鵬,青冥深杳(六)
輕柔悅耳,卻字字鉆心。
只有貍花貓從被打的郁悶,漸漸轉(zhuǎn)到被撫摸的欣喜。
聽著主人安慰般的聲調(diào),它受寵若驚地在主人手上蹭著,喉間發(fā)出呼嚕嚕的親熱聲響。
韓天遙卻扶著桌,一晃身坐了下來。
許久,他低低道:“十一,我從未問過你來歷,也從未刻意去打聽你的來歷。”
十一輕嘆:“韓天遙,你一直是個聰明人?!?p> 若問得多了,疑得多了,她早已離開。
但韓天遙卻道:“我不問,不打聽,并不是不好奇。我只是覺得,對于我,你是你,你是我眼前的十一,便已夠了。我希望留住并永遠相伴的人,就是眼前的你。至于你是誰,原來是什么人,都沒有關(guān)系?!?p> 十一的眉峰微微一動,青玉般的指尖流轉(zhuǎn)著的光澤清潤恬淡,慢慢在貍花貓油滑的皮毛在撫過。
韓天遙繼續(xù)道:“你可以和我共富貴,也可以和從前一樣,選擇在那些浮華的富貴里保一方天地,繼續(xù)你的清靜安樂。我不需要你和我共進退。若有一日,我退無可退,無法再給你原有的安寧,我會告訴你,讓你安然離去?!?p> 他的聲音并不那么柔和,語調(diào)一如既往的平淡沉著,仿佛根本不是在向她求懇,求懇她繼續(xù)留下。
可十一卻聽得清晰,他是如此認真地在許諾著他所能許諾的全部。
哪怕她的性子如此的暴烈不馴,哪怕她的劍再狠,嘴再毒。
他愿意繼續(xù)聽到她桀傲無禮的嘲諷和譏笑。
十一的眼底有些潮熱,卻仰起臉來,笑著答道:“可是,韓天遙,我不想回京。”
韓天遙黑眸中有一抹銳利的芒彩閃動,唇角動了動,一時沒有說話。
而十一的話出口,指尖也僵了僵。
她說,她不想回京,無異于在說,她正是來自京城,來自杭都。
外面忽有侍者急急稟道:“侯爺,我家二爺請侯爺去前廳,說來了位貴客拜會。”
韓天遙側(cè)頭問:“哪位貴客?”
紹城上下的官員,得消息早的都過來拜望過了;得消息晚的,大約也不會不知道韓天遙已經(jīng)告病謝客,怎么著也得等來日再說。
外面侍者已答道:“小人不知,只聽說姓齊,二爺稱之為齊三公子。”
齊三公子……齊小觀!
前次正是他應(yīng)下濟王囑托,派人救了韓天遙和十一。即便不看他身后威名赫赫的鳳衛(wèi),此人也不能怠慢。
韓天遙不過略一躊躇,吩咐道:“請齊三公子稍等,我稍候即至?!?p> 十一低著眼睫坐在桌邊,懶洋洋地將手指搭于貍花貓腦袋上。貍花貓便柔軟而親昵地在她的手指上蹭著癢,正掩去主人指間的僵硬。
韓天遙靜默地凝視片刻,忽伸手,將寬大的手掌覆于她的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