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天氣還行，太陽也不大，還有微微涼風(fēng)。

　　十幾個挑選出來的二等管事，三等管事站在長春園的院子里。溫璟叫人搬了椅子在廊下，婆子們遠(yuǎn)遠(yuǎn)偷瞄，只瞧著太子妃娘娘滿頭珠翠和大紅色的蔻丹。

　　“我進(jìn)東宮也有一個月了，過幾日府中要辦宴，事情就會多起來，后院的事情也不好沒個章程。”

　　方嬤嬤站在略微靠前的位置，聽的心里一緊，面色就不好看起來。

　　溫璟在后院里詢問打聽，她是知道，主母問問人事是很正常的事，方嬤嬤也不能攔著。沒想到，看今天這架勢，是要給后院大換血。

　　“太子妃娘娘，后院的事一直都是奴婢在管。娘娘若是要問，奴婢是最清楚的。”方嬤嬤上前，禮數(shù)態(tài)度都沒問題，然方嬤嬤是直視著溫璟的。

　　院子里的人立刻把自己的頭低的死死的，生怕被牽連。

　　溫璟淺淺笑了一下，不用她示意，竹云兩步走至前面：“方嬤嬤，太子妃娘娘是殿下嫡妻正室，殿下托付娘娘中饋，是太子府里的主母。嬤嬤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才好?！?p>　　她聲音不大，在場的管事奴仆卻是聽得一清二處。

　　“嬤嬤年紀(jì)大了，我已經(jīng)請示過母后，讓你去莊子上榮養(yǎng)，嬤嬤一會就啟程吧?！睖丨Z當(dāng)然是沒跟宋皇后說過方嬤嬤的事，她管理后院不需要通過任何人的允許，這是身為太子妃，儲君正妻賦予她的權(quán)利。即便宋皇后問責(zé)，方嬤嬤做過的證據(jù)都擺在那，溫璟也是不懼的。

　　方嬤嬤自持是皇后娘娘的人，在太子府后院做主多年，根本沒把溫璟放在眼里。

　　現(xiàn)在太子妃竟說要把她送出去，方嬤嬤怒色上涌，顧不得其他，高聲道：“太子妃娘娘，奴婢是皇后娘娘的人，您沒有權(quán)利處置奴婢。”

　　溫璟指尖在扶手上輕輕敲擊，她給過方嬤嬤機(jī)會了：“竹月，把賬目讀給方嬤嬤聽聽?！?p>　　“康德十八年，十月初四，廚房采買江南貢米，當(dāng)季瓜果蔬菜，雞鴨鵝肉蛋各三十斤......總計(jì)五十銀十貫錢。方嬤嬤，我沒說錯吧？”

　　方嬤嬤面色有些發(fā)青，她以為溫璟不過就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將軍府姑娘，不能這么快查出賬目的問題，她過些時候把賬目補(bǔ)一補(bǔ)就是了。

　　現(xiàn)在，她半晌說不出一句話。

　　“方嬤嬤，我念你在母后身邊伺候多年，又為太子府盡心盡力，給你留一分體面，嬤嬤的選擇呢？”溫璟看著方嬤嬤，眼中透出冷意。

　　方嬤嬤如果只是從中吃些油水，溫璟也懶得動她，頂多是把她從油水多的事務(wù)上換下來。

　　但竹云竹月查了一番，才知道方嬤嬤用公賬上的錢去孝敬宋良娣，宋良娣好多花銷首飾都是拿公賬上的銀子。方嬤嬤為了平這筆賬，就改了田奉儀等人的份例。有寵有靠山的自然不怕方嬤嬤克扣，而曲承徽，羅昭訓(xùn)，田奉儀還有侍妾李氏，安氏不得寵的連該給的份例都拿不到。

　　溫璟明白水至清則無魚，少吃些油水她都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然方嬤嬤這只“雞”她必須殺。

　　方嬤嬤臉色由青轉(zhuǎn)白，由白轉(zhuǎn)青。忽然就像是老了十歲，頹敗的嘆一口氣：“奴婢精神不濟(jì)，恐怕不能勝任管事一職，愿意去莊子上榮養(yǎng)?！?p>　　溫璟笑起來，吩咐蘭苕：“你去幫著方嬤嬤收拾東西，再去賬目上多拿兩個月的月銀給方嬤嬤?！?p>　　方嬤嬤跟溫璟謝恩，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眾人看著方嬤嬤就這么走了，一時間都覺得恍惚起來，太子府中說一不二的大管事就這么下去了。

　　內(nèi)侍省分來的劉嬤嬤心里暢快，太子妃派人跟她接觸的時候，她就知道有這么一天了，熬了這些年，她也能有出頭的日子了。

　　溫璟端起茶盞潤了潤嗓子，她看見了劉嬤嬤滿面紅光的樣子：“劉嬤嬤，你是內(nèi)侍省分來的。都說你是個性子實(shí)在的，我也信你一回。你就只管后院各處的份例，雖說規(guī)矩是死的，份例也是固定的，但你也不能太過死板?！?p>　　“是，奴婢定然盡心盡力，不辜負(fù)太子妃娘娘的信任?！边@可是重要的活計(jì)，太子妃能把這活給她，說明看重。劉嬤嬤連聲稱是，喜笑顏開。

　　溫璟頷首，又挑了一位姓張的婆子做二等管事。張婆子人緣好做事圓滑，和劉嬤嬤也好相輔相成。

　　“石嬤嬤，你年歲大一些，了解的也多。之前我瞧著你萬事都周全，便管人事。我還有好多人情往來不懂的地方，還請石嬤嬤指教。”

　　石嬤嬤一臉驚喜的抬頭，她原來是跟著觀瀾園范嬤嬤的。溫璟不熟悉太子府的來往，便把她要來幫襯，沒想也能做個一等的管事。

　　“好，莊婆子就做你身邊的二等管事，她之前一直做副手，我就不換了?！睖丨Z也是滿意的。

　　“至于采買，銀翹姑姑，我便交給你做一段時間，讓我身邊的竹月幫襯著你一個月。若是做的好，以后你就管采買，再自己選一位二等管事?！?p>　　其實(shí)這采買之事應(yīng)當(dāng)交給極為信任的人，只溫璟身邊的人手著實(shí)不夠，她千挑萬選，又細(xì)細(xì)打聽了幾遍，才選了銀翹出來。

　　銀翹之前只是個三等的管事，不過三十多歲，話少做事卻是認(rèn)真的，奴仆們之間口碑也不錯。

　　溫璟打聽了些她之前做的事情，覺得銀翹是個可用的，先試試吧。

　　從三等管事變成一等管事，又是采買這樣的重任，銀翹激動的手都有些發(fā)顫，面上死死穩(wěn)住了：“是，奴婢多謝太子妃娘娘信任，絕不辜負(fù)。”

　　后院的庫房，鑰匙是放在溫璟這里，管事暫時交給了吳婆子。她之前是記賬的，腦子靈活。

　　雜務(wù)安排的是一個叫朱顏的管事姑姑，她也是溫璟提上來的，不過雜務(wù)事沒什么油水可撈，眾人的目光多數(shù)還是聚在銀翹身上。

　　“你們大多數(shù)都是內(nèi)侍省分來的，休假和月銀便都按著原來的一樣，但......”溫璟停頓了一下。

　　“若是犯了錯，查明了，無論管事嬤嬤還是下面的人，不必來我這里討?zhàn)?，都直接送去?nèi)侍省宮正司?！睖丨Z放下手中的茶盞，發(fā)出輕輕的一聲。

　　剛剛還有些激動的管事們，都是一凜。

　　“不過你們?nèi)羰亲龅煤?，自是有獎賞的?！睖丨Z慢條斯理，語氣淡淡，“我是個好說話的，不求各位能忠心不二，只需各司其職，做好份內(nèi)之事?！?p>　　下面的人都紛紛應(yīng)下，說些不敢，忠心的話。

　　“那便如此吧，接下來一個月我也是要看看各位的本事，月末的時候，我要看各處的帳冊?！睖丨Z起身，扶著蘭苕的手回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