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人,您是認真的嗎?”
沈時宜點頭,“自然,一手交錢,一手交契?!?p> 上郡的知府雖有著摸不著頭腦,但還是將城外靠近山口的那一片荒地賣給了沈時宜。
“大人,”從衙門出來的林平實在忍不住,開口詢問,“大人,您認真的嗎?上千兩銀子,就買那一塊兒山地?”
沈時宜緩緩開口,“你有沒有聽說過一種東西,叫“夜光常滿杯”?”
林平總歸是京都長大的,有些好東西即使沒有見過,也聽說過,當(dāng)下開口,“自然聽說過,聽說那是遠古時候,西域進獻周王的貢品,俗稱“夜光杯”,《海州奇聞錄》也有記載,“杯是白玉之精,光明夜照”,聽說在夜晚,對著皎潔月光,把酒倒入杯中,杯體頓時生輝,光彩熠熠。”
沈時宜聽了,點頭,舉目望向城外巍峨的高山。
“您是說,這“夜光杯”的原料,就是這在這荒山上?”林平訝然。
沈時宜點點頭,“自然,不然,買荒山做什么?”
沈時宜反問,林平啞然。
沈時宜出發(fā)前,看過大量的地方志和山川河流的標(biāo)志,這里是最靠近中原的祁連玉產(chǎn)地,沈時宜之所以選在這里,是因為她并沒有什么威望,沒有人會有耐心,等待她從無到有的經(jīng)營有成,所以,她才選了一種可以快速見到成效的東西來證明自己。
“夜光杯”的噱頭和遠大錢景可以讓陛下和底下人對她迅速產(chǎn)生信心,這樣,她以后想做什么事情,自然是事半功倍。
此時的上郡,已經(jīng)匯聚了石頭從津門給她找來的能工巧匠,只要能將第一只“夜光杯”制作出來,下一步,她在上郡搜集羊毛,生產(chǎn)琉璃的計劃,才可以一步一步的開展。
…
“沈大人,這山壁陡峭,您還是回去等吧?!?p> 林平和姜勇帶著護衛(wèi)和當(dāng)?shù)氐南驅(qū)б约笆^找來的能工巧匠在城外連綿的石頭山上攀爬,此時,已經(jīng)過去多日,他們一次次失敗回城之后,沈時宜終于坐不住,跟著眾人一起尋找原材料。
她記得以前旅行時,親眼見過一次?!霸偻闲?!”
沈時宜站起來看了看四周的地形,抬頭往上,堅定的說到。
工匠們有些猶豫。他們是為了掙錢過來的,若不是津門沈家綢緞莊的字號響亮有信譽,又給了不菲的定金,他們才不會跟著沈家二小姐做這匪夷所思之舉。
自古以來,尋龍點穴,找尋礦脈,非有大本事,大機緣,還要數(shù)十年如一日,才能給后代子孫留下福蔭,沈家二小姐如此急功近利,才半個月就要行險,幾人都不太情愿。
偏偏沈二小姐身份貴重,又身先士卒,讓眾多不情愿的聲音橫在喉嚨說不出口。
“走!我來開路!”
林平率先走到前頭帶路,沈時宜緊跟其后,眾人面面相覷,卻不得不跟著往上爬。
“就是這種!”
突然,沈時宜手里拿著一塊兒漆黑如墨的石頭,興奮的喊到。
只見沈時宜此時站的地方略顯陡峭,她站在一塊兒突出的石壁旁,一手巴著山石固定身形,一邊舉著石頭像眾人示意。
眼下已經(jīng)春末夏初,今日陽光又烈,沈時宜手中的石頭似乎有些玉質(zhì)的凜冽。
“小心!”
林平在上面,看到沈時宜手中抓著固定身形的石頭似乎有些不穩(wěn),剛開口提醒,那石頭就仿佛蘋果被掰開兩半一般,從山體脫落。
沈時宜手空了瞬間,心也空了,就好像她夢里千萬次夢到的那般,她從房頂?shù)奶葑由贤笱鲋さ梗髅饔幸庾R,卻什么都做不了。
好在,雖然沈時宜站的位置很高,卻正好倒向兩山之間的空地,加上此時山上地皮兒經(jīng)過幾場雨水的浸潤,已經(jīng)長出一層毛茸茸的青草,所以沈時宜也只是裸露的肌膚被被硌出了幾個口子。
“還好,我今天知道爬的高,溫度會低,特意穿了一層棉!”
沈時宜是下意識護著手中的玉石原石摔下來的,身體卷起來,倒是護住了臟腑。此時,她舉著石頭像著急追過來的眾人示意,“看!這石頭看著不起眼兒,卻是玉質(zhì)的,你們看,跟普通石頭摩擦,身音明顯清脆,摩擦的那一面在陽光下有反光,你們對著陽光看一看!”
本來還心不甘情不愿的眾人看著沈大人如此,憋了憋鼻子涌上來的酸澀,為首的老匠人伸手接過沈時宜遞過來的石頭,仔細看了看,“好了,沈大人給咱們拿了樣品出來,接下來,咱們?nèi)羰沁€找不到東西,就可以回津門了。”
說著,手臂揮動,“跟我上去測一測,看能不能找到規(guī)矩。像這種天生礦物,只會在礦脈周圍出現(xiàn),不是零散的,咱們加把勁兒,若是找到了,后半輩子不用愁了!”
眾匠人精神抖擻的往上爬,跟剛才有氣無力的樣子明顯不一樣。
見人都走了,沈時宜這才齜牙咧嘴的抱住胳膊,“我這胳膊肘子肯定是硌到了,林平,快給我看看!”
沈時宜側(cè)過身子,示意林平。
林平一個八尺漢子眼淚差點兒掉下來,這哪里是胳膊肘子,整個后背的棉絮都蹭飛了,鮮血浸出來,林平將隨身攜帶的金瘡藥拿出來,遞給沈時宜一瓶,“大人用手帕往臉上手上敷些藥粉,背過身去,我給您往背上灑些藥粉?!?p> 沈時宜接過藥粉,用手帕小心翼翼的往疼痛處敷藥,碰到傷口,沈時宜咬著牙不敢出聲,就這么一邊瑟縮著一邊給自己上藥。
“四皇子…”林平開口,卻不知怎么,面對不斷浸出鮮血的傷口說不下去,憋了很久,才深吸一口氣重新開口,“大人其實是個聰明人,您應(yīng)該知道,您本不用如此辛苦?!?p> 沈時宜偷工減料的給自己上了藥,等藥粉干涸傷口的功夫,看向林平說到,“人生在世,不吃這種苦,就要吃那種苦,幸運的畢竟是少數(shù)。像我這樣親緣薄又孤僻的,想要過的自在些,是要比旁人多受些苦的。我寧愿受些身體的苦,也好過心里受煎熬的苦?!?p> “好了,別替我心疼,這疼一陣兒就過去了。”沈時宜覺得傷口差不多干涸,不再往外浸血了,率先邁步往山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