要吧?！?p> 只見場上宋祁與崔鴻意走在最前頭，宋祐只落后一點，謝陟又在宋祐后頭，反觀宋文遠，被落在了末尾。
崔鴻意轉(zhuǎn)頭看了一眼宋祁，拉著韁繩往他的方向一撞，他的馬受本能驅(qū)使，往側(cè)面一偏，直直走向馬場邊角。
斜走自然不如直走快，只這一瞬間的功夫，宋祐和謝陟便趕超過了他。
他急忙拉緊韁繩調(diào)整方向，但馬跑的速度過快，已經(jīng)跑出去一大截，眼看著那三人已經(jīng)超過他許多。
趕是趕不到前頭了。
他揚鞭一抽，馬兒瞬間加快了速度。
所有人都沒想到，宋祁在這時候舉起弓，上箭拉弓，瞄向了葫蘆，風吹起他的鬢角。
他拉弓的手極其用力，手背上青筋突起，血脈僨張，一滴熱汗從他側(cè)頸滑入衣領(lǐng)。
場下有箭術(shù)了得的人悄悄議論：“肅王殿下也急了，這么遠不可能射中的?！?p> 連顧小然也不說話了，全神貫注地盯著場上。
崔鴻意一馬當先，已經(jīng)走到了射程內(nèi)，他有些得意地挑眉，舉弓上箭。
他對這寶駒勢在必得。想到妹妹看到它欣喜的模樣，崔鴻意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
在長箭出弓的一瞬間，他卻聽見耳邊呼嘯而過“咻”的一聲，一只箭自他側(cè)頰穿過，比他的箭先一分射落葫蘆。
葫蘆落地，滿堂喝彩驚呼！
連段拂意也險些叫出聲來。
宋祁松了一口氣，舉弓笑了起來。
平日里端正有方，沉靜內(nèi)斂的人此刻笑得極其明亮耀眼，段拂意一時有些出神。
他的眼睛很清亮，笑起來眉目舒展，如同烈日一般灼熱的目光望過來。
她突然想起一句話：起心動念，驚動十方神魔。
此刻他的模樣，便如同一粒石子入湖，泛起的漣漪震動著整個水面。
真的很準。
他射得，真的很準……
尋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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