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傅景策所說,魔宮修建在一片枯山之上,是一座非常大的宮殿,宮室有上百間,每一間都裝飾得格外華麗,金碧輝煌絲毫不輸于天宮。
只是,天宮百花爭艷,而魔宮卻只開滿色彩妖艷的徘徊花,初看覺得新鮮,時間長了就會覺得一片死氣沉沉。
傅景策又被瑾泓軟禁了起來,相比之下,鐘琳瑯的情況就好很多了。因為她是天上的神女,地位本就高,到魔宮來也沒有人敢輕易怠慢她,所以她暫時被安放在了一個院落。
她待的地方叫沉香榭,臨水,離魔宮的正殿昭澤殿很遠,十分僻靜。
鐘琳瑯每日被好吃好喝地供著,生活得很愜意,但她也沒有忘記自己來這的目的,本想四處逛逛打聽打聽,卻沒想到瑾泓防她和防賊一樣,每天派衛(wèi)兵守在沉香榭門口不說,還把一個不會說話的侍女分配給了她,防止鐘琳瑯有套話行為。
不會說話的侍女叫關雎,眼角有道月牙形的疤,做事干脆利索,脾氣看上去很好,但也只是看上去。
鐘琳瑯心里也明白,能在魔宮里待著的都并非等閑之人,哪怕只是一名小小的女子。
可是這樣待下去也不是辦法,傅景策現(xiàn)在被軟禁在他自己的宮殿,離她八丈遠,她根本見不到他。
這劇情發(fā)展怎么有點不對……傅景策成為魔君之前的生活怎么會這么憋屈?那他是怎么成功上位的呢?這也沒聽穿越過的仙尊們說過啊。
鐘琳瑯在院子里瞎轉(zhuǎn)了一會,猶豫著今晚要不要用往生鏡再穿越回去打聽打聽情報。
說干就干!
她耐著性子熬到了晚上,關雎熄滅了燈之后就退了出去,按照她做事的習慣,應該不會再來打擾鐘琳瑯了。
不過這次是在魔宮,鐘琳瑯不敢大意。赤足走到房間門口,屏息聽了一會,確認沒人之后她才變出了往生鏡,這次她留了個心眼,只用元神穿回去,身體則留在這里,營造出她還在睡覺的假象。
她在腦子里想了好多個等會要問寧曄的問題,沒想到真正穿越回去的時候她反而傻了。
因為,她根本沒穿越到天宮去,而是穿越到了三年后的魔宮!
看著眼前景色未改的魔宮,鐘琳瑯頭都大了。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不可能不可能,她定住自己的神,告訴自己肯定打開方式不對。
閉上眼睛再默念一次口訣,往生鏡變出的通道光暈流轉(zhuǎn),這次她滿懷信心地走進去,半柱香后依舊傻在原地。
還是魔宮。
?。??!
鐘琳瑯恨不得一巴掌抽醒自己。
算了,穿越到魔宮就穿越到魔宮吧,沒準也能挖些消息出來。
這次是元神穿越,所以沒人能看得見鐘琳瑯。她放了心,大搖大擺地逛了好幾個地方,可是都沒什么人。
她正納悶著人都去哪了,忽然身邊慌忙跑過幾位侍女,她們手里托著托盤,上面盛放著衣物,只聽其中一位著急道,“快點快點,尊上馬上就要沐完浴了,衣服不送過去,我們頭都要落地。”
她們口中的尊上不是別人,正是傅景策。
難怪見不到人影,原來都是去伺候尊上沐浴了。
鐘琳瑯決定去看看,跟了上去。
她本以為這些侍女會往他住的瀛華殿跑,沒想到她們連正殿都沒有去,而是匆匆跑到了魔宮后面的一個大水池那兒。
水池天然而成,依山而落,四周被石堆圍住,詭異的是水池里的水是血紅色的,升騰著滾滾熱氣,水面一片平靜,不見半點波瀾。
再細看周圍的石堆,不難發(fā)現(xiàn),在碎石的夾縫中,堆疊了許多森森白骨。
鐘琳瑯心底一陣惡寒。
數(shù)十名侍女恭敬地站在兩側(cè),手上有的捧著衣物,有的捧著瓜果酒水。鐘琳瑯跑到最前面,蹲下來觀察著那血紅的池水。
水怎么會有這么奇怪的顏色呢?難不成是血?可是聞著味道又不太像,而且看上去這么燙的水,在里面真的沒事嗎?
水池里的水突然波動起來,傅景策破水而出,身體和發(fā)絲上的水珠四處濺開。
氤氳的霧氣升起,一片蒸騰中還是能看見傅景策肌理分明的好身材,白皙修長卻富有力量。
鐘琳瑯皺了皺眉頭,看見了他身上的傷疤。
位置剛好都能對上。
他面無表情地揮揮手,那些侍女立即會意,上前幫他穿起了衣服,是一件做工華美的玄色縷金鶴紋長衫。
伺候他更衣就需要很長時間,鐘琳瑯在旁邊坐著,心說這元神出竅果然方便,都不用擔心會被看見。
領頭的侍女蹲下來,將一塊成色極好的青玉垂掛在他的腰間。
鐘琳瑯死死盯著那塊玉,她和傅景策待了那么久,也沒看見他有這塊玉。
她嘆了口氣,告訴自己別太神經(jīng)過敏,也許這只是一個裝飾品,并沒有什么其他意義。
“阿策。”傅景策穿好衣服,鐘琳瑯正準備和他離開,突然聽到一個女子的聲音。
能這么喚他的人,定然是其親近之人。
只見那女子身穿湖綠色曳地長裙,腰間一條珍珠腰帶越發(fā)顯得腰細如柳,頭發(fā)輕輕挽起,益發(fā)襯得她清麗淡雅。
鐘琳瑯正在想這美人是誰,忽然聽到傅景策喚了她一聲挽衣。
他面色冷淡,卻在看見柳挽衣的時候表情溫柔下來。
鐘琳瑯不以為怪,暗自肯定傅景策成為手段殘忍的魔君,肯定和柳挽衣有關,現(xiàn)在看來線索都在她身上。
柳挽衣人如其名,說起話來也是輕輕柔柔的,“你才沐過浴,頭發(fā)還是濕的,不擦干小心著涼?!?p> 旁邊的侍女識相地遞上一條干毛巾,柳挽衣接過來,尋了個高處坐下。
傅景策也走到她身邊,躺在她的腿上,青絲如瀑地散開來。
柳挽衣動作輕柔地為他擦拭著,柔若無骨的手指力度恰到好處。
“等會,你還要去看他嗎?”傅景策舒服得半瞇著眼睛,柳挽衣出聲詢問道。
面容俊美的男子點了點頭,語氣冷淡,“當然要去,我要看他死沒死?!?p> 柳挽衣沒再說話,用手撫了撫他的鬢角,心疼道:“之前的日子真是苦了我的阿策?!?p> 傅景策抓住她的手,眼眸深沉,忽明忽暗,“還好有你?!?p> 柳挽衣的臉紅了。
鐘琳瑯聽他們說了會情話,不禁感嘆起來。沒想到不過短短三年時間,傅景策那個死木頭竟也學會了什么是愛,看來柳挽衣真的能讓他做出不少改變。
待了一會,傅景策起身,輕聲細語先讓柳挽衣回去,然后又變回原來陰沉的臉色,吩咐侍女照顧好她。
不過,看來他的雙標還是沒變。
鐘琳瑯緊緊跟著傅景策。
他沒讓人跟著,回到魔宮之后,開了個傳送的陣法。
鐘琳瑯趕緊偷摸著站到陣法里面。
陣法把他們傳送到了地下的一個暗室,很黑,混雜著一股霉味和血腥味。
暗室里四處點著燭火,鐘琳瑯緩了一會,看見里面擺滿了各種刑具,中間站了一個人,被綁在一個鐵柱子上,手腳都被鐵鏈束縛著,就連脖子上都有一塊巨大的鐵鎖。
他低垂著頭,衣服已然破損,身上布滿了可怖的傷痕,看樣子正在昏迷。
傅景策冷笑一聲,吩咐暗室里的衛(wèi)兵,“弄醒他。”
衛(wèi)兵恭恭敬敬說了聲是,立即讓人端來了一盆冰水,潑醒了他。
被綁住的男子被痛醒過來,立即發(fā)出一聲慘叫。水里不知道摻了些什么,竟開始腐蝕他身上的傷口。
不,什么都沒摻,鐘琳瑯反應過來,潑他的水不是普通的水,居然是仙河水。
仙河水會讓魔族之人的法力衰退,還會侵蝕他們的傷口。
在仙河準備撈靈氣的時候,傅景策就知道了,他現(xiàn)在是有意而為之,他想怎么折磨人怎么來。
可是……仙河在神境里,他是怎么拿到仙河水的?魔族不可能有通行的物件啊,難不成是神族的人給他的?
鐘琳瑯握緊了拳頭,之前和他相處了這么久,她居然多出了幾分憐憫之情,遲遲不愿動手?,F(xiàn)在看來,她真是太愚蠢了,居然同情一個心狠手辣、不擇手段的魔頭。
她真后悔沒在神廟殺死他。
傅景策聽著這慘烈的叫聲,笑得更大聲起來。
受傷的男子虛弱地抬起了頭,她看清了他的臉,是瑾泓。
鐘琳瑯的腦子立即轉(zhuǎn)了起來?,F(xiàn)在是三年后,傅景策當上了魔君,那他的哥哥瑾泓,不應該已經(jīng)死了嗎?
不是說,瑾泓死在了和他內(nèi)斗的時候嗎?卻沒想到竟沒死,而是成了整日整夜被折磨的可憐人?
這倒不是什么壞事,本來之前瑾泓就看不起傅景策,整天想對他趕盡殺絕。現(xiàn)在傅景策成了萬人懼怕的魔君,瑾泓卻還沒死,沒準他知道一點內(nèi)幕,抓住了傅景策的把柄,讓他不敢殺他。
鐘琳瑯覺得,以后可以從瑾泓下手。
“終于醒了?”傅景策嘲諷道,“我還以為你死了呢?!?p> 瑾泓死死瞪著他,眼睛幾乎充血,“你這個神經(jīng)??!你不得好死!”
現(xiàn)在的瑾泓再也不是之前那個手段毒辣的魔君了,而是淪為他人玩物的可憐蟲。
不過他本來也不是什么好人,這個結局倒是也對得起他。
傅景策皺了皺眉頭,眉目間似是遺憾,“怎么只會罵人了?以前你可不是這樣的,是你教會我怎么讓人生不如死的?!?p> 他變得越來越像之前的瑾泓,而瑾泓,越來越像之前飽受委屈、身體薄弱的傅景策。
果然風水輪流轉(zhuǎn)啊。
鐘琳瑯諷刺一笑。
傅景策走過去想抬起瑾泓的臉,瑾泓卻猝不及防咬了他一口,惡狠狠的,咬在傅景策的虎口上,立馬就見了血。
傅景策沒有動,面無表情。
衛(wèi)兵立馬來拉開瑾泓,他卻還是死死不松口,眼神充滿恨意。
傅景策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傷口,冷笑一聲:“把他牙齒給我掰了,別讓他死?!?p> 衛(wèi)兵低頭說了聲是,傅景策走了出去,身后的瑾泓發(fā)出似哭似笑聲。
鐘琳瑯心里一緊。
太可怕了,這個魔頭太可怕了。
要不是親眼所見,她真的不太敢相信,三年前害怕孤獨、會好心幫顧大爺打獵、想救人于水火之中的傅景策,竟在三年后成為一個徹頭徹尾的惡魔。
他的惡行遠不止這些,殘害百姓、弒神萬千,鐘琳瑯連想都不敢想。
她開始恨自己的愚蠢,恨自己把心軟給了不該給的惡鬼,她簡直對不起自己的正道。
鐘琳瑯繼續(xù)跟著傅景策。
傅景策離開暗室之后并沒有回去找柳挽衣,而是去了一趟魔宮里的閣樓。
她本想跟著過去,可沒想到閣樓外竟然加固了一層結界,她壓根就進不去。
鐘琳瑯沒有辦法,只好用往生鏡再穿越回三年前。
施法的時候,她總覺得有雙眼睛在盯著她。
可是不可能啊,她是元神狀態(tài),更何況這是三年后,魔宮應該沒人認識她啊。
臨走時鐘琳瑯再次回了下頭,身后仍是黑漆漆的一片,沒有任何人來過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