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畫

　　以前賀老太覺得賀聰明是傻子，是賀家的累贅，如今卻連是連賀聰明畫過的一張廢紙都要當寶似的收起來。

　　她在心里琢磨，孫子的第一幅畫就賣了五百塊，她手上的這一堆，才賣一千塊，簡直不要太劃算。

　　謝臻臻看著賀家老太手上的畫，又看向她的一雙眼，原本應該是慈愛的雙眼充滿了貪婪。

　　她幾乎啞然失笑，但最終還是忍住了。

　　剛才她的的確確是夸贊了賀聰明，也覺得賀聰明畫得好，但，僅此而已。她也可以主動出一些錢，買走賀聰明的一幅畫，但決不是在這種被人強賣還一副恩賜的表情。

　　她直起腰，眼中露出譏諷的神色來。

　　賀家老太渾然不覺，托著那沓畫，還要企圖游說，林樾過來了。

　　林樾一過來，就親密地挽著謝臻臻的手，對賀家老太說：“我之所以買走聰明的第一福畫，是對聰明的鼓勵。聰明雖然有天賦，但還需要長時間的練習?！彼爸蕾R老太愚昧，眼里沒有兩個孫子孫女，但沒想到竟然一心鉆到錢眼里去了。

　　金子也走過來，頂著一頭紅毛，附和道：“林掌柜說得沒錯。雖然聰明小朋友已經(jīng)算是他同齡人的佼佼者，但筆觸還十分稚嫩，賣不了多少錢的。”一千塊，簡直就是獅子大開口。

　　賀家老太看著金子的一頭紅毛，明顯的不相信：“小伙子，你是不是在誆我年紀大，不懂行情？今天直播的時候，有個人不停地夸贊聰明，說聰明將來出名了，他練習的畫稿肯定值錢。我將價錢壓得那么便宜的給你們，將來你們轉手，就能賣到成千上萬一張呢。成千上萬一張，都還是我說低了的。”

　　“直播，阿姨一直都在直播嗎？”林樾看著賀老太，眼神有些許冷意。

　　賀老太這才想起自己失言了，但她理直氣壯：“聰明是我的孫子，他現(xiàn)在的監(jiān)護人是我，只要我沒虐待他，不犯法，我直播是可以的吧?！?p>　　這賀老太，腦子還挺靈活，懂得用他們之前的話語來反駁他們。

　　張浩天說：“阿姨，不是告訴過你嗎？不能利用人們的同情心過度消費，否則時間一長，人們就會不買賬的。”

　　什么過度消費，賀老太不懂。

　　她張口就說：“我也不要你們來幫我孫子直播了，我自己來。還有，你們第一次直播的時候，不是有人打賞了嗎？你們把那些錢拿出來給我?！?p>　　第一次直播打賞的人，都是他們民宿的人。如果沒有林樾發(fā)現(xiàn)賀聰明的繪畫天分，又怎么知道能利用直播賺錢？這過河拆橋的事，賀老太怎么好意思做得出來？

　　林樾還真是不想縱容她：“那些直播的錢，已經(jīng)用來相抵我給聰明買繪畫工具的錢了，甚至還不夠，倘若你不信，可以到文具店去問這些繪畫工具的價錢?！?p>　　謝臻臻雙手抱臂，看著賀老太：“這世道可真是，世風日下，白眼狼尤其的多。”

　　張浩天卻覺得，謝臻臻這句話是指桑罵槐。

　　賀老太抱著賀聰明的那沓畫，盡管她臉皮再厚，也省得自己好像做錯了。但她這樣的人，又怎么會承認自己的錯誤呢？

　　是以她犟著一張臉，嘴里反復地說：“那我不要你們來幫我孫子直播了，我自己來?！?p>　　她就不信，不就是直播，一樣的人，換了臺手機，還真不一樣了？兒子不是說了，他不過才直播一會，就有人打賞了呢。

　　朱銳和戚星嘀咕：“以前我就聽說窮山惡水出刁民，我還不信，今天還真是?！?p>　　戚星橫了他一眼：“刁民哪里都有，只不過恰好在這里遇上了?！彼f完，又回過頭去看賀聰明畫的畫。

　　賀聰明的確有幾分天賦，手中畫筆似游龍，筆下人物漸漸有了清晰的輪廓，以及窮兇極惡的神情。

　　戚星瞇起雙眼。

　　有意思。

　　張浩天收了手機支架，和林樾說：“我們還是走吧。不是所有的人都懂得感恩的?！狈凑F(xiàn)在已經(jīng)有黃阿姨這棵搖錢樹了，一個正常的人來配合他帶貨，比起直播賀聰明畫畫更有前途。說白了，有才華的畫家何其多，像賀聰明這樣的，也就是靠著缺陷才吸引人的眼球。要不是林樾，他絲毫不會理會賀聰明的。

　　林樾朝大家看了一眼：“抱歉，浪費大家寶貴的時間。”

　　金子說：“林掌柜不要這樣說，今天你帶我們來，是增長見識?！狈駝t他還不知道，他們林樾鎮(zhèn)上，還有這么樣的人家。窮還不說，又懶，還愚昧，不知感恩！金家以前的家境也很一般，可父母十分勤勞，家中總是窗明幾凈，什么東西都歸置得整整有條的。賀聰明雖然有天分，可生在這樣的人家中，決不會有什么長遠的前途。

　　林樾看了一眼青青。青青明顯也聽懂了奶奶和林姐姐，是起了爭執(zhí)。她蠕動嘴唇，想挽留林姐姐，可又不知道說什么好。

　　這時候戚星悠悠道：“林掌柜，你過來瞧瞧，我覺得賀聰明現(xiàn)在畫的這幅畫挺不錯的?！?p>　　一聽說賀聰明畫的畫不錯，賀老太立即跑了過去。

　　朱銳趕緊讓出位置來。

　　賀老太毫不避諱，上上下下的將戚星打量著：“小伙子，你是不是想要買畫？”這小伙子頂著一頭怪怪的頭發(fā)，年紀也輕，看起來不像是有錢的樣子。

　　戚星大大方方的讓她看：“不想?！?p>　　賀老太的臉就沉了下來：“不買畫，那你們還是趕緊走吧。”她有心想讓林樾將她今晚倒的茶和南瓜子的錢給了，又唯恐林樾和她算賬，這一肚子的氣正無處發(fā)泄呢。

　　戚星看著賀老太氣得有些歪曲的臉，覺得有意思極了。

　　怪不得古人說要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呢。這不，他以前寫那些拆散男女主角的壞人吧，有些經(jīng)驗不足，不能將壞人的精髓寫出來。但以后，他完全可以參考賀家老太這個范本。

　　他說：“我說這畫不錯，純粹是欣賞小朋友天真無邪的內心世界。他內心所想的，全都反映在他的畫里。阿姨就不怕把他的畫賣出去，而被人罵得狗血淋頭？”

　　他說話的時候，林樾已經(jīng)過來了，就站在賀聰明的后面。

　　賀聰明仍舊在不知疲倦的畫畫。他用了極濃烈的顏色，不斷地加深著人物的輪廓。畫紙上，一個長得窮兇極惡的男人，手中抓著刀，正追著一個神情驚懼的小男孩。

　　賀老太根本聽不懂戚星的話：“我賣我孫子的畫，又不犯法，怎么被人罵？你少在這里造謠?！?p>　　楊嬌嬌對戚星的話很上心，她雖然不懂畫，但也看出了幾分不對勁：“他怎么畫殺人啊？這小孩子好可怕！”

　　賀老太臉色一變：“你胡說八道什么！”

　　林樾直起身子，皺眉看著賀老太：“你一直都在家里守著聰明嗎？有沒有外人進來過？”

　　“沒有，哪有什么外人進來過！”賀老太說，“我們家窮得連老鼠都沒有，哪有外人？哦，一定是聰明討厭你們，才畫出這樣的畫的。你們不買畫，就趕緊走吧！”

　　賀聰明扔了畫筆，指著畫，對林樾說：“爸爸，爸爸！”賀聰明也并非不會說話，他只是不說。這兩聲“爸爸”說得十分清楚。

　　賀老太一驚，罵賀聰明：“你這小雜種，胡言亂語什么。”

　　賀青青鼓起勇氣，對林樾說：“林姐姐，今天吃晚飯的時候弟弟不好好吃飯，將碗打翻了，爸爸就拿起一根衣架，追著弟弟要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