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他是我的債主
女孩在巨大的慣性力作用下推著他連退幾步,嘴巴好巧不巧地撞上他舉在胸前的糖葫蘆。
時間仿佛尷尬地靜止住,可糖葫蘆的勾人甜味沒靜止。
她沒忍住小口咬了咬糖葫蘆。
“真甜?!彼狡扔逐挼卣f。
晚風迎面吹過,把她齊齊的劉海吹向兩側,她揚著一張巴掌小臉,眼睛大又圓,小巧殷紅的嘴巴微微鼓起。
垂眼看著面前這個冒失鬼,男孩蹙起眉心,忍了又忍,沒開口斥她。他不悅地伸出手指,不輕不重地點在女孩額頭上,把她的臉推遠。
“啊,對不起~”女孩回過神來,趕緊細聲道歉。
許是不好意思剛才未經(jīng)允許吃了別人的東西,她眼睛骨碌碌一轉(zhuǎn),就趕緊把自己手里的香腸舉起來,小心翼翼問,”要不你也嘗嘗我的?”
“不必。”男孩冷淡地睨她一眼,轉(zhuǎn)身就走。
“哎,那我賠你的糖葫蘆吧?!迸\嘰喳喳地跟在他的身后,不停追問,“你多少錢買的?”
“一塊?一塊五?兩塊???”
就這樣被追著走了幾百米,男孩終于不堪其擾,停住腳步。女孩卻抓住機會,幾步繞到他面前,想面對面和他說話,不料被一沓畫紙蓋在臉上。
畫紙上畫的是一籠桂花糕,白色為基底,點綴著點點金黃,看起來栩栩如生,甚至飄著香味兒。
右下角署名:秦政。
而女孩的眼睛剛好貼在秦政二字上,她“咦”了一聲,反問,“你叫秦政?”
秦政薄唇緊抿,沒想到用畫紙也擋不住這丫頭嗲嗲不休的嘴。
他涼薄上揚的鳳眼里滿是無奈,低聲吐槽,“真吵。”
女孩聞聲像是被刺到,眼尾往下耷拉,嘴巴癟起,她小聲地反駁,“我只是怕你被我吃了東西不開心?!?p> 看著那張皺巴起來的小臉,秦政認命地長出一口氣,“兩塊錢?!?p> “不用賠?!?p> “沒不開心。”
他一次性把所有的問題都回答完,這大概是他搬來新家以后講話最密的一次。說完他便長腿一邁,轉(zhuǎn)身進了路邊的一家云南米線小店里。
身后的女孩,這次靜靜地站在原地沒再跟上來。落日云霞鋪陳在她的身后,像是為她瘦瘦的身影渡上了一層彩紗。
她站在這片炫目的彩色里,目送著秦政走進米線店里落坐,最后緩緩收回了視線。
轉(zhuǎn)過身,她開始慢騰騰地往家走。
邊走邊想,剛才那個男孩雖然性格冷淡,可長得真好看啊,就像是從前無數(shù)個睡不著的夜晚,她把自己代入偶像劇里時,所幻想出來的男主那般俊朗。
想著想著,她無意間低頭,看到了手里的酒瓶,緊接著“呀”地怪叫一聲。
自己給暴躁老爹買的酒到現(xiàn)在還沒送回家!
完了完了,又得挨罵。
……
——
悶雷響起,泛濫的雨水漫出烏云,兜頭澆下,把晚訓剛剛結束的學生淋濕在黑夜里。
一把把雨傘快速撐開在頭頂,奔跑著的無數(shù)只穿軍訓鞋的腳,把水洼里的積水踩得四濺飛起。
一個扎馬尾,齊劉海的女孩撐著把透明雨傘,費力地擠在人潮里。
“棠天!”
身后不遠處傳來一道女孩的喊聲,“你帽子忘拿啦!”
她轉(zhuǎn)過頭,發(fā)現(xiàn)是同班同學許佩。
許佩手中正拎著一個迷彩軍訓帽。
棠天伸手摸摸自己空蕩蕩的腦袋,才后知后覺地想起忘帶了帽子。
她道了聲謝,笑嘻嘻往回跑,不料半路撞上了人。
被撞的那人打了把黑色雨傘,身形要比她高出很多。兩人相撞的瞬間,棠天腳底打滑,往后跌去。
黑色雨傘里,及時伸出一只修長好看的手,牢牢拽住了她的手臂。
“毛毛躁躁?!鼻遒涞钟行┫訔壍穆曇?。
棠天心虛地吐吐舌頭,借由他的幫忙站穩(wěn)了身子,她那把透明小傘有一大半被蓋在那人的黑色雨傘下。
如今這個面對面的姿勢,她只能看到那人的胸膛。棠天有些好奇地揚起頭,隔著透明的傘布往上望。
許多雨珠正順著傘布往下流淌,如同給那人披上一層朦朧濾鏡:
一雙漆黑的丹鳳眸,像是盈滿冰涼水霧,鼻梁高而挺,薄唇緊抿著,下巴瘦削又流暢。
“秦政!”棠天只一眼就認出了他。
“你也在這個學校??!”
秦政垂眼淡淡看她,沒有開口搭話。
他收回握著棠天的手,目不斜視地錯身而過。
黑傘被他高高舉起,他長腿一邁,幾步便和棠天拉開了距離。
“誒!”棠天想追上去,卻礙于帽子還沒拿回來,只能沖著他的背影喊,“你在幾班呀?!”
“我還沒……”
眼睜睜看著對方越走越遠,絲毫沒有停下來搭理她的意思,她說話的聲音也逐漸小下來,“還你錢?!?p> 她扁著嘴,有些懊惱,早知道就隨身帶錢了。
雖然秦政說不用還,可她做事的原則就是不虧不欠。
“他是誰呀?”一顆腦袋突然從她的身側冒出來。
許佩探著頭,好奇地看看她,再看看秦政穿著藍白校服,逐漸走遠的高瘦背影好奇道。
棠天皺眉想了會兒,用她認為最妥帖的用詞解釋道,“他是我的——債主。”
“但我只知道他的名字,不知道該去哪里找他還錢?!?p> “?。俊痹S佩聽得云里霧里,“這么不熟他就愿意借給你錢?”
“真財大氣粗!”許佩邊伸手把帽子遞回給棠天邊感嘆道。
……
棠天噎住,緩了緩,她耐心解釋:“沒借錢,是我吃了他的糖葫蘆,得給他錢?!?p> “哈?”許佩聽得更迷糊了,“他是賣糖葫蘆的?”
“這么年輕就會一門謀生手藝了?厲害!”許佩不禁豎起了大拇指。
“也不是?!碧奶炖^續(xù)認真解釋,“他是買的糖葫蘆,”
“啥???”
“買了糖葫蘆又轉(zhuǎn)手賣給你?”許佩由敬佩轉(zhuǎn)變?yōu)橄訔墸昂谛纳藤嵅顑r?”
“奸詐!”
……
得,棠天覺得自己越解釋越蒼白無力。
“你就這么理解吧……”
她把帽子戴回了自己的頭頂上,把馬尾辮從帽子后面的卡帶洞里掏出來。
“我看他剛才穿著校服,應該不是咱們高一的?!痹S佩熱心地幫棠天分析起來,“應該是高二或者高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