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難
來此之前,沐秋瀾告訴自己,不管怎么樣都不能心軟,不會給蕭景辰添麻煩。即便眼前的人是他親爹,但謀逆之罪如何寬恕?
可此刻看著韓元崇激動淚流的模樣,她的心狠狠地疼。不管他怎么十惡不赦,但他對她的母親——葉韻如的深情確是令人潸然淚下。
在府中時,她便時常聽下人說過,老爺長情,這么多年都對先夫人惦念不忘。府中有一處院子,除了老爺,任何人不得進(jìn)入。那里便是她母親生前居所。
“孩子……”韓元崇拉住她的手,老淚縱橫,“你娘若知道你活著,也無憾了!”
他還記得,韻如臨死時緊緊拉著他的手,已是虛弱不堪。
“對不起,我沒有保護(hù)好我們的孩子?!?p> 他至今想起她那不甘又絕望的眼神,仍心如刀割。
“下了黃泉,我對你娘也算有個交代了。孩子……”他期待地看著沐秋瀾:“叫我一聲爹,好嗎?”
沐秋瀾含淚哽咽喊了聲:“爹!”
這么多年,她都以為自己的父母早亡,看著別的小孩有爹娘疼愛她羨慕不已。如今她也有爹了,可是……這份剛相認(rèn)的父女情份卻太淺,她都沒機(jī)會好好感受有爹的幸福。
“好好好!”韓元崇滿足的點(diǎn)頭,而后又擔(dān)憂問道:“此事還有別人知道嗎?如今我是戴罪之身,若讓人得知,你也會被牽連。孩子,你快走!好好活著?!?p> “爹……”沐秋瀾心痛如絞,“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韓元崇將她推開:“你不要管爹了,爹罪有應(yīng)得,若你被連累,爹死了也沒臉見你娘!快走!爹不在,你一定要保重自身,快走!”
沐秋瀾只得傷心離開,她不時回頭看著那個蒼老落魄的身影,那臉上慈愛的笑是她從未感受過的親情。
直到她消失在廊道盡頭,韓元崇才斂起了笑,默默坐下來。他拿起酒杯,翻到底部,拓印著金色的“岐”字,杯子亦是上好的秘色瓷,只有皇宮王候可用,這杯器想來出自岐王府。
這天牢森嚴(yán),她一個小丫頭如何能進(jìn)來?若不是有貴人相助……
天無絕人之路!
韓元崇把玩著手中的杯盞,嘆口氣:“孩子,爹能不能活,就看你了。”
……
馬車上,沐秋瀾一言不發(fā),通紅的眸子讓人心疼。
蕭景辰握住她的手,“手好涼!”
“王爺……”沐秋瀾抬起頭,蕭景辰打斷道:“我讓人做了你最喜歡吃的棗泥糕,酸甜可口,這會回去正好?!?p> 沐秋瀾只得將要說的話又咽了回去。
回府后,沐秋瀾對那棗泥糕自是沒什么胃口,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蕭景辰看在眼里卻不說,他當(dāng)然知道她心中所想無非是韓元崇的死活,既然他無能為力,便權(quán)當(dāng)不知。
這一整日,沐秋瀾都憂心忡忡。晚間亦是難眠。她知道這會蕭景辰還沒睡,猶豫再三還是起身去書房找他。
蕭景辰抬眼瞥到了窗外站著遲遲不進(jìn)來的身影,嘆口氣。
他料到沐秋瀾會來。
“進(jìn)來吧!”
沐秋瀾這才輕輕推開門,手里端著羹湯,她躲閃著蕭景辰探尋的目光,默默地將羹湯放下。
蕭景辰拉她過來,關(guān)切道:“這么晚了,還不睡?”
沐秋瀾咬了咬唇,終于說出口:“王爺,我……我想問……”
“你想問韓元崇之事可否有轉(zhuǎn)圜?”蕭景辰直接替她說了。
沐秋瀾怔怔地點(diǎn)點(diǎn)頭。
“沒有!”蕭景辰回答的干脆。
沐秋瀾垂下眸子,突然跪下來,眼淚啪啪往下掉:“求王爺饒我爹一命!”
“你這是做什么?”蕭景辰趕緊去扶她,“當(dāng)心身子。”
沐秋瀾抬頭看著他,眼含深情,“我知道……我欠你太多,不該再讓你為難,可……可他畢竟是我爹,我做不到袖手旁觀?!?p> 瞧著她淚如雨下的模樣,蕭景辰自是于心不忍,何況太醫(yī)也說過,不能憂思傷心,韓元崇這事不解決,恐怕她是日夜懸心,不能安枕,于是便道:“你先起來!”
他將沐秋瀾扶起來,攬入懷中:“你容我想想辦法?!?p> 沐秋瀾緊緊靠在他胸膛,輕聲道:“景辰……謝謝你!”
……
自從見了燕氏族人后,這幾日燕承都有些心神不寧。莊婉也沒再問,如今一切都只看天意,若天意如此,她也沒有辦法。不過,她會拼盡全力,讓燕承活著。
莊婉看向床榻下的燕承,燭火幽微中眸光亮如繁星,唇緊抿著怔怔地盯著房梁。
“睡不著嗎?”她問了句。
燕承好似沒聽到一般,并未回答。
她掀開被褥下床來,鉆進(jìn)他被窩,燕承這才驚覺回過神來,下意識地往旁邊挪了挪,“你怎么……”
“一起睡,暖和!”莊婉笑說。
燕承一時心慌臉紅,忙說:“快去床上睡,地上涼!”
“不要!”莊婉故意往他懷里鉆,“又不是沒睡一起過,害什么羞?!?p> 燕承猝不及防間,莊婉的頭已經(jīng)枕在他胸膛,幽香縈繞。這一來,他哪里還有心思想別的,心里莫名其妙而生的煩悶也驅(qū)散了干凈。
他緩緩抬起手,撫摸著莊婉的發(fā)絲,和心愛之人相偎同眠,他自然求之不得。
但是,這地上只鋪著薄薄的被褥,又冷又硬,怎么能讓莊婉睡這里。
他起身直接將她抱起,放回床上,“聽話,快睡!”
“那你也來床上睡!”莊婉說。
燕承看了眼那窄小的床,若他也睡下,難免和莊婉擠在一起,雖然他認(rèn)為自己定力足夠,可也難保不會整夜難眠。
“床太小了?!彼f:“你快睡!”
莊婉說:“那我要看你睡著了我再睡!”
燕承拿她沒辦法,將燭火吹滅,躺下來閉上眼睛,“我睡了,你也快睡!”
莊婉笑笑,也閉上了眼。
燕承雖然沒什么睡意,心里此刻卻平靜了很多。對于他來說,沒有什么比莊婉更重要。就算那些燕氏后人再怎么悲慘,他也沒必要放在心上,讓莊婉擔(dān)心。
想到這,這幾日的愁緒疏解不少,他睜開眼看了一眼莊婉,微笑地又闔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