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他這么一說,倒變得我愣住了。這層我倒沒想過。在別館久了,我已習慣看書解悶,而這些也是恪哥他教我的。我總是喜歡聽他的話,做合乎他所想的人。但見著獨孤謀帶了些審視,我忙玩笑帶過:“這兒是長安,許你富貴而不許我嗎?你也太霸道了吧?”
見我如此,獨孤謀也不深究,只是朗朗大笑,又唱起了另一首《戰(zhàn)城南》:“戰(zhàn)城南,沖黃塵,丹旌電烻鼓雷震。勍敵猛,戎馬殷,橫陣亙野若屯云。仗大順,應三靈,義之所感士忘生。長劍擊,繁弱鳴,飛鏑炫晃亂奔星?;ⅡT躍,華眊旋,朱火延起騰飛煙。驍雄斬,高旗搴,長角浮叫響清天。夷群寇,殪逆徒,馀黎落惠詠來蘇。奏愷樂,歸皇都,班爵獻俘邦國娛?!蹦┝?,他長嘆一聲:“我朝大勝,俘獲了頡利,這是三月的事情了。如今也算得上貞觀四年的一大盛事。你瞧著今日家家戶戶爆竹連連就是為了替征人驅(qū)逐瘟邪求得安康的。三年了,但今日總算可以回來的人,少了許多?!?p> 他神色黯淡,而我也終究明白了緣由。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戰(zhàn)友,到頭來卻是“野死諒不葬?!比滩蛔≥p聲安慰:“但起碼你平安回來了。而且,出兵攻突厥想必也是天子深思熟慮的事情。戰(zhàn)爭總免不了犧牲,但結(jié)局若是好的,那些流血就會變得有意義?!?p> 獨孤謀仿似不認識我一般看著我,搖搖頭:“說來,我竟然仍不知道你的姓名。當日只當你是個小女孩,如今看來,可當女先生了?!彼D了頓,見我臉色不喜,倒也不理,只管繼續(xù)說:“但我真正難過的并不是這個。你瞧著我的傷,不是征戰(zhàn)突厥留下的。而是后來攻破定襄滅亡隋時留下的。今日楊政道和蕭后被送返了中原,你知道嗎?雖為大唐臣,卻仍是獨孤氏一脈,到底有些淵源?!?p> “淵源?隋?這次,我真的不懂?!蔽乙苫蟮芈犞挥X間就皺起了眉,為何獨孤謀說的事情我從未在書上或者下人的口中聽說過呢?正欲追問,卻被獨孤謀帶了開:“好了,不說這些事情了??茨愠鰜淼臅r間也有些長了,我送你回去吧。”這才將我點醒,顧不上理會獨孤謀前面說的話,忙轉(zhuǎn)身飛奔,邊跑邊喊:“謝謝了,我自己會回去!”于是一溜煙就往別館方向跑去,顧不上獨孤謀。
“一時就忘了時辰,也不知道入畫會不會發(fā)現(xiàn)我出走告訴了恪哥。”擔心地自言自語,及至后院門前,才急急地停住腳步,大口呼著氣再慢慢緩和一下心緒,裝著一臉從容的模樣輕推開門扉,輕手輕腳地閃身入內(nèi)。
“小姐,您在這兒,要奴婢好找了?!辈胚M門站穩(wěn),入畫的聲音就適時從身后傳來,我斂去慌亂神色,轉(zhuǎn)身淡淡道:“我一直在這兒散步,找我有什么事情嗎?”
入畫巧笑地上前扶著我,輕聲道:“該用晚飯了小姐。公子吩咐過,定要小姐按時用餐的。”
我輕輕點頭,由著她扶著我往南閣樓走去。只在心里懊惱,這般出去半日,竟全然沒弄清楚恪哥在擔憂什么,真真都怪那獨孤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