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節(jié) 送別
楊潮這才收回心神:“禮物?啊啊,有啊!”
說著拿出了自己的那件樂器,用純白色絲綢包裹的嚴(yán)實。
打開后,分為兩件,一件好像琵琶,另一件則是琴弓,頓時就吸引了別人的注意。
要說是琵琶吧,怎么多件琴弓,要說是二胡吧,樣子相差太大了。
李香君道:“你這是什么?”
楊潮道:“送首曲子給柳姑娘吧?!?p> 說完,將樂器按到了肩膀上,試了試位置,調(diào)整好后,輕輕拿起琴弓,拉動。
悠揚(yáng)的曲子響了起來。
這當(dāng)然不是琵琶,更不是二胡,不怪這些名妓不認(rèn)識,這是小提琴,在西方已經(jīng)出現(xiàn),但是遠(yuǎn)隔萬里重洋,還沒有傳到中國來。
小提琴的制作技術(shù)并不難,經(jīng)過楊潮的要求,索弦店的匠人并沒有遇到多大的困難就制作了出來。
琴弦用的是銀絲、琴弓用的是馬尾,都不便宜,加上精工細(xì)作,因此這把琴要了楊潮十兩銀子。
楊潮拉著琴,樂曲讓這些精通音律的名妓靜靜聽著,都很有感觸。
而且楊潮的姿態(tài)很不一樣,但總覺得有一種優(yōu)雅在里面。
中國文化其實根子上就是雅文化,熏陶了中國人幾千年,這些女人更是其中最為頂尖的一群人,因此對于雅的認(rèn)識,可以說達(dá)到了當(dāng)世人類的最高層次,她們的感覺很準(zhǔn),根本就是這時代的標(biāo)準(zhǔn)。
所以沒多久前才跟楊潮絕交的各個名妓,此時也感覺到,其實楊潮并不是那么不堪。
或許其中有什么誤會也說不定。
剛剛拉完,顧湄問道:“這曲子有沒有填詞?”
楊潮點頭,這首曲子還真的有人填過詞,要過筆墨,刷刷就寫了出來。
顧湄第一個看,只見歌詞淺顯易懂且朗朗上口,沒幾遍她就記了下來。
“楊公子在拉一遍可好!”
雖是詢問,實則是要求。
楊潮照辦,再次拉起琴來。
同時,顧湄優(yōu)美的嗓音響起:“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在后世這是一首簡單到劃歸到兒歌的歌曲,雖然詞曲簡單,卻意蘊(yùn)悠長,被評為音樂與文學(xué)的完美結(jié)合。
更出奇的是曲子是美國人所作,但是歌詞是民國時李叔同先生填詞。
這首曲子是美國人約翰·奧德威作的美國歌曲,但是讓東方人聽來卻也極具東方韻律,因此在東方傳播開來,日本人也為曲子填過詞。
李叔同先生就是在日本發(fā)現(xiàn)了這首曲子,然后自己填詞,創(chuàng)作了這首《送別》。
“晚風(fēng)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一壺濁酒盡余歡,今宵別夢寒?!?p> 顧湄一首唱罷,問道:“楊公子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楊潮答道:“詞曲都叫送別吧?!?p> 卞賽曾經(jīng)從李香君這里知道‘不負(fù)如來不負(fù)卿’等詩詞,可是楊潮是口否認(rèn)自己會作詞,這次又聽到楊潮的詞曲,心中不由得懷疑起來,看這首曲子的詞曲,雖然簡單,卻不俗,而且在坐所有人都沒聽過,要說不是楊潮所作,完全是扯謊。
“送別,送別!一點都不好,太悲了!就知道你沒安好心?!?p> 李香君的抱怨打斷了卞賽的沉思。
抬頭看到李香君眼淚就在眼眶中打轉(zhuǎn),被勾動了悲傷之情。
沙才此時嘆道:“這首小調(diào)到時讓我想起了西廂記中的長亭送別了?!?p> 眾人也都心有感觸。
“碧云天,黃花地,西風(fēng)緊。北雁南飛。曉來誰染霜林醉?總是離人淚。”
沙才念了出來,惹得更多人落淚。
楊潮在一旁納悶,不就是一首歌曲嗎,犯得著這么多愁善感。
“姐妹們,哭什么,我又不是不回來了。瞧瞧你們,真不知羞,楊公子還在這里呢?!?p> 柳如是強(qiáng)裝笑顏,同時來到楊潮身邊,輕輕一拜:“謝過楊公子。這首詞曲都極好?!?p> 楊潮笑道:“柳姑娘喜歡就好?!?p> 同時楊潮還將琴遞過去:“對了,還有這把琴,送你的。”
“哦?”
柳如是接過,仔細(xì)看了看,自己確實沒見過。
“這是小提琴,西洋樂器,專門讓人做的。姑娘可能沒見過。也就圖一個樂子?!?p> 楊潮沒有宣揚(yáng)西方樂器的打算,不過是出奇出新,給柳如是一個新穎的禮物罷了。
小提琴也不比中國樂器更好。
在鋼琴出現(xiàn)之前,可以說中西音樂各有千秋,中國樂器還因為歷史悠久,外加流傳下來的名曲更多,獨占鰲頭呢。
可惜楊潮沒辦法把鋼琴做出來,不是不知道結(jié)構(gòu),而是因為工藝根本達(dá)不到,制作一架鋼琴,所需要的零件,比一輛馬車都要復(fù)雜的多,而且更加精細(xì),楊潮知道以自己的水平,是沒辦法制作的。
其實后世能夠手工制作高級鋼琴的人,全世界也沒有幾個。
柳如是收起琴,也沒有試著拉,她不懂的東西,是不會拿出來的,這些女人,習(xí)慣了以完美示人,獻(xiàn)丑不如藏拙是至理名言。
柳如是突然又問:“楊公子,字如其人、文如其人、曲如其人,這話對嗎?”
自己剛剛彈了一首曲子,曲如其人,楊潮不知道這是不是在說自己。
直說道:“人心是最復(fù)雜的,測天測地人心難測,算卦先生都不算人心。曲如其人,也對也不對。你從背后能分清卞家姐妹誰是誰嗎。秦始皇被罵做暴君,但是他修的長城護(hù)佑了中原一千多年,隋煬帝也被說昏君,要是沒有大運(yùn)河運(yùn)送漕糧,北方不知道要餓死多少人??慈烁礀|西一樣,角度不一樣,看到的就不一樣。只從字、從文、從曲來看一個人,就偏頗了?!?p> 楊潮以為柳如是從自己的曲子中猜度自己的為人呢,一個復(fù)雜的人,怎么可能被一眼看透,別說看別人了,自己要看清自己,可能都很難。
柳如是道:“那要如何看清一個人呢?”
楊潮笑道:“日久見人心吧?!?p> “日久見人心!”
柳如是點了點頭,她想的其實是錢謙益,她突然發(fā)現(xiàn),她一點都不了解那個老官僚。
“好了,你就沒安好心。禮也送了,別也道了,趕緊走,趕緊走。”
李香君嚷起來,這是她的地方,此時開始趕人了。
丫頭、小廝一個個陪著笑送客,都知道李香君的脾氣不好,大概是受楊母李貞麗影響,李香君的脾氣有時候極為火爆。
楊潮走出了媚香樓,跟一個個魚貫出來的名妓拜別,此時隱隱聽到樓中有聲音響起。
“都走吧,都走吧,讓我一個人老死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