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我第一次在班里聽到了蘇逸承的名字。
不是議論他成績有多好,也不是講他干了什么好事,不過他的確出了風(fēng)頭,跟別人打群架鬧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為了一個叫徐倩的女生。
通報下來以后,我看著蘇逸承的名字白紙黑字?jǐn)[在面前,我不得不去相信和接受這件事了。
在以往的認(rèn)知中,他從不是一個懦弱任人欺負(fù)的人,相反,從小他就用一種比別人高一層的思維做事,換句話說,他十分腹黑。
所以只要惹到他的人,他都會想盡辦法和手段報復(fù),但絕不會去用這種方式,把自己搞成這樣的境地。
這個蠢貨竟然為了一個女生,沖動的做了他自己認(rèn)為最愚蠢的事。
而我為了這個蠢貨,竟然也越過了自己的底線,或許是被著急沖昏了頭腦,我向老師裝病請假,老師對我這種乖乖女的話深信不疑,所以我人生中第一次裝病請假回家,就這樣成功了。
姜女士送我到樓下便回去上班了,我跟她說自己就是頭疼,吃點(diǎn)藥睡一覺就好,她讓我回去好好休息。
外面的陽光格外刺眼,蟬鳴的聒噪,汽車尾氣聲俞漸俞遠(yuǎn),我一眼便望見了心中所期待見到的那個人。
藍(lán)天白云下,他還穿著校服,一個人坐在樓下的臺階上,沐浴著陽光,干凈的臉上掛著傷痕,抬頭看見我了,便對著我笑。
我心中立刻浮現(xiàn)出一句話:年少青春,不枉為少年。
我跑向他,忍住眼淚,問他:
“為什么打架?”
他看著我不說話,我繼續(xù)問:
“為了那個叫徐倩的女生????!”
我快急哭了。
他緊抿著的唇動了動,說:“夏木頭,你別問了,跟你沒關(guān)系。”
“……”
我心里打了個冷顫。
他簡單的一句話,我似乎什么都明白了。
知道他打架被處分回家反省,擔(dān)心他裝病回來看他。
卻換來一句跟你沒關(guān)系……
我背過身去,裝作撩頭發(fā)偷偷用手抹了下眼淚。
“誰想管你,蠢貨,還學(xué)人家打架,我就是擔(dān)心何姨?!?p> 他輕笑,說:“你呢,夏木頭,上學(xué)好好的,怎么回來了?”
“跟你沒關(guān)系?!?p> 我賭氣不告訴他。
“何姨不在家,你怎么回來的?”
我深吸一口氣問他。
“打車。”
“那你怎么不回家?”
“沒鑰匙?!?p> “蠢貨……走,去我家?!?p> 我拉著他胳膊將他拽了起來。
到家里,我執(zhí)意給他臉上藥,看到被打的紅腫出血的傷,我心里忍不住難受。
“誰下手這么重,疼不疼?”
他笑了笑,說:“他們也沒討到便宜,我這是輕的?!?p> 這個蠢貨竟然看起來還很高興。
不知道是不是聽到這話我心里有了情緒手上力道加重了,他吃痛的嘶了一聲。
“你還知道疼?”
我把棉簽?zāi)瞄_問他。
“夏木頭,你輕點(diǎn)……”
“以后還打不打架了?再打架,我就替何姨揍你!”
“不打了。”
他抬頭,像只毛茸茸的大金毛一樣,乖乖的對著我笑。
“夏木頭?!?p> “三天后,我有一場籃球賽?!?p> “哦……都這樣了,還想著籃球賽?!?p> 我漫不經(jīng)心的說著。
他滿眼期待的看著我,說:
“你去看吧。”
他聲音有些沙啞,似乎帶著一種力量,撥動著我心里的那根弦。
我手滯住,心顫一聲。
藏不住內(nèi)心的歡喜,我抿唇忍住不去看他。
“嗯,有空就去?!?p> 三天的時間轉(zhuǎn)眼而過,因?yàn)槭羌倨?,學(xué)校沒怎么有人,一中和三中,要在體育館打一場籃球友誼賽。
看球賽的人也不少,畢竟關(guān)乎學(xué)校的臉面,不少同學(xué)特意跑來看。
“小槿,顧易呢?”
“在那?!?p> 我用手指了指,顧易臉上也掛著彩,還有另外幾名隊(duì)員,我大都見過,大概是跟蘇逸承一起打架的。
問我的女生,是我的同班同學(xué)兼好朋友,她叫何安冉,唯一一個知道我喜歡蘇逸承的人。
不是我告訴她的,她說每次我看蘇逸承的眼神,就是喜歡錯不了。
我沒承認(rèn)過,他也一直堅(jiān)信著。
關(guān)于顧易呢,她這樣說的:
“一眼萬年,就是喜歡上了?!?p> “顧易!”她大聲叫道。
校隊(duì)隊(duì)員都看向這里,包括顧易和蘇逸承。
“加油!”
何安冉大喊。
顧易點(diǎn)了點(diǎn)頭,隊(duì)員們都在起哄,他們很快就把注意力收了回去。
不知道蘇逸承看沒看到我……
我不懂籃球,但他們在球場上的每一個轉(zhuǎn)身,跳躍,投籃,每個人的身姿,在纖纖光塵中,都格外好看。
開始兩隊(duì)的比分不相上下,但后來,我們校隊(duì)因?yàn)橐稽c(diǎn)失誤,比分被逐漸拉大。
就連我都提了一口氣,在何安冉的帶動下,也鼓足勇氣大喊加油。
茫茫人群中,他似乎向這邊看了一眼,對上我的視線,這一瞬間,我仿佛明白了何安冉說的,一眼萬年。
“小槿,小槿!顧易剛剛看我們這邊了!”
何安冉激動的說。
之后我們便看到,球場上出現(xiàn)了兩頭很兇很兇的狼,蘇逸承和顧易,他們一下子變得兩個兇猛無比,配合默契,兩人連連得分,比分的差距一下子拉了回來。
我有被感染到,心里一股熱血涌動。
最后,是蘇逸承接到了顧易傳來的球,轉(zhuǎn)身一個投籃,成功得到三分,贏得了比賽。
場上爆發(fā)出很大的尖叫聲,連我也激動的站了起來,大喊他的名字。
尖叫過后,我拿著一瓶水,想給他送過去,卻看到一群女生向蘇逸承走去,將他圍了起來。
我踮起腳去看。
“小槿,那就是徐倩,走在前面的那個!”
“都在傳她跟蘇逸承在一起了……”
一陣風(fēng)吹過來,剛剛喊出了一身汗,我笑容僵住,不禁打了個寒顫。
“蘇逸承,打的不錯!”
徐倩的聲音很大,我聽到很清楚。
心里像針扎一樣難受。
“小槿……”何安冉欲言又止的看向我。
笑不出來,我強(qiáng)擠出一個笑,問:“怎么了?”
何安冉遲疑的看我一眼,搖了搖頭。
他們向這邊來了,蘇逸承沒過來。
“夏槿,我們贏了?!?p> 顧易很高興的跟我說。
“嗯,我看到了。”
“我也來了顧易,我剛剛還給你喊加油了……”
何安冉委屈的說。
“謝謝你啊?!鳖櫼酌^傻笑。
我反而有些同情何安冉了。
“你們好,你是夏槿嗎?長得好可愛,都認(rèn)識一下嘛,我是徐倩,這是我朋友,吳雪。”
徐倩跟我們打招呼。
我羞澀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你們好……你也很漂亮?!?p> “你們好,我是夏槿的朋友,何安冉?!?p> “等下我們?nèi)c祝,你們一起去嗎?”徐倩問我們。
“好啊好??!”
何安冉爽快答應(yīng)下來,她自然不會放過跟顧易相處的機(jī)會。
我望了眼不遠(yuǎn)處的蘇逸承,他拿著手機(jī)在打電話。
視線還不時的看向這邊,另一只手還拿著瓶紅牛,是剛剛徐倩去找他手里拿的那瓶。
我攥礦泉水瓶的手緊了緊,心里有種生氣與失落交織的感覺。
“不了,我叫好車了,你們?nèi)ネ姘?。?p> “真的不去嗎?”
他們很惋惜的問我。
我搖頭,說:“家里還有事,我先回去了,麻煩你們照顧好我朋友?!?p> “啊——太可惜了,那夏槿,以后有機(jī)會再聚?!?p> 徐倩跟我說道。
“嗯?!蔽倚χ鴳?yīng)下。
其實(shí)我沒叫車,家里也沒什么事,我沒等蘇逸承打完電話,便與他們告別出了學(xué)校,用手機(jī)叫了輛車。
天可真熱,我頻頻看向?qū)W校那邊,大概是期許他會來找我。
直到汽車來了,他也沒有出現(xiàn),鉆進(jìn)車?yán)镆院?,汽車空調(diào)的冷氣撲到我身上,我這才感到心冷,抱有最后一絲希望的看向車窗外。
沒人……
我失落的擰開礦泉水瓶灌了一大口。
“師傅,世景小區(qū),我們一起的?!?p> 另一側(cè)車門被打開,光照進(jìn)來,他鉆了進(jìn)來,坐到我身邊。
“夏木頭,怎么走這么快,哥的球技不錯吧?”
他搶過我手里的礦泉水,擰開灌了一口。
“誒!我喝過!”
我趕緊說。
他喝完遲疑了一秒,露出無賴的笑,把水咽了下去。
“我又不嫌棄你,怎么?你嫌棄我?”
“蠢貨……”
羞澀的同時,我小聲罵他。
他換了件灰色無袖衛(wèi)衣,剛換的衣服,后背便浸滿了汗。
“師傅,空調(diào)溫度調(diào)高點(diǎn)吧。”
擔(dān)心他被吹著涼,我對前面的司機(jī)叔叔說道。
我又問他:“你不去慶功宴?”
“不去,太累了,回家。”
他一頭枕在后座上,閉上了眼睛。
我盯著他側(cè)臉發(fā)愣,鼻梁真高……
“徐倩不是給你飲料了,你怎么這么渴?”
他喉結(jié)動了一下,懶散的睜開眼,“你說這個?我不喜歡,她給我又不好意思不要,你喜歡?給你了?!?p> “人家給你的……我不要……你自己留著吧?!?p> 我內(nèi)心反倒羞愧起來。
“蘇……”
“夏木頭?!?p> “別說話了,我想睡一覺?!?p> “哦……”
我應(yīng)下。
他疲倦的靠在車的一側(cè),劉海被微微吹動,長睫毛攏在眼下,陽光剛好透過車窗照在他的臉上。
蘇逸承,好想讓你真正屬于我,我自己一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