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現(xiàn)代言情

禁錮的夜

禁錮的夜

莫.紫楓 著

  • 現(xiàn)代言情

    類型
  • 2022-11-28上架
  • 119995

    已完結(字)
本書由紅袖添香網(wǎng)進行電子制作與發(fā)行
©版權所有 侵權必究

第一章:異鄉(xiāng)的窗前

禁錮的夜 莫.紫楓 6665 2022-11-28 16:39:20

  房間里沒有開燈,我卷曲著身體,坐在窗下的一把椅子上。它,是我整個夜晚的全部依靠。如果是在青春少艾時,抱膝坐在窗前的剪影會很撩人,而此時的我,芳華已成過眼云煙,漸漸消失殆盡。

  我穿著洗得發(fā)白的舊睡衣褲,披散著長發(fā),像個失魂落魄的女鬼,兩只眼睛空洞地盯著窗戶,眼前的大窗,夸張地撐開夜幕,麻布窗簾的厚度,根本擋不住外面繁華世界的牽繞,霓虹燈閃爍著透過窗簾,各種顏色的光束,呈現(xiàn)在墻壁上,捎帶著點亮漸以枯萎的我。

  這間二十平米的宿舍,除了一張床、還有衣柜、椅子,最奢侈的就是這扇窗。

  世界再大,而能占有的只是一個角落,內(nèi)心的遐想,有時,似萬馬奔騰,匯集成影像,只能選擇一扇窗戶,做為幕布投放,呈現(xiàn)出內(nèi)心小世界的紛雜。窗口,也是情緒走近黑夜的必經(jīng)之路,是心靈的棲息地,也是吐故納新的療養(yǎng)地。

  我動轉下腦袋,順便甩了甩頭發(fā),又將頭側貼在椅背上,視線又重新鎖定在大窗上,我的小世界因它而變得豐富,隔著麻布窗簾,聆聽著窗外的煩囂,而我置身其外,心里沒有參與的一絲波瀾,只有空空的寂寥,燃著身為異鄉(xiāng)客的我。

  三十三歲的我,鼓足最大的勇氣,離開自己的家鄉(xiāng),來到這個人頭攢動的陌生城市,獨自開啟生活,撇開無助,內(nèi)心卻藏匿著無數(shù)的憧憬,和一個不可告人的秘密。

  安詠逸,是我的名字,很好聽,是令我驕傲的護身符,唯一向外界炫耀的孔雀外衣。其他方面,學歷平平,姿色平平,年齡更不無優(yōu)勢。好在在逆境中,學會保護自己,練就一身能屈能伸的本事,或許,對孑然一身的我來說,在哪里生存都一樣,在哪兒,都沒有人牽掛我。

  我七歲之前的事不詳,記憶模糊,我只記得,媽是個愛哭的女人,她頻繁帶著我,坐火車來往于兩地,一地是姥姥的家,一地是爸的家,印象中,不論是哪個家,都少于歡笑。七歲那年,媽在大病一場中去世,對于她的死,親屬們都緘口不提,我成年后,更沒人提起,以至,成為我一生的陰影,對感冒、肚子疼等小病都很畏懼,生怕一個噴嚏,就失去呼吸的權力。

  媽去世不久,爸逢人就說:“孩子還小,得有人照顧她??!”轉年,就續(xù)娶一位后媽進門,后媽為人和氣,說話聲音很小,給人感覺膽子也很小,她和爸說:“女孩子多少要會做家務,否則,將來嫁人自己受憋屈!”爸聽后沒反對,也沒應承,沉默一會兒,就自顧干別的去了。自此,后媽有意、無意間,每天交給我一些家務,收拾房間、刷鍋洗碗、洗米、做菜,做不好也不說什么,只是一笑而已,有時也打下手心,不輕不重的,不傷筋骨,我也是年幼無知,全不放在心上,當她是天使一樣的愛。再者,我也沒有長輩可依賴,姥姥、姥爺住得遠,他們的女兒都不在了,當然也就顧不上外孫女。爺爺、奶奶在我出生前就以相繼去世,爸只顧在外面掙錢,家里全憑后媽裁決。

  后媽進門一年多,生下一男孩,我爸自然歡喜,后媽趁機又說:“我現(xiàn)在生了孩子,身子虛,還要日夜的帶孩子,家務照管不全,要小逸幫襯我下?”

  我爸為難道:“她還小,會干個啥!”后媽嗔怪道:“我還不知道她小?。∧茏屗缮?,無非不是給我搭個手,力所能及唄!”爸抱著兒子,親了又親,隨口說道:“行!”轉頭又跟我說:“閨女,你媽現(xiàn)在要帶弟弟,又干家務,忙不過來時,你幫著干干活,帶帶弟弟!”

  我站在炕邊,手指擰緊衣襟,嘴上“嗯”一聲,滿心不樂意,沒說出半句話!心里和爸有了距離感,不愿意和他說任何事。畢竟,現(xiàn)在有了弟弟,他更加不關心我的存在。

  其實,后媽根本不用我?guī)У艿?,她理所應當?shù)匕阉械募覄斩冀唤o我,包括做飯,這一年我才九歲。后媽生孩子后,變得身體強壯,說話底氣也很足,在我做不好家務,或沒及時回應她,她都扯起嗓子,五官猙獰著吼我,若不是怕嚇到自己的兒子,恐怕她的聲音能震塌屋脊。當然,她從不在我爸面前露出這副嘴臉。等爸來家時,她又恢復原來的和氣,裝作剛做完家務,又帶孩子,累得腰酸背痛的委屈樣子。爸見到她這樣,當然心疼,后來,就越來越信任她,總說我不懂事,漸漸對我越來越忽略。

  被外人看好的四口之家,其實,內(nèi)里是三分除一口,我是局外人,可是誰來揭開家庭和美的帷幕呢!所以愛,在我面前是高不可攀、觸不可及的奢侈。

  父母賜予我生命,好像就是為了做不完的家務,從小到大、從早到晚,在家就沒有閑暇時候,像個童養(yǎng)媳忙個不停,還不受待見。受了委屈,也只能對著黑夜抹眼淚,分明是有父母的孩子,過得卻是寄人籬下的日子。所以,我喜歡夜晚,因為安靜的夜晚才是我的天堂,在父母熟睡后,才躲開罵聲和訓教,才有空間想我之所想、做我之想做。久而久之,我自閉也罷,古怪也罷,反正,我喜歡獨處一室。

  時間是最昂貴的消費品,它不會等待任何掉隊的人,不會等你慢慢蘇醒、等你慢慢品味人生每個成長的階段,她毫不留情地收走來不及感受的童年,和青春的好時光,留下毫無資本,為了活著而摸爬滾打在人生長河中的我。

  我執(zhí)拗地堅守著自己的信念,不顧及年齡的增長,沉睡意識,停止心理年齡的生長,不接觸外界,不與同齡人交往,一度把自己鎖在小世界里,撫慰自己的心傷。這一時,我不是誰家的公主,無權撒嬌,當磋磨是歷練,成為無堅不摧的鋼鐵戰(zhàn)士。這是我悲哀,或許,上天在懲罰我上一世的罪過,這是我在無數(shù)次,用淚水洗刷靜夜后,給自己找出的合理答案。

  因為孤苦,我學會在夜晚對著黑夜訴說,訴求今生的快樂,將黑夜當成最親的人擁抱,投以喜愛的目光,我信任黑夜,將心事都托付給它,包括,離家出走前的深思,在自己的斗室里,扶著小窗臺,夜的天空點點星光,和一道隱約的彎月,像是沒有解讀出的密碼,使我心緒彷徨。

  即便,黑夜沒有給我解惑,我還是單方面認為,她會支持我的任何決定,也會不離不棄地呵護我。我頭頂上的這塊夜幕,已經(jīng)被我的心事涂滿,再寫不下只言片語,我想往的遠方,或許是幸福的詩行,那里會預留一塊天空給我。于是,偷偷被著所謂的家人,離開生活三十三年的土地。坐上火車時,心里揣著忐忑,此時,知道什么叫前途未卜,但停留,前途一樣未卜。在上車前,我回頭瞥了一眼,實在想不出有什么可依戀,如果說河水里的飄萍無根,可它還有綠藻陪伴、河水溫情的養(yǎng)護,而我,想不出來誰會挽留。我要學蒲公英,支開傘骨,飄向天涯,為自己續(xù)寫下幸福的命運??晌矣謪^(qū)別于蒲公英,不能四海為家,我只是要去瀲城,一個傳說中,靠近幸福的城市。

  在我近乎禁錮的人生,從九歲開始包攬家務,上學是休息,放學立時套上枷板,開始主婦的工作,盡快如此“勤懇”,也沒贏得應有的待遇。讀了一年高中,后媽說,家里供兩個學生讀書吃力:“你爸的身體不如從前,又得了腰脫,干體力活不行了,收入夜就沒那么多!”我悶聲不語,爸在看他兒子寫作業(yè),他抬頭看了我一眼,說:“一個女孩子,考上大學能咋?到頭來,還不是嫁人、生孩子,操持家務嗎!”

  我的眼淚不爭氣地滾出眼眶,強忍哽咽說:“我不嫁人!”后媽吃吃地笑著,說道:“竟說孩子話,你不嫁人,讓家里養(yǎng)你一輩子啊?”

  “我什么時候讓你養(yǎng)了?”我第一次大聲回懟她。后媽臉色一變,冷笑一聲,說道:“你確實不是我養(yǎng)的,所以,你從來不當我是你媽,我盡心盡意的對待你,都沒換你喊我一聲媽!”她語氣里萬分委屈,說完,竟然嚶嚶地哭起來,她一哭,我那個正在寫作業(yè)的同父異母的弟弟,扔了手里的鉛筆,撲到他親媽的懷里,說:“媽媽,別難過,鐸鐸愛你!”他的名字叫安詠鐸。

  我永遠忘不了那天晚上,后媽的哭聲,像汽油點燃我爸的脾氣,他暴跳如雷,為我不知感恩,不懂尊重長輩而發(fā)火,他大聲呵斥我,令我馬上給后媽道歉,我看著咆哮的他,心里一片冰冷,他從來不關心我,但也從不對我發(fā)脾氣,我一直天真的認為,我畢竟是他親生的女兒,他也是個粗心的男人,內(nèi)心里是很關心我的,只是不會表達對我的愛而已?,F(xiàn)在看來,我的想法是錯的。

  后媽的眼淚,讓他心痛不已,他奔過來,拽住我的肩膀,想把我扯到后媽面前,我流著眼淚,掙脫他的手臂,推開他,我的反抗無疑挑戰(zhàn)了他的尊嚴,他隨手就是一巴掌。

  我沒感覺到臉有多疼,只是陷入一陣眩暈中,腦袋里一片空白,突然感到一切無聊,眼淚沒有了,心里卻唱起歌,是什么歌沒有印象,為什么要唱也不知道,只是反復唱會的那兩句。我的表情大概是嚇到后媽,她也停止假哭,穿鞋下地奔到我面前,仔細地看著我的臉,喊我,小逸,小逸,你說話?。课也幌肜硭?,仇視她一眼,轉身回自己的房間。

  我關緊自己小房間的門,身體就靠在門上不動,一只手撫摸著被打的臉,熱乎乎的、有點腫脹,我的眼淚瞬間又奪眶而出,疼還在其次,主要是委屈。

  此時,又聽到后媽在埋怨爸:“你打她干嘛?別打傻了,真得養(yǎng)她一輩子!”聽爸說道:“沒事!死不了!”接著,他們轉移話題,開始閑談,好像剛才什么事都沒發(fā)生過。我歪著脖子傾聽著,倆個人開心地聊著家常,中間夾雜著安詠鐸的插話。他們一個字都沒提及到我,又過了一會兒,三個人笑鬧著說回屋鋪被,準備睡覺。

  我心里又一陣荒涼,又開始唱那兩句歌,心里邊唱,邊走到床邊坐下,眼淚像決堤的水庫,從眼眶里涌出,攔也不攔不住,我只是捂住嘴,不發(fā)出聲音。

  翌日清晨,我紅腫著眼睛,走出房間洗漱,一夜未眠的低落,使我抵觸起他們,倔強著準備上學,他們?nèi)谠诔燥?,更視我為空氣,沒人理會我。我收拾完,也不去吃飯,餓著肚子走出家門。

  在學校里,每一堂課,我都聽不進去,也看不清楚黑板上的內(nèi)容,滿腦子都是昨晚的一幕。課間,和同學說話也在走神,仿佛,我的魂兒被那一巴掌打丟了。

  堅持了一星期,我決定退學!退學后,我被圈在家里,洗衣服、做飯,收拾屋子、院子,原本這些活我都做,現(xiàn)在是完全歸我,后媽的首要任務就是出去打麻將、閑聊,她說:“我為你們父子、父女辛苦這么多年,該輕松輕松了!”

  我樂得她不在家,免得在我眼前指手畫腳。爸出去扛活,安詠鐸上學,一個人在家的時光更好,免得見他們煩,晚上,只是在飯桌上碰面,他們聊,我不插言,等收拾完,我就可以回自己的小房間,沒人打擾我。每天滿滿的家務活,沒有一點自由時間,但,能避開他們也有暫時的快樂。

  失學在家的日子,并不好過,后媽又醞釀起下一個陰謀,她在外面廣為傳播,說我不愿意讀書,已經(jīng)自行停學,她還與左鄰右舍的嬸子、大娘們說:“我家姑娘整天就沒個笑模樣,睡半夜都聽得見她嘆氣,像舞臺上的懷春的戲子,傷春悲秋的。”嬸子、大娘們就說:“姑娘大了,心事多,當然讀不進去書了!”后媽就感慨道:“哎!后媽不好當??!我就是掏心掏肺對她好,也是隔了肚皮,不和我親,有話也不和我說!”說完還不忘補充:“你們手里要是有相當?shù)男』飪?,給我家姑娘介紹、介紹,早定了婚,也免得自己走錯路,丟了家里的丑,你們也做了一件好事,會集福、長壽的!”

  那時,我還未滿二十歲,就為我相親,她能安什么好心,分明是想徹底把我從這個家里清除掉,還美其名曰為我好。一時間風言風語,嬸子、大娘們見到我,背地里指指點點,當面卻問長問短,打聽我具體要嫁給什么樣的男人。我雖然蒙在鼓里,不知道后媽背地里所為,但,從嬸子、大娘們的表情理猜出端倪。一個得不到關愛的人,對別人的細微變化都有著特殊的敏感。慢慢通過別人古怪的目光和不著邊際的問話,積累起來的信息,對后媽的行為就清楚明了。

  “多么陰損、歹毒的女人!這么臟的污水潑給我,把我一個少女說得如此輕浮、不堪,她是在往死路上逼我!”我在心里咒罵她千百遍,但,也只是在心里罵她,傷不到她一點皮毛,我恨透她,卻不敢與她理論,我怕爸的暴怒,心有余悸。

  在那次挨了一個嘴巴后,對他們的親情徹底死心,叛逆心理慢慢飆升,只要能和后媽作對,我都樂意去做。她想我早點嫁出去,我偏偏不隨她心愿,我要等到她死,看著她,從我眼前,被抬出去埋掉,才解心頭恨。

  此后,與后媽之間,又發(fā)生幾次沖突,我逐漸不再默默忍受,不想做只會抹眼淚的弱女子,不反抗,就要瘋掉,我從安靜的少女,衍變成潑婦。爸對我的震懾力,也隨著親情淡化,失去威力,我撒起潑,他們也拿我沒辦法,發(fā)現(xiàn)挨打、被罵已經(jīng)震懾不住“強大”的自己,每次對抗后,內(nèi)心都無比的舒適。

  后媽的小伎倆,不再是我生活的陰影,她被我的突變,嚇得退卻了,不敢故意找茬,只偶爾發(fā)生摩擦,口角幾句,我也不覺得生活太難過,雖然,每天還是包攬家務,有干不完的活計,但,內(nèi)心自由了,可以邊干活,邊專心想自己喜歡的事。

  從沉悶的回憶中,緩緩爬出來,聽著火車的車輪和鐵軌摩擦出的咔咔,我慢慢地舒展眉頭,坐了六個小時的火車,一顆心也繃緊六個小時,這是我第一次出遠門,真感覺,自己像古代人,只差一雙裹成三寸金蓮的小腳。我坐在靠窗邊,抱緊懷里的背包,為了緩和自己緊張的心情,我看向車窗外,盡量不與周圍人的眼光碰撞,怕被人看出內(nèi)心的膽怯。

  如今,我這三十三歲的人,除了干活得心應手,應付陌生人心里缺失勇氣。雖然,我也出去工作,接觸外人,但真心不喜歡與人打交道。后媽需要我做家務,可她不會給我零花錢,我一個姑娘,即使不買衣服穿,每月也得買生活用品,生活費的急迫感,是治愈自閉的良藥,我必須面對生活,所以,邁出家門,四處找零工掙錢。

  說到工作,吃苦受累都是開心的,因為有工資拿,又躲開家里沉悶的氣氛,也是著實高興。就是找不到固定的工作,都是些小作坊、小廠子,經(jīng)常要換地方。找工作上,學歷顯得尤為重要,好工作都需要出示這個本本,來證明你可以勝任。我只受過九年義務教育,加一年高中,在古代,十年寒窗,可以進京考狀元,在現(xiàn)今,十年,也僅僅是蹉跎了歲月,掃盲而已。

  我做過的工作崗位上,都能很快入手,也只是差了一張學歷??晌液軜酚^,不怨天尤人,我這樣沒人庇護的人,在古代也許早被后媽,包辦婚姻,嫁給什么豬狗人家受罪去了,還談什么人生未來。所幸生在現(xiàn)代,老天還是眷顧我的,賜我一副健康的皮囊,可以自主到處行走,雖然,失愛于家庭算是磨練吧!或許,我能抓住青春的尾巴,爭奪到自己的幸福呢!

  老話說,樹挪死,人挪活!想來不錯,在車輪的輾轉中,我的幸運來臨。孤身來到這個城市,隨身只帶著一個破舊的雙肩包,里面簡單的洗漱用品和幾件衣服。我一只腳落地時,看到一份招工啟示,是一家小劇場招聘保潔,工資待遇一般,最吸引我的是供吃住幾個醒目的字。

  強烈的生存意識,早令我忘記什么是挑剔,能站住腳,工作好賴、苦累都不計較!我毫不猶豫地拿出電話,撥通招聘的電話號碼,好一會兒,對方才接聽,對方是個中年男人的聲音,說話很有禮貌,刻意拿捏著身份態(tài)度。聽我說要應聘工作,他只說句見面再談,隨后告訴我地址,就掛斷了電話。

  我看了看,只能接聽電話和發(fā)短信的手機,深呼一口氣,將老年機放進包里,按他說的路線,去尋找公交車站。

  幸好劇場距離車站的路線不復雜,只坐了三站地,在一條不很繁華的街尾,一座紅油漆的仿古建筑,黃色琉璃瓦下,兩根粗壯的紅油漆抱柱,抱柱后的兩扇大門敞開著,高到膝蓋的門檻,有種進入帝宮的感覺。我向前臺的服務員說明來意,她帶我穿過一道長長的連廊,走進后院的一座灰色的兩層樓。

  二樓上是經(jīng)理辦公室,經(jīng)理就是和我通電話的人,他自報家門姓韓,我站在他面前,他上下打量著我,從他狐疑的眼神中,讀懂他對我的不屑。我滿臉的疲倦和一身的灰塵,成功的掩飾了年齡,邋遢的形象讓他質疑,是否能勝任保潔這份工作。韓經(jīng)理的眼神傷了我的自尊心,心里想離開,但,轉念想,我又有什么資本,盡快找到更體面的工作呢!于是,我放下卑微的自尊,誠懇又溫順地說,我從陽城來,很需要這份工作,我會做好保潔,服從領導的安排,或接受更多附加工作內(nèi)容!

  韓經(jīng)理點了點頭,大概是我老實的語氣和安分的表情有了幾分說服力。接著他又問道,這份工作很辛苦,薪金還不高,你出來打工就是為了掙錢,能做長久嗎?我們不想總換人!

  未等他話音落地,我急切地說:“我可以,我要在這里長期居住,所以很需要這份工作!而且,而且,我沒有任何家庭牽扯,可以住宿,一心一意的工作!”說完,我的臉紅得發(fā)燙,手局促地抓緊衣襟,內(nèi)心很尷尬,很怕他再問我家庭細節(jié),畢竟,像我這個年齡還孑然一身,在外漂泊的女人不多。當然,那些成功的女人不同,她們的閃光點,注定不能平凡此生,所以,她們單身是黃金的象征。

  讓我欣慰的是他并沒再問我,只說,給我身份證看看!

  我麻利地拿出身份證,他看了看,又抬眼看了看我!眼神中又掠過一絲驚異,我猜,他一定懷疑我年齡與身份證上的年齡不符。不由得心提了起來,很怕他拒絕我。可他沉吟片刻,輕描淡寫地問句,三天后能上班嗎?

  我急忙答道,最好明天就上班!他明顯的一愣,我馬上補充說,今晚,我需要有個地方?。∥乙彩且桓被沓鋈サ膭蓬^,就當自己在乞討吧!其實,我何嘗不是在乞討,乞討一份安身立命的飯碗。

  他聽了我的話,咧開嘴笑了,說道,可以先安排你住下,但,需要先填寫一份表格,交一份身份證復印件!

  這個簡單!我回敬他一個舒心的微笑,同時,又長長噓出一口氣,我知道,我的另一只腳也安全落地。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置
設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