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世外桃源
“賢弟既然有傷,何故去而又返?我還能委屈了自家孩子不成?”燁攸嘆息而言,暮云聽了這話,趕忙起身相讓。
“我的徒兒,自然是由我來護。流言之事已然說明,不過就是郡主與我為了祈典做些準(zhǔn)備,哪里來的日夜笙歌?還有那半個徒兒之事,郡主未隨本君改名換姓,也未全了拜師禮節(jié),自然只算是半個師徒。這次,可聽懂了?”他匆匆數(shù)言,便是懟的眾人鴉雀無聲,敢怒不敢言。
“戰(zhàn)神大人!郡主今日打上我四族仙府!這等大事又該如何算!”
“郡主隨本君于人間奔波,封印冥淵裂縫之事又該怎么算?驅(qū)使郡主給云天苑刷污桶之事又該怎么算?諸位大人如果真的想算,那我們就好好的清算?!比菹?zhàn)神怒而起身,他平素從容不迫,說起這些,竟有些怒意上頭。
他走上前去,竟伸手解下衣袍!
“諸位可看清楚,這筆賬又怎么算!歸根結(jié)底若不是本君視燁兄為至交好友,你們仙族存亡于我一散仙何關(guān)!”他此身皮膚雖光潔,卻從未有人想到那像火燒灼而過一般的疤痕遍及全身,留下道道紫紅。
眾人都看不見他的面容,可這身上的傷痕卻看的清清楚楚,平常人仙根本無法近戰(zhàn)神的身,這傷痕也唯獨可能是冥淵之力所致。
冥淵之力是仙族克星,就憑他們幾個誰敢以命與冥淵之力相搏?
戰(zhàn)神就這樣堂而皇之的帶走了郡主與郡王。為了安撫幾族,燁攸仙帝特意令公主仙樂略備薄禮登門致歉。
幾族見燁攸派出了愛女,自然不敢再聲張,只得領(lǐng)了這微薄的好處便作罷。
回府的路上,暮云久久不言,璟皓發(fā)現(xiàn)了問題早早告辭離去。
“怎的,開始與我有隔閡了?”
“不敢。”暮云關(guān)上了門,依在了門上,腦海里盡是他不穿衣服渾身傷痕的模樣。
想到這,就不免氣惱,氣惱他的隱瞞。
“生氣了?!彼Z氣肯定。上前幾步,徹底將暮云堵在了門內(nèi)。
“不敢。”
“你忘了,我這身體可是假的?!彼齼上峦嗜ド弦拢@皮膚白嫩吹彈可破,身材秀色可餐,哪里有半點傷痕?
“……”這倒是提醒了暮云,他真身是那鳳凰祭司的鳳火,這軀體是她外祖的力量凝煉而成……
暮云如此近距離的看他,整張臉燒的通紅,鼻腔都有些酸痛。她趕緊別過頭,冰涼的手指抓起了他的衣襟向上提去。
“戰(zhàn)神大人,你要守男德……”
“嚴(yán)格來講,我只是活得久,但還不算是男人。”他的聲音響在頭頂,略有些沙啞,聽在耳里酥酥麻麻的,讓暮云慌張極了。
老天爺啊,這等場面,還不如讓她去跟人打架?。?p> 說到打架,暮云猛的推開了戰(zhàn)神,興奮的凝了一簇仙力在手心,對他說道:“對了!我好像晉升仙君境了!明日,繼續(xù)一起練劍吧!容夕真的好厲害,我連皮毛都沒有學(xué)會呢,竟然給他們揍的那叫一個慘!”
“好。你想做什么,我們就做什么。”戰(zhàn)神對暮云的寵愛,說來奇怪,不知從何而起,卻來的深刻。
暮云沉浸其中,從未有過懷疑。
幾日后,晨。
第一縷光照耀于仙京,樂族巫祈之聲頌于天地。女音悠揚動聽,眾人皆耳目一新,再一看去,竟然是那過去不學(xué)無術(shù)的樂族小郡主!
一舞一唱間,讓人忘卻了平素被人渲染的廢物模樣。
其頸下的神印流光涌動,配著這樂族的巫祈儀式,竟無端生出了些壓迫感,讓人想起了那古神族刻在他們骨子里的壓迫之力。
平素受人欺凌的小郡主抬起了頭,挺直了腰,所有人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這仙族最美的女仙從來就不是出自什么白蛇一族。
戰(zhàn)神臉上欣喜,受著亭臺之下眾人的賀喜。卻裝作一副沉穩(wěn)模樣,誰知偷偷的飲茶掩飾偷笑。
“燁兄,可還記得我說的話?”
“賢弟,咱倆說的話還少?我怎么知道你說的是哪句……”燁攸今日莫名煩躁,看著戰(zhàn)神這副老謀深算的模樣他就難受。
“若再鬧到你跟前,罰便是了?!?p> “鳳容夕你夠了!”燁攸以口型罵之,誰知那厚臉皮的人還是呵呵的笑著。燁攸終于是有些急了他出言道:“你……你為何不能放過我家孩子!”
“難道她不是跟了我才活下來,活的好?”
“可那丫頭許是真的喜歡你。你怎么好騙她!”
“除了身份有所隱瞞,其余我也沒有欺騙于她啊。況且這世上唯有我能這般護她周全,跟我在一起燁兄有何不放心?”
燁攸有苦難言,只是有些后悔當(dāng)初沒有發(fā)現(xiàn)苗頭就將其斬斷。這男人背負(fù)的東西何其繁多,他所探尋的事涉及十萬年前的辛秘,難以排除當(dāng)初他接近暮云的復(fù)雜意圖。
作為外祖,終究是對這晚輩有些歉疚。唯有嘆息松了口:“那……你能護她多久?!?p> “這一生。”
“呵,你說的一生,是戰(zhàn)神的一生,還是那人的一生?”燁攸再次逼迫。
“一生便是一生?!兵P容夕并未否決,但仍是模棱兩可,給了自己轉(zhuǎn)圜余地。
談話之間,暮云與衍朝主持的巫祈早已結(jié)束,慶典已經(jīng)開始,暮云繞過人群來到仙帝與戰(zhàn)神所在的亭臺。
“參見外祖,戰(zhàn)神大人!”暮云今日心情甚好,腳步輕快,頭上的步搖發(fā)出叮當(dāng)脆響。
“不必行禮,這兒沒外人?!兵P容夕先于燁攸開口。
暮云聽了話起身,乖巧的坐在了亭臺一旁。
“小暮云可是有些不舒服?你母親從前每次巫祈過后都心悸難忍,后來朝兒卻沒這般毛病,我還以為只是柯兒心脈脆弱之故……”
“回外祖……是有一些?!蹦涸瓶吭谝粋?cè)的柱上,繼續(xù)解釋道:“旁人太過聒噪,這不是就到您這兒躲清凈來了嗎。”
“你倒是會躲?!睙钬鼡u著羽扇不再管暮云。
誰知這兩人談笑的功夫,竟見得暮云面色潮紅,躁動不安,呼吸急促,表情痛苦人卻暈了過去。
鳳容夕一把抱過暮云,探得她此刻神息散亂不堪,神印暗淡無光。
“那巫祈之后,都會如此?”
“也不……畢竟衍朝就無事?。 睙钬鼡项^不解,她也不知道這丫頭會比自己女兒的反應(yīng)還要劇烈。
“衍朝他根本就不會頌詞!這丫頭頌的才是完整的巫祈!”鳳容夕此刻急了,昶夜凌空祭出,二人腳下猶如踏出星宇。
昶夜精妙,靈氣磅礴,就如神之造物。普通的仙族哪里見過這等寶物,紛紛投以目光。
這引人注目本不可怕,只是眾人旁的不知,只見得這亭臺之上,戰(zhàn)神緊緊抱著他的小徒弟,擁吻。
之前種種流言蜚語本就未絕,此次直接乘勢甚囂塵上,將一切罪名坐實。
暮云醒來,精神未復(fù),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何事,只覺得自己是被什么人抱在懷里,去往什么地方。
“嬌縱!如此嬌縱!都發(fā)生了這種事竟然還要人抱著!真是不要臉!”不知是哪一族的老婦人,站在路旁直戳暮云的脊梁。
“這是……發(fā)生了什么事!”暮云有些茫然,卻覺得這不認(rèn)識的普通仙族說了這等難聽的話,定是發(fā)生了什么大事。
“暮云?!边@一聲,使得暮云平靜下來。
卻也明白了一二。
放在平時,他怎會大庭廣眾的如此親昵。
“對不起,早知如此,我不會同意你跳巫祈?!?p> “不說這個……剛才發(fā)生了何事?”暮云皺著眉,渾身脫力只有繼續(xù)掛在他身前,受著眾仙唾罵。
“師徒相戀,仙界盡知?!彼嘤行┰辏鞠雽€機會,將這水潑在自己身上,可今日之事,當(dāng)真是情急之下的意外。
結(jié)局依舊不會出現(xiàn)偏差,可這緣由過程,叫他不爽。
極天殿中,興師問罪之人大有人在,甚至有人上升到了會影響仙族慶典巫祈的高度,所有人都知道這是仙界最重要的日子。
“這一切都是暮云的罪過,是暮云貪戀權(quán)勢,不敬大能,不孝長輩,明知母親曾與戰(zhàn)神有舊約,依舊冥頑不靈。戰(zhàn)神大人不過一屆散仙,不該受我仙族宗族禮法苛責(zé)。無論何罪,都由暮云來受。若是暮云此舉于仙族宗族有礙,這郡主爵位交還便是!”暮云自己一路搖晃走上大殿,跪在正中,卸下頭上象征郡主身份的王冠,托舉于掌心。
兩旁各族分為兩派吵個不停。
此刻的極天殿,活像是人間鬧市。
沒有半分仙風(fēng)。
似乎到處都是刻薄小人。
鳳容夕遲來,一把提起暮云。將她手中高高捧起的王冠摔落在那群聒噪之人的眼前。
冷言道:“做你們仙族的郡主諸般委屈,那不做了又能如何!”
“戰(zhàn)神!你今日好大的膽子!”燁攸拍案而起,他早已被人煩的血氣上涌,這下終于有了發(fā)泄的由頭,只見這眼前的桌岸就這般碎了。
“我本不想今日,誰知諸位不依不饒,事已至此,本君只好順?biāo)浦邸纷迥涸凭褪潜揪龑ひ捴?!?p> “好??!朕的好愛卿!好外孫女!一個兩個當(dāng)真是沖昏了頭!你們兩個……給朕滾去云憂谷思過!非詔不得出!”燁攸驟然明白了這言外之意。
若是再鬧到他跟前,罰便是了……
非詔不得出,非詔不得入。
那地方可是云憂谷,半點光芒也無,時間流速猶如失效一般,待上三日都是極大的折磨,非詔不得出……就連那平時刻薄的玄溺都唏噓不已。
此后傳言四起,都斷定這戰(zhàn)神與仙帝之間已生嫌隙。
樂族失了戰(zhàn)神鎮(zhèn)守,往后,這地位怕是更加岌岌可危了。
暮云前世怕極了這里,云憂谷中,不辯白夜四季,常年陰寒,山谷雖不廣闊,可不能識物,便使人半點不敢走動,來到這里幾乎感官都被廢黜無用,只能靜靜聽著水滴石穿熬過漫長時間。
然而這次不同。
黑暗雖至,但他心跳孔武有力,身上溫?zé)?,?qū)走了陰寒。
“在此處等我?!蹦涸票凰旁谠?。
“你別走!”暮云發(fā)覺他將離,趕忙撲過去胡亂捉住了他。
“我就在你三步之內(nèi)。”他蹲下身,輕吻暮云額頭,留下一片熾熱。
還未來得及害怕,眼前在這會將所有光芒吞噬的云憂谷中,一縷清月之光籠罩。
抬眼看去,是升起的昶夜,籠罩了整片山谷,穹宇之光化作了月,將無邊黑暗染成了普通夜晚。
普通的星月之下,鳳容夕引著仙力,一座普通的竹屋落成。
如這般的云憂谷,竟然成了世外桃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