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寧的心好痛好痛!哪怕當(dāng)初面對父母的離世,哪怕曾經(jīng)被最好的朋友背叛,哪怕那時雙眼失去了光明,哪怕突然得知尹哲峻的死訊時,都不及此刻她心痛的十分之一。
自己僅是聽聞,就已然心痛如此,那么當(dāng)時親身經(jīng)歷這些苦痛的云曦,那時還是個孩童的云曦,他是怎樣熬過那段艱苦歲月的呢?
“云曦妥協(xié)了,他不得不去做那些違背他良心的壞事。”
“他為什么不逃走呢?既然已經(jīng)認(rèn)清了你們養(yǎng)父的真面目,既然他都可以帶著你們?nèi)齻€弟弟自謀生路,他一個人逃走不是更容易?他可以重新回到孤兒院,或者去報警告發(fā)這個人面獸心的養(yǎng)父?”
“你能想到的,你覺得鄭澤中他想不到嗎?那時候云曦的確動過逃走的念頭,他想擺脫鄭澤中的擺布。
但那時他畢竟只是個孩子,怎么斗得過一個卑鄙又狡詐的大男人?盡管云曦打小就聰慧過人。
鄭澤中知道云曦跟他不是一條心,早就留了一手。
每次他讓云曦外出做事,都會留下我們當(dāng)中的某一兩人。
有時候三個都會留下來,讓云曦獨自外出。有時候覺得他需要幫手,就會留下來一兩個,派其中一個去協(xié)助他。
但無論怎樣,我都是被扣留下來的那一個,因為鄭澤中清楚,云曦最在意的是我。
被扣留下來的人,就是拿來脅迫云曦的人質(zhì)。
鄭澤中告訴他,如果他逃跑,我們?nèi)齻€都會沒命。
如果他完不成他交給的任務(wù),也就是賺不到他要求的錢財數(shù)目,我們則要因為他而挨一頓毒打,或者被關(guān)進(jìn)小黑屋餓個幾天幾夜。
他還威脅云曦,如果他把警察帶來,他就會與我們?nèi)齻€同歸于盡。
他說他寧可魚死網(wǎng)破,也絕不姑息我們有人背叛他!
總之,如果云曦對鄭澤中起了異心,抑或不聽從他的指令,都會連累我們?nèi)恕?p> 那時的云曦覺得我們四個都是無父無母、命運悲苦的孩子,他做不到因為他的緣故而牽連我們受苦。
他更加做不到因為他的緣故而讓我們?nèi)魏我粋€人失去生命。
萬般無奈之下,他只能服從于鄭澤中。
這樣的日子過了一段時間,云曦每天都能滿足鄭澤中的要求,盡管他提出的要求越來越高。
我們也相安無事地過了一些時日。也就是在這段日子里,鄭澤中發(fā)現(xiàn)了云曦不僅聰明絕頂,做事心思縝密,并且有著過人的本領(lǐng),這也為后來云曦一步步被逼入絕境埋下了伏筆。
鄭澤中覺得崔云曦有能耐有本事,他的資質(zhì)和天賦是我們四人當(dāng)中最高的,甚至勝過絕大部分的普通人。
他認(rèn)為像崔云曦這樣的人,只要能徹底為他所用,將來一定會“大有作為”,一定會為他帶來源源不斷的財富。
于是,他想方設(shè)法想把崔云曦同化,讓他心甘情愿盡入彀中。
但聰明的人都是有獨立思想的,云曦怎么可能甘心受他擺布?
幾年之后我才知道,原來當(dāng)初云曦只做過幾次偷雞摸狗的勾當(dāng),后來他每天拿回來交給鄭澤中的錢,都是他打各種零工賺取來的。
他把自己每天辛苦賺來的錢悉數(shù)上交給鄭澤中,只為了換取我們不遭受皮肉之苦,和餐餐吃飽肚子?!?p> 心揪了這么久,聽到此處,簡寧才稍稍松一口氣。
她不禁暗暗佩服云曦,小小年紀(jì)的他,不僅在困難重重之中仍能堅持住自己的原則,而且果然善良正直,聰慧過人。她沒看走眼!
“有些人的善良是與生俱來的,可有些人的邪惡也是從娘胎里自帶的。明昊就是天生的壞種!”子強(qiáng)說這句話時帶著滿腔義憤。
簡寧立刻提起精神繼續(xù)聽他往下講。
“明昊和明軒是親兄弟,明昊小我一歲,小了云曦兩歲。明軒更小,比云曦整整小了五歲。所以當(dāng)年云曦十歲的時候,小明軒才只有五歲。
五歲的小孩兒根本沒有判斷力,可是他那八歲的哥哥明昊卻學(xué)會了見風(fēng)使舵。
直到很久以后,一次偶然的機(jī)會,允曦才得知,他竭盡全力撐開保護(hù)傘保護(hù)的人,原來早就站在了別人的保護(hù)傘下,根本不屑于他的付出,并且人家過得非常滋潤。這個人就是明昊。
明昊背刺了云曦,一早被養(yǎng)父收買了。
鄭澤中最初教我們?nèi)ネ档臅r候,云曦就告誡我們,偷偷摸摸是不好的行為,不能去做。
他說想要活下去,想要養(yǎng)活自己,唯有靠自己的雙手才能活得踏實,活得問心無愧。
起初,明昊是聽從的,可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他就投誠了鄭澤中。
確切地說,是鄭澤中拿雞腿誘惑了明昊,而明昊沒能抵住誘惑。
每次他偷了錢物回來上交給鄭澤中,鄭澤中都會給他飯吃,并且還會獎勵他一根雞腿。
當(dāng)時云曦帶頭不讓我們?nèi)ネ担€教我們靠勞動賺取錢財,鄭澤中是不知情的。
有時我們在外奔波一天也沒能找到零工,賺不到錢,晚上回來是不會把實情告訴他的,只告訴他今天沒能得手。
后來不知怎么的,鄭澤中就獲悉了實情。
我記得很清楚,那天回來,在外流浪了一天的我們精疲力盡,又累又餓,回來想要填飽肚子,卻被鄭澤中無情地拒絕了。
他不給我們吃飯,倒叫我們站成一排,他手里拿根鞭子一個個地審問。
明軒和明昊都嚇得哭了,把什么都說了。
說實話,當(dāng)時的我也嚇得夠嗆,甚至還尿了褲子,只有云曦面不改色,冷冷靜靜地承認(rèn)了一切,還包攬下了所有責(zé)任。
就這樣,養(yǎng)父當(dāng)著我們?nèi)齻€的面,把云曦狠狠地鞭打了一頓,又餓了他好幾天。
那次云曦傷得很重,他又痛又餓,發(fā)起了高燒。
我很害怕,怕他會死!
我偷偷跑出去想給他買藥,可是我沒有錢,藥也買不到,除了急得大哭,我束手無策。
那次云曦?zé)怂奶烊?,一直昏昏沉沉,直到第四天,他突然醒了,一直喊口渴、喊痛?p> 我跪下祈求養(yǎng)父給云曦治病,給他水喝,給他飯吃。
興許鄭澤中對云曦動了憐憫之心,又興許他對云曦有惜才之情,那一次,他答應(yīng)了我的懇求,云曦活過來了。
其實鄭澤中對崔云曦真的是又愛又恨。
他贊賞崔云曦智勇雙全、果敢剛毅、敢做敢當(dāng)、從容不迫,但也知道他難以駕馭。
他一方面欣賞他,一方面又忌憚他;一方面想要重用他,一方面又提防著他。這些沖突隨著云曦的年齡增長,越發(fā)突顯?!?p> 簡寧猛然想起云曦曾對她說過的話:“我小時候生病,沒有看過醫(yī)生,沒有吃過藥打過針,也……沒有人照料,全是自己硬抗過來。
后來就落下了病根兒,淋雨著涼很容易發(fā)燒。但,只要扛一扛就挺過去了?!?p> 當(dāng)時他用最為平淡的語氣說出這番話,仿佛這些對他來說都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可她當(dāng)時聽進(jìn)耳朵里卻異常難受。
原來他那么小就遭受了那么多的磨難,原來他平淡的語氣掩蓋了他那顆深受創(chuàng)傷的心。
“明昊其實一早就背叛了我們,嚴(yán)格來說他是背叛了云曦和我,因為他和他弟弟是榮辱與共的。
之所以用‘背叛’這個詞,倒不是因為他選擇了跟我們不同的道路,人各有志,強(qiáng)求不來,而是他那些兩面三刀的做法。
在我和云曦面前,他表現(xiàn)得與我們志同道合,實際上他早已與我們貌合神離。
表面上,他贊同云曦的做法,背地里,他把一切都透露給了鄭澤中,導(dǎo)致鄭澤中對我們每天的行跡都了如指掌。
最明顯的一次,云曦原本計劃帶著我們一起逃走,卻被鄭澤中提前獲知,早有預(yù)防,我們的逃跑計劃落空,從此被他看得更嚴(yán)。
當(dāng)時云曦還一心認(rèn)為是鄭澤中預(yù)先猜測到我們想逃走,才提前做了防備。
后來才得知,原來都是明昊在背后搗鬼。
還有我們每次挨罰,罰餓肚子、遭打罵等,表面上明昊兩兄弟也跟我們一起受罰,實際上不過是鄭澤中和明昊聯(lián)手在演戲給我們看。
鄭澤中打我和云曦是真打,但是打明昊和明軒卻只是做做樣子。
還有,我們四個會一起挨餓,但是過后他會偷偷讓明昊吃飯,甚至每次還給他雞腿吃,以獎勵他對他的‘忠誠’。
可我跟云曦最開始是不知道這些的,那時候云曦也不過十歲,我九歲,我們根本斗不過一個大人,何況還是一個極為狡猾的大人?!?p> “那個明昊為什么要這樣做?就像你說的,他可以選擇跟你們不一樣的路走,可他為什么要做兩面派呢?”簡寧提出了自己的質(zhì)疑。
“為了一根雞腿?!彼巫訌?qiáng)說。
簡寧面露疑惑。
他便解釋道:“小時候的明昊不懂那么多,他只知道順從養(yǎng)父就不用餓肚子,還有雞腿吃,還不用挨打。這些都是一個小孩子本能的需求。
一切都是鄭澤中引導(dǎo)的,他看出明昊的本質(zhì)劣根,才會選擇策反他。
他知道我是鐵了心跟著云曦的,他在我這里得不到什么,而且我這人沒什么主見,從小到大都是追隨著云曦的腳步。
明軒就更不用說了,那一年他才五歲,一個斷奶沒多久的小孩兒能指望什么?明昊就是最好的人選!
明昊骨子里有很強(qiáng)的劣性,長大后的他比鄭澤中更是有過之無不及。
當(dāng)初他依順鄭澤中而背刺我和云曦,他假裝跟我們同心也好,做間諜出賣我們也好,跟鄭澤中聯(lián)合演戲也好,他的目的很簡單,就是讓他和他弟弟能吃飽肚子。
可憐的是云曦,還一心一意為我們?nèi)齻€弟弟著想,一心一意護(hù)著我們,所有的勞苦他一個人扛,所有的過錯他一個人背,被養(yǎng)父懲罰、挨打挨餓也是他一個人受。
曾經(jīng)他還碰到過明昊在外偷竊時被當(dāng)場抓獲,也是云曦替他扛下來,替他挨人一頓毒打和辱罵。
可明昊是個忘恩負(fù)義的家伙!到頭來云曦庇護(hù)的是一只狼,這只狼發(fā)起狠來能把他咬得千瘡百孔,最終要了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