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分頭通知
看著面前突然泄氣的老人家,柳青草無意再多給他施加壓力,試著開導(dǎo)勸說。
“江村長,我只是想給村里人找條活路而已,你們這一輩活在陰影里,能不能走出來,不是避世不出,不與人交往就能解決的,而且,村民們都還有親人子女,他們大多沒經(jīng)歷那場災(zāi)難,跟你們一樣做到這般,怕是難。
你們有沒有想過,其實這下一輩的人,也想同別的村民一樣,生活在有溫度的環(huán)境里,而不是這樣冰冷的地方?”
“小輩們也挺好的……”江大河眼神飄忽,聲音弱弱地回著柳青草。
柳青草也不惱,繼續(xù)說道:
“好,既然江村長都說好,我也不說別的了,就拿你家孫子來說,你為什么要送他去鎮(zhèn)上書院?難道是你逼著去的?”
“這,我這是家里有些銀子,而且就供他一個孫子,我”
江大河試圖遮掩,可他發(fā)現(xiàn)自己越說越?jīng)]理由。
是啊,這去書院這件事,是川哥兒自己犟著要去,恰好自己還有點家底,也就給送去了。
唉,左右說,都是他這個村長的失職,不然怎的都十幾年了,還是這般光景?
“江村長,今年稅收下來,如果咱們村里人交不上稅,你想想,這群人該怎么辦?
買賣掉賴以生存的田地房宅,還是準(zhǔn)備賣兒賣女度過今年的稅收,今年賣得的錢交上去了,那冬日這些人怎么辦,等著凍死餓死?
就算僥幸活了下來,沒有了收成來源,明年的稅,怎么辦?沒錢沒糧的情況下,那場災(zāi)難是不是又得出現(xiàn)了?”
柳青草一口氣說完,端起茶來慢慢喝著,江大河聽著小小女娃的話,臉色越發(fā)難看慘白,聽到最后,手腳開始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
柳青草看他這反應(yīng),嚇了一跳。
柳青草:這人不會自己把自己給嚇沒了吧!
好在只是持續(xù)了一會兒,江大河就恢復(fù)了過來,他心驚的看了看對面的人兒,然后顫抖著手,端起桌上的茶杯,往自己嘴里猛灌了一口,語氣堅定道:
“那,那你說的開荒的事……”
“說話算數(shù),一畝地一百五十文,您可以去通知村民來干,但是不能渾水摸魚,檢查不合格的,可是要重新返工干的?!?p> 柳青草把話說在前頭,免得有人突然想明白了,見她人小好忽悠,去鉆了空子。
“行,我一會兒就挨家挨戶的去通知,想必,他們也能想明白其中利害?!?p> 柳青草見江大河已經(jīng)想明白,而且還同意了在村里招工的事,心里那塊懸吊吊的石頭才落了下來。
其實,如果沒有官稅這一層,她也會尋找其他突破口,只是效果和沖擊力沒有這般強(qiáng)烈罷了。
事情談妥后,柳青草和牛老頭兩人離開了江大河的住處,回到了自家院子。
而柳青草兩人離開后,江大河招來了自家兒子兒媳,跟他們說了柳青草招工這事,以及官稅交了后的一系列隱藏壞處。
江大河一邊說,一邊后怕,是的,以往這個村子沉寂在恐懼悲痛中,上面也對他們包容。
然而他們從來沒有想過,上面對他們強(qiáng)制實行稅收后,石河村會面臨怎樣的處境。
江大河大兒子江大富,是個身材魁梧的種地好手,思想上受自家兒子江川影響,是要比江大河要大膽精明些的。
“爹,川哥兒說得對,我們村應(yīng)該有一個人跳出來,將這種奇怪的硬殼打破,而這個人得是你,因為你是村長,你不能再逃避了,不然那種事情還會發(fā)生的?!苯蟾晃樟宋杖?,雙眼炯炯的看著自己爹,生怕自己爹,跟那些年一樣,又打了退堂鼓。
“爹,大哥說得對,那女娃說的沒錯,這么多年過去了,小輩也長大了,我們需要走出去看看了。”江大河二兒子江大銀補(bǔ)充著繼續(xù)說。
江大河見兩個兒子態(tài)度堅定,自己的情緒也被他們感染,立馬吩咐兒子們行動起來。
“行,大富你帶上你春花,大銀,你帶上玉蘭,咱們挨家挨戶,分頭去通知,要給他們說明白咯,一畝地一百五十文,一家人多開幾畝荒地再賣些糧食出去,今年官稅就有著落了,青草那邊房子都蓋起來了,也別怕人家付不起錢,讓他們干白工?!?p> “好嘞,那我和春花先做通知村頭幾家,爹,你也跟娘一起去吧?!苯蟾豢戳丝茨阕鴽]動的自家爹,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咧著嘴笑嘻嘻的開口道。
“額,你們先去,我等你娘一起,放心吧,爹這次知道事情的嚴(yán)重性,不會不去的?!苯蠛勇犞鴥鹤淤|(zhì)疑的語氣,馬上表態(tài)道。
江大河和江大銀有默契的互相看了一眼,挑了挑眉,拉著自家媳婦出了門。
兩個兒子走了后,江大河一個人獨自徘徊在門口,李淑梅收拾好自己出來剛好看見,她嘴角彎起一抹溫和的笑容,走向前來。
“老頭子,這箭已發(fā)出去了,你可不能臨陣退縮,不然等兒子們回來,又得笑你好些年。”
李淑梅話落,江大河老臉一紅,佯裝生氣道:
“誰說我不去了,我這不是在等你嘛?!?p> “那走吧,我收拾好了?!?p> 李淑梅笑著走上前,江大河吞了吞口水,咬咬牙,甩著衣袖走在了前面,李淑敏看著老頭子這般孩子氣,偷偷的捂嘴笑。
江大河走出宅子好一段路,才發(fā)現(xiàn)自己兒子和媳婦在激他,可這事,他已經(jīng)同意了,也出門了,要是真的慫了調(diào)轉(zhuǎn)頭回去,他這老臉也不用要了。
江大富去的村頭,江大銀去的村尾,江大河則是去宅子周圍最近的幾戶人家。
江大富到了村頭第一家,田林家,他們家就他們兩口子帶倆女娃,攏共四口人,自家爹娘前些年去了,留下五畝田,喂了幾只雞,一只豬,交半稅的時候,日子將將能過的去,要交齊了,這個冬天,日子就不會好過了。
江大富跟他年紀(jì)相仿,但同在一個村里,話卻幾乎沒說過幾句。
田林見人到來,開始有些拘謹(jǐn),但聽江大富將話說完,一個人靜靜的思考了一會兒。
他爹娘憂郁了十來年,不與人相處交往,也不讓他們這小輩去外面跟人打交道,現(xiàn)在爹娘去了,他不用再顧慮太多。
“大富,等明兒我和我媳婦就去開荒,多少掙點,交完了稅,家里日子也好過些?!?p> 田林伸出滿是粗繭的大手,慈愛的摸了摸自家大女兒的頭。
江大富看著田林的模樣,嘴角泛起欣慰的笑,他就說,他們這一輩的人,思想沒那么死板,只是在這種環(huán)境下,他們?nèi)绷艘粋€讓自己走出來的契機(j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