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如已經不知幾天沒有合過眼了。
躺在床上的他和所有青春期的孩子一樣興奮的,過了這幾天自己就要跨過村子的籬笆隨著大人們一起去城里賣貨,也可以偷偷的見到早就從阿叔的言語中聽到的所謂在城里才有的種種奇妙的事物。
聽著窗外的淅淅瀝瀝的小雨劃過窗沿,朦朧的夜色輕飄飄的流進自家的地板上,他的心里卻和這高雅的一幕大相徑庭,激動與躁動的血液充斥著全身。
他翻來覆去睡不著,看著窗外的月色又看了看自己床旁邊的布鞋,不過一會就見屋外一個小小的身影在屋前的山坡上躍動。
他跨過籬笆筆直的向著村外走去,一路上樹葉被風吹的簌簌地響,黑色的夜,黑色的路。
不知所向的走了一會兒,阿如想到了照顧他的阿媽,阿媽做的菜湯有一股很咸的味道,他這樣想著,這股咸咸的味道也跟著山風慢慢飄到他鼻子里。
看看四周,村子的景色已然消失不見,換來的卻是他內心里空落落的失落。
小雨點點地打在他的身上,只因走的急了些,父親的蓑衣還靜靜的留在屋子里,星空被淡淡的云層遮住了自己羞澀的臉頰,一股寒氣悄悄地穿過他的七竅流進他的體內。
阿如只覺身上一陣發(fā)寒,渾身止不住的顫抖,可明知道身體誠實的告訴他:
在大雨的后面有只屬于他的黎明。
雨滴從他的鼻尖滑落至他的腰部,隨著他的步伐慢慢減慢,雨滴的頻率卻逐漸加快。
山上的孩子身體再怎么強壯,現在的阿如也無法抵抗暴雨的侵襲。在一個又一個的噴嚏,一點又一點的溫度不斷騷擾著這個山里的英雄時,阿如終于倒下了。
村子里只有雨滴的滴答聲,雞鳴暗啞,家犬仿佛聽到了阿如走過的聲音不斷地朝樹林那邊狂吠。
阿如倒下了,但山的那邊卻有一隊人馬冒著大雨舉著由金紙制成的傘提著紅木制成的燈籠馬不停蹄的向著村子趕去。
“大人,前面好似有一個村子,要不我們到那去歇個腳,等雨晴了在加急趕路?!?p> “皇上說了丑時三刻要見到龍玉寶珠,要是耽擱了你我都得掉頭?!?p> 說著為首的那個做了個用手割頭的手勢,挺著大肚子繼續(xù)駕著寶馬加速前進。
“大人,現在雨下的這般大,望保重身體,還是在前面村莊歇息一下等雨停再上路吧?!?p> 身旁的一個侍衛(wèi)冒著風雨提著刀跟著他面前的“大人”行進著。
為首的將眼睛一橫,對著一旁的侍衛(wèi)大吼道:“你是在質疑大夏王朝龍侍隊長的身體素質?”
一旁的侍衛(wèi)見此旋即閉上了嘴巴,默默地退到隊伍的后面去看著已經被大雨凍的連馬都快無法駕馭的同伴,心里對這個新上任的隊長的怨氣又加深了一層。
此時隊里一個侍衛(wèi)夾緊了馬腹,速度跟上了為首的隊長。
說來也奇怪,大夏王朝作為中原最龐大的帝國王朝,皇帝作為一國之君平日里沒什么使世人詬病的地方。
相反,這時的大夏王朝在他的治理下變得盛景處處,內有賢臣,外無強敵。
明明是個明君卻酷愛珠寶,常常叫自己最貼身的皇家侍衛(wèi)龍侍去往各地尋求珍寶,一般如果在規(guī)定時間內沒有見到寶物,便會殺掉龍侍的隊長與隨行的龍侍,如今的胖隊長便是頂著之前隊長的位置上來的,只不過這突然頂替的隊長勢必不會讓手下服氣。
“怎么了?你也要質疑我?!”
為首的隊長見后方又來個人心生怒氣,肚子一上一下的,臉上漲的通紅。
“不不不,我哪敢質疑隊長??!只是小的們身體素質不是很好望大人海涵,瞧現在時刻還早前去休息還未會耽誤行程,前往村莊去休息不會有什么大問題?!?p> 那人見這個侍衛(wèi)畢恭畢敬,又掏出銀子準備塞進他口袋里,便沒說什么,領著隊伍向村莊走去。
此時的阿如倒在草地上,雨水滑落在他的身上,他只覺得自己渾身發(fā)燙,身上的衣服被雨水浸潤的已經不能給這副身體再提供溫暖,昏睡的感覺已經漸漸爬滿了全身,他已經無法再站起來走哪怕一步了。
你要問他后不后悔,他可能會這么回答你:
“山里的娃,不知道后悔怎么寫!”
阿如帶著笑意沉沉的睡去,只是阿媽讓他隨身帶著的石頭伴著雨水的折射放出了微弱的光。
那隊人馬到達村子后,先是詢問村長見過畫上的石頭沒,得到否定的答復后便提出在此休息的意見。
村長勉強答應了下來。阿如的父母見阿如不在身邊,便著急的向外村尋去。
等到他們找到阿如回來時,一片地獄般的景象震驚了這對在山里的夫妻。
村子被一片大火燒得破敗不堪,大火沖天,連下著的暴雨都難以將其澆滅,村長在大火中掙扎,那一對人的尸骨正靜靜的躺在大火中央,而大火中央一個瘦小的身體正靜靜地俯視著這對夫妻。
阿如已經不記得那晚究竟發(fā)生過什么,在另一個靈魂到來之前,他只得不斷地逃跑,逃出大山。
那晚是個困難的晚上,那晚是個痛苦的晚上。
他的父母死前說過,在大火的深處是他永遠不可觸及的人,不要想為他們報仇,只管跑,活下來!
沒錯!活下來!
這就是在大雨中在神秘人的注視下,他在燃燒著的母親手里聽到的最后一句話。
神秘人帶走了這個可憐的孩子。伴著山谷瀟瀟雨歇的暴風,那一陣陣的風聲便是送給這個景色最好的鎮(zhèn)魂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