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的夜里,白青亭梳洗后給腿上的傷口敷上君子恒給的傷藥,黑色的,很是冰涼。
她看著切口薄如蟬翼且深,內(nèi)里卻因她翻轉(zhuǎn)手術(shù)刀而皮肉翻卷的傷口上黑乎乎一片,心想應(yīng)該不會留疤吧。
重新包扎好后,她便上床榻睡了一個很長很好的覺,因為明兒起她便有三日的假期,可以光明正大地出宮,可以去尋小年子問他木柜做好了沒有,可以去找君子恒問他能不能將李氏父子交給她等等。
至于那名圓臉的小宮婢,暫時她還沒有時間去找其算帳,要等到她回宮后方有時間再做處理了。
總的一句話,她心里很高興。
這份好心情持續(xù)到隔日天剛蒙蒙亮,她被小琪子一堆問題唾沫掩埋、被呂司記一包包君子恒開的補血中草藥攻陷、被方女史一口一個要照顧好自已的念叨中微笑、被秦采女一把鼻涕一把淚地相送,她仍覺得高興。
她不過出宮三日,也不是什么重大傷員,可這些人給她的感覺卻像是她要遠行了般,那樣殷殷不舍,那樣無法寬心。
她覺得,是不是有點小題大做了些?
剛出了乾龍宮,劉德海在宮門外等著她。
“青蜒兒,此番出宮養(yǎng)傷是陛下隆恩,諸事應(yīng)當小心謹慎?!彼麌诟乐?p> 白青亭點頭,她覺得自重生在這宮中,她聽得最多做得最多的便是謹慎這二字了。
他又道,“平日你居于深宮,有心人想靠近也靠近不得,有些事情即便想做也少不得要繞上三繞?!?p> 白青亭應(yīng)道:“劉總管放心,青亭明白。”
劉德海嘆了口氣,“你終歸是女兒家,有些虧總吃不得,萬事小心為上?!?p> 清白是這個時代女子視為性命更勝性命的東西,故而他們才會鋌而走險在賞菊會上算計她利用她。
白青亭漠然:“青亭自知懷壁其罪,此去宮外養(yǎng)傷,定當牢記劉總管的話,安份守已,不節(jié)外生枝?!?p> 劉德海頷首,不再言語。
出了皇宮剛到南巖大街的宅子時,門口的吳嬸正好剛買菜回來,見到她笑得滿面的輒子,興沖沖道:“姑娘,你總算回來了!”
白青亭這才想起,原主的這座宅子平日里是有人打理的,正是眼前的吳嬸與其老伴吳伯,只是他們二人夜里不住在宅子里,只在白天入宅子打掃掃養(yǎng)養(yǎng)原主的那些小寵物。
白青亭笑著打了個招呼:“吳嬸,今兒個吃什么?”
“我也不知姑娘今日回來,只是略略買了一些家常菜,并不多!”吳嬸想了想又道,“待會老吳便回來了,我讓他給姑娘買最愛吃的紅鯉去!”
“好?!卑浊嗤づc吳嬸直入二進門,穿過前院的正堂偏廳,繞過折廊到了后院,便是平日里原主住的主院落晴院,想起剛才自家宅子隔壁家那高高掛著君府二字,她逐問道:“吳嬸,隔壁家君……”
“此時尚早,君大人還未下朝呢!”吳嬸人爽朗,嘴巴快:“姑娘尋君大人有事?”
白青亭連忙搖頭,她不過是想確定此君府是否正是她心中所想的君府罷了。
被吳嬸這么一說,應(yīng)是錯不了了。
這倒好,她與他是同伙,還成了鄰居,不錯。
除了晴院之外,后院還另有三個院子,分成廚房、偏房及客居,偏房是供吳嬸吳伯白天在宅子內(nèi)歇息居住用的,客居則從無人入住,一直空著。
白青亭又問了幾句她的小寵物哪兒去了,吳嬸說它們總喜歡亂跑,有時亂跑到三進門那里,因著原主吩咐三進門是禁地,不許任何人進入的原故,吳嬸也不好入內(nèi),便只好等著它們自個出來。
可一來二去,吳嬸累得慌也氣得慌,于是后來率性將它們皆拘到一處看管起來:“就在偏房院子里,白天我沒拘著它們,讓它們在院子里玩耍,一到夜里我才關(guān)了起來,免得亂跑跑丟了。姑娘可去看看,現(xiàn)今這些小家伙都長得可壯了!”
原來關(guān)起來了,怪不得上回夜里來都沒瞧見。
白青亭隨口應(yīng)著,吳嬸見她沒什么事兒了便自個忙活開,說是要好好準備一桌午膳給她嘗嘗,不然都瘦得不成形了。
對此,白青亭不表意見,任由吳嬸如何高興如何忙活去,她現(xiàn)今記掛的是三進門里的第三重院落,那里的主院寢室里可還連著皇宮清華閣的密道。
到了三進門,兩邊白墻高然聳立,暗紅楠木做成的兩扇大門緊緊關(guān)著,雖說是禁地,可也沒鎖著。
白青亭推開門入內(nèi),看了看四周。
沿著青石小路直走是正堂,兩側(cè)是偏廳,小路兩旁是兩個大型的花圃,種著梅樹,因著無人進來打理,其中長了許多野草,頗有竄過主樹之勢。
這個布局倒是與一進門二進門的院落一樣無二致。
越過正堂偏廳,她又繞了幾個折廊才到那天夜里她出來的院落,大圓拱開的門上有個黑底的扇形牌扁,上面寫著故園二字。
第三重院落與前兩重院落唯一不同之處,便是后院沒分成幾個小院子,而是自成一個大院落,這便是這故園了。
故而故園很大,入門左側(cè)是長長的白墻,右側(cè)是連連排的五間房,每間房占地都不小,房前的院子也大得驚人,大有小型藍球場之感。
這會白天院落亮澄澄的,院子里不落俗套地還是種了株梅樹,就在入門對面的最角落,花圃很大,花圃外是一石桌兩石凳,再無其他物件。
乍一看,枯葉滿地,卷起風聲沙沙作響,整個故園空蕩蕩得有些駭人。
寢室是在五間房靠梅樹的那一間,也就是在入門對面最里的地方,白青亭上回大概有看過,這回她先去瞧了瞧其余的四間房。
正中間是正堂,待客物什皆有,只是許久未用微微蒙塵,這還是原主常來打掃之故,要不然早早封塵了不知幾層了。
其余三間里面要么空著要么放著一些雜物,她想著收拾出來,便可以放置那些大木柜了。
一間房放上幾個木柜綽綽有余,暫時倒是不必擔心木柜存放之所。
爾后她入了寢室躺上床榻,按了暗格里的機關(guān),她下一刻已躺在暗室內(nèi)的貴妃榻上。
這套宅子是一年多前原主發(fā)現(xiàn)暗室密道后方買下的,那時這宅子荒廢得不成樣子,原主也是費了好大力氣修箕方可住人的。
白青亭想,這應(yīng)該是原來住于清華閣的不知幾代前的代詔女官遺留下來,連同這連到宮外南巖大街宅子的暗室密道。
她看著這個大了清華閣暗室足足兩倍的暗室,突然覺得要不是大木柜無法搬到這里面來,此處定是最佳藏尸之所。
微嘆了會,她沿著密道回了清華閣暗室,確定了一番木床上宮婢尸體仍舊新鮮之后,她提起黑麻布袋往回走,打算將貓兒埋在故園的院子里。
這么來回一折騰,待她把貓兒埋在梅樹下后,已近午時。
出了故園回到晴院,吳嬸正在摘菜洗菜,吳伯也已買了新鮮紅鯉回來,她笑著跟二位老人家聊了幾句家常之后,便讓吳嬸燒下熱水好讓她沐浴一番。
她身上沾了土,又來回走了密道流了汗,不洗她身上不清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