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相見人生如當初,何須悲事畫秋疏。
閣主之女花昕又被大師兄凌安拒之門外了。
近段時間,江湖風云錄里都在傳這等逸事,花垣閣閣主之女對凌安乃一片癡情,奈何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我甚是頭疼。沒想到有朝一日,我竟能成江湖風云錄的熱門人物,為這平靜二十多年的江湖平添一分熱鬧。日子過得舒坦了,男女情愛之事最是讓眾人頗感興趣。
小七拿著話本,屁顛屁顛走過來,“小姐,今日這話本頭條,你獨占鰲頭呢?!?p> 聞之,我嗤笑一聲。“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p> 小師弟凌風曾問過我,為何如此鐘意大師兄,明明他性子清冷,猶如仙子不可攀附。
我思忖許久,也未得出答案。自打記事起,眼里第一人是他,且往后相處許久,不見凌安,茶飯不思。瞧著外頭月亮高掛,繁星閃爍,夏日涼風將萬花園的香味帶了進來,被流言風語擾得心里亂糟糟的我決定去外頭走走。
小七見狀欲跟,我扭頭一看,她便乖乖停下,嘟嘴看著話本。
夜晚微風不燥,散步在石子路上身體也放松不少。
“師兄,花昕那愚蠢的人可配不上你呢,嗯……”“紈绔至極,無頭無腦,我怎會喜歡她呢。”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猶如天雷擊入我全身。
凌安。
沒想到我在他眼里是這般模樣。
舞動的身影停下,我驚的動彈不得,雙腿發(fā)軟,想走卻渾身無力。一道有力的大手抓住我的胳膊,他彎腰一蹲一抱,我便落入了溫暖的懷里。定眼看去,發(fā)現(xiàn)是最近幾日我新納入的面首。他走的極快,到底還是驚動草里二人。
“誰!”
我看不到身后情形,只覺得今夜這風很冷,吹的眼睛生疼。他將我抱回了臥房,小七見狀低著頭退了出去,并乖乖關上了門。
要是沒有記錯,他姓郇。我不知其名,便喚他郇卿。依稀記得,我將他擄走時,我正處在一葉扁舟上,風起云舒,夏日清涼的湖面上有滿片花燈。那是人間女子最喜的乞巧節(jié),她們在今夜可以思緒宿花燈,攜手有緣意中人,古老拱橋上佳人成雙,驚鴻照影,我立于豪船一頭,飲著烈酒,手扶美男肩頭。
他在橋頭被一群猛漢圍堵,瘦弱身影不卑不亢,堅挺不拔宛如青松。只是背影,便入了我的眼。船夫似是知我心意,速速揮槳,渡過橋墩這才看清阿郇面容。
月光照射沅湖,花燈疊影叢叢,他面若冠玉,白衣似雪,墨眉微蹙,挺鼻似峰,被困于一團粗漢中,猶如鳳立雞群,龍臥蛇巢。這番貌美,我便將他從十人莽漢手中搶了過去,爾后不顧身后歇斯底里憤怒不已的吼叫聲,離去沅湖,過了乞橋。
“帝姬節(jié)哀?!彼盼蚁聛?,眼里平淡如水,寥寥幾字便道出他知我心語。
“休要胡說,花垣閣近日并無白事。”我不喜被人戳穿,淡淡瞧了他一眼。
他卻是不再言語,如松柏直立。
“今夜之事,不可讓第三人知曉?!毕肫鹉亲屛倚邞嵉氖?,怒火縈繞心頭。
“在下知道。”郇卿忽而伸出手,毫無征兆的拂上我的臉,“帝姬還是往常模樣最好了。”
肌膚相觸,我瞥了他一眼,“我的事,你不必掛心?!?p> 他剛剛是替我拭去被風吹涼的淚痕,平日模樣,我冷血如斯,放蕩不羈,移情別戀快如閃電,與搶來的面首混跡蘭陵廳。
廳里絲竹管弦延綿不絕,男女靡笑讓路人皆滿臉緋紅??伤械膫窝b,今日完全破防。我再仔細看了他,郇卿面容冷俊,白皙如雪。我承認,我是喜新厭舊之人。但對于凌安,我做到了至始如一。起初搶來郇卿,也不過是因他背影與那人有幾分相似。
我刻意紈绔如此,廣攬面首,不過是為了引得一人注意。如今,不過是一番笑話罷了。
門外有急切聲響,小七在外驚呼,“帝姬不好了,閣主今夜忽然暈倒,大夫說是中毒已久!”
爹爹中毒,這事萬萬不可耽誤的,我迅速拉開門,朝紫林殿跑了過去。
殿后的休憩房里,幾大長老和護法皆在場,我穿過人群,到了爹爹床邊。
他嘴唇發(fā)黑,眼睛似瞇若離,嘴里啞囈。
“閣主因你一事氣的這般,你何時懂事些。”出聲的是爹爹后納小妾斛娘,她總是愛說教我。
“爹爹中的什么毒?”我此時不打算搭理斛娘,扭頭問一旁的醫(yī)尊魏然。
“閣主面若冰霜,唇似姹紫,渾身卻冷如冰霜,額間卻滲出熱汗,全身冰火兩重天,毒性兇猛,脈搏極弱,這毒,小生從未見過。”魏然施完針,替爹爹又蓋了好幾床棉被,“現(xiàn)如今我用鬼谷秘傳苓月針法暫時壓制住毒性,帝姬還是快快找到解藥為好。”
未知的毒?想來我花垣閣藥谷包攬?zhí)煜滤忻F毒藥,鬼醫(yī)無數(shù),可今日閣主所中之毒,醫(yī)尊竟然不知。
下毒之人,有備而來。
“解藥在哪?這毒是誰下的都不知道,你就讓我們去找解藥!”大長老吹胡子瞪眼,一甩衣袖。
魏然淡然,自顧寫著藥方,須臾便將藥方遞與我手,“這毒雖兇猛,但也不是無跡可尋,此兩味藥大可緩解閣主毒發(fā),少閣主給我時間,我定配出解藥?!?p> 他目光灼灼,雙目堅定,清瘦面皮卻似給人無限力量。
雪蓮花王,鬼藤草。
我揣緊藥方,下令下去,“花垣閣眾人聽令,今爹爹中無名毒,現(xiàn)需要雪蓮花王和鬼藤草,誰人能去取回來?!”
十幾人在的大堂,靜的可怕。
爹爹中毒,閣內不能無主掌管,閣中長老有五人,可五個長老誰都不服誰。
如今爹爹倒下,五大長老指不定要暗中有所行動,我作為閣內唯一帝姬,自要留在閣內把握大局。
偌大的大堂內,無一人應答。
“我去?!焙鲆蝗碎_口,挺拔身軀立在大殿中央,眾人目光尋之。
是郇卿。
“不可,爾等區(qū)區(qū)面首豈能擔此重任。”凌安偷偷理了理衣領,反駁道。
我所攬之面首,并非一無是只知玩樂之徒??墒芹ㄇ洹?p> 我并不了解他。
“掌門,我去。”他眼里的堅定讓我一動,一時之間,我竟想相信他。
“準。”我一甩衣袖,允了這事。
“掌門行事如此幼稚,雪蓮花王和鬼藤草極其難尋,怎敢將閣主性命擔在此人身上?!”大長老開口讓我怒火四起。
“那你去?”我瞥他一眼,對著眾人道,“若是無人敢去,那就給本帝姬閉嘴!”
“雪蓮花王和鬼藤草一南一北,阿郇定是來不及,凌安師兄,你去尋雪蓮花王如何?”我話鋒一轉,算是硬生生將這任務交與他了。
他不會反駁。眾人眼中,凌安是我爹爹愛徒,為人公正,仁厚正義。
凌安應下,眼神卻似有若無飄向我,帶著些許不解和心憂。
斛娘貼生照看著爹爹,我是放心的,因我知她是真心待爹爹。冰天凍地,爹爹將她從窯子帶走,厚葬她弟弟,這份恩情她不會忘記,且爹爹與她平日恩愛極了。
小七拿著剛泡好的七月茶走了進來,“小姐,吃些東西吧,這些天你是一口未進。”
看著她放下的梅花酥,胃開始有了反應,自爹爹中毒,已經(jīng)過去三日了。爹爹倒下,閣內要務我需擔下,五大長老虎視眈眈,我不能再倒下。
郇卿和凌安依然毫無音訊。
霎時魏然走了進來,我剛好咽下三日來的第一口餅子。“帝姬,閣主的中毒之源,我查到了?!彼戳艘谎坌∑?,我便揮手稟退了議事殿所有人。
“閣主中毒之時乃前三日午后,吃的午膳、貼身衣物、房內擺飾也一一查過,未見毒源。”
“此毒雖不知其名,但毒性極猛,發(fā)毒速度卻慢,閣主臥房沒有毒源,只能是月中大會了?!?p> 月中大會,花垣閣每月例會,屆時閣內幾大長老,各分派派主參加,外加爹爹?;\統(tǒng)不過二十人。
“區(qū)區(qū)二十人,竟是在爹爹眼皮底下下毒?!蔽矣牣愊露局诵暮萸夜麛?,定是恨我爹爹入骨,所以下如此賭注。
閣內有些老人做了不法之事,爹爹身為閣主,自要秉公辦事,所以日子久了,難免招來積怨。
可這般心急,卻也不像閣內各個長老的行事作風。
“現(xiàn)下該如何處理,找不到毒源,解藥就配不出來。”我深深嘆了一口氣,平日我最喜話本折子戲,找兇手這活我真是毫無頭緒。
但還是要找,絞盡腦汁也沒想出個什么穩(wěn)妥的法子。
魏然立在一旁,大抵也是頭疼的很。
一時之間,周圍靜的可怕,忽小七急慌慌推門而入,瞪大眼睛道:“帝姬,阿郇郎君回來了!”
第二章佳人攜草自遠歸妙計生心解困局
我眉頭跳了幾下,看著滿桌狼藉,不知心里為何慌亂起來。“去去,把他帶進來?!蔽依砹死韥y糟糟的發(fā)絲,隨意拿了一梅花簪子綰起散發(fā)。
他進來了,一襲白衣破損不堪,如雪的臉上竟有幾道細痕,更別提那一雙修長的手,斑駁累累,用特殊材紙包裹好的鬼藤草被他攥著。
“郇卿辛苦了?!蔽艺姓惺肿屛喝蝗ソ舆^鬼藤草。
魏然接過,拿到鼻前聞了聞,忽而欣喜,“帝姬,此乃真正鬼藤草!屬下這就去煉制丹藥,好緩解閣主的冰寒之癥?!?p> 我揮揮手允了,看著小七還在一旁,朝她道:“小七,速速去珍饈房準備好菜,款待郇卿?!?p> 議事房只余我跟郇卿二人,我起身過去,伸手拉住他的衣袖,將他帶到了我剛剛的位置旁。
“你坐好,受傷這般嚴重,要好好擦藥,不然這般俊俏的小臉就可惜了?!?p> 我拿出藥箱,從里面尋到魏然送我的肌顏霜。
冰涼的霜露在我指頭,我邊替他擦藥邊告訴他,“此霜名貴的緊,涂于傷疤上,不出五日便可淡痕,噫?你耳尖怎有一朵蓮花胎記?”
我給他臉擦藥,自然貼的很近,猶如清蘭的氣息灑在我鼻尖,癢癢的。
“娘胎帶的,母親喜蓮,在懷我時估計就愛賞蓮吧?!?p> 知他是在逗趣我,但我還是噗呲笑道:“初見你時,怎不知你這般油嘴滑舌?!?p> 他清瘦身影困于莽漢中,不卑不亢,儼然一副正氣模樣。
臉上的傷已經(jīng)處理完了,他手上也傷痕累累。
我繼續(xù)替他擦藥,手拂過他經(jīng)脈處,訝異從心而生。
“鬼谷兇險,你一人是如何取得鬼藤草的?”手再次探向經(jīng)脈,疑惑也徹底被證實。
他內力不足,氣息不穩(wěn),時有時無,不像是習武之人。
“我自有我的法子,帝姬還是不知道的好?!彼瓚溃稚嫌幸坏篮苌畹陌毯?,肉被不知名的東西嘩啦兩半。
骨頭隱約而現(xiàn),他定是受了很多苦。
“你沒內力,為何要幫我?”我雖繼續(xù)認真擦藥,但心里已經(jīng)開始有些亂了。
“帝姬在我無助時也幫過我?!彼麖娜輵稹?p> 然而聽他這話,我竟沒來由的涌現(xiàn)一股愧疚感。要是他知道我是因為他的美貌而救他,估計會氣的傷十天半月好不了吧。
“帝姬準備如何找出兇手?”白日的陽光很亮,透過窗戶灑進房內,微風拂拂,帶來陣陣花香。
“我正頭疼呢,這兇手實在是不好找。貿然詢問,定打草驚蛇,所以不知該如何是好?!奔☆佀昧诵“肫苛?,他手上的傷還沒全部處理完。
“既然對方?jīng)_著閣主去,那他目的應該不會那么簡單,帝姬好好想想。”他這句話猶如一盆冷水澆我頭上———頗有醍湖灌頂之意。
“好了,藥擦好了你先回蘭陵廳養(yǎng)身子吧?!碧m陵廳是我面首的休息之所,他自然也是住里面的。
神秘感圍繞著他,讓我摸不透。
經(jīng)他一指點,我便很快心生一計。
爹爹還是沒醒,但閣內事務不能怠慢,閣中大事,照我目前的實力和地位看,并不能一人作出決斷。
故我在三日之后,召開了六月的第二次“月中”大會。
“小姐,議事廳收拾好了,各大派系長老和堂主都到了,就等著你過去呢?!毙∑邚耐饷孢M來,臉上卻不是緊張。
我收拾好行頭,換上一身淺藍色的浣紗流蘇裙,戴上了爹爹給我的第一個生辰禮———忍冬花簪,淡妝濃抹,乍一十分不好惹的模樣。
小七大抵是沒見過我這樣梳妝,所以眼睛瞪得老大站在原地半天。
“快去準備茶水點心了,愣著做甚?!蔽曳髁朔鞫吽榘l(fā),腳下生風快快到了議事廳。
廳里坐著二十個各色領頭人,五大長老分別居于上座兩旁,往下便是負責欒城酒肆飯館生意的杜康堂,一品居,再往門外去,末端就是負責碼頭等各個掌事,他們具體姓什名誰,我并無印象。
五大長老面色很是不好,這樣的情況我已經(jīng)猜想過了,小七帶著婢女們將備好的茶水點心端了上來,我借此說道:“辛苦各位前輩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參加本月第二次大會,晚輩備了些許上好的弗手春茶和梅花酥餅,請大家盡情品嘗?!?p> 這兩樣東西,除了五大長老之外的其余人是沒嘗過的,大部分人皆喝起了茶吃了點心,臉色倒也緩和了不少。
“你這丫頭,平日里見你牙尖嘴利目無尊長,怎么?今日這是浪子回頭還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五長老吹胡子瞪眼,細小眼睛透著對我的不屑。
我倒不生氣,因為我知五長老是刀子嘴豆腐心那類,他不喜我的原因就是我廣納面首,覺得我失了女子貞潔,丟了花垣閣的臉。
“五叔,瞧您說的,我平日里對長輩們那是一萬個尊敬,在您們面前,那是屁也不敢放一個的?!蔽倚呛堑幕匚彘L老,對方看我一臉真誠,爾后也沒說什么。
“看看!又污言穢語了?!贝箝L老一臉和藹,可我并不喜他,他總給我一種老謀深算的感覺。
“帝姬年紀尚小,本長老覺得尚未有能力處理閣中要務,所以我提議,閣內瑣事應由我們五大長老一起處理,待閣主身體恢復之后再交還于他?!比L老摸著自己修長的胡須,狹長的丹鳳眼透著的不是溫情,而是無感。
“這個我同意,帝姬涉事未深,整日泡在風花雪月之地,只懂風月不懂為人處事之道,所以帝姬還且去閣內育人堂多學習學習才是。”四長老頗有文人雅士風范,總喜歡拿著一把折扇扇扇裝墨客。
我聽此一言,心里那是一萬個不愿意的。今日召開大會,最終目的可不是去育學堂那痛苦的地方。再者五大長老各不相和,要是閣中要務皆交予他們,爹爹醒后估計又會暈回去。
“三叔,你且別心急,今日大會我有要務相商?!蔽夷闷鸢盖暗母ナ执翰杳蛄艘豢?,清清嗓子。
“眾人安靜,最近有一件瑣事擾的本帝姬那是夜不能寐,此事本帝姬昨日有了答案,故在此告知你們。”我站在主座前,流蘇裙擺隨著風搖晃,兩旁有幾十只眼睛盯著我。
“本帝姬覺得,四年一度的武林盟主大賽兩月后就要在瑤州舉行,花垣閣此次參賽!”
說完這句,各掌事皆嘀咕起來,五大長老更是一臉懵然。
“花昕!花垣閣自創(chuàng)立以來并未有過參與武林盟主競爭,我閣一直秉持中立,自不想加入到武林斗爭中,你這樣做,是想打列祖列宗還有你父尊的臉嗎?”三長老氣的猛然拍桌,他那不長不短的胡子因他氣息激動而一搖一擺。
這事,我其實是有私心的,自我記事起,便時不時從話本上看到武林大會,武林盟主是怎么打敗武林眾多高手,是怎么樣的英姿颯爽,又是怎么樣的讓人尊崇。
故我一直都有著一個能參加武林盟主大會的想法,今日例會倒也不必宣揚此事,但我要查兇手。兇手沖著爹爹去,沖著花垣閣來,如果有誰不反對,那此人便有問題。
眾人皆不能理解,臉上盡顯震驚之色,大廳一時之間鬧鬧哄哄,所有人在這團亂麻中各抒己見,五大長老更是氣的不行,要不是看在爹爹面子上,我直覺他們要動手打我。
無一人露出奇怪的表情,這下,我倒是不知要從何下手了。
“那只奇怪的蝴蝶又飛來了!”突然,廳里有一人指著我面前。
在我面前一米處,有一只體型奇特蝶翅也十分詭異的蝴蝶在撲扇著翅膀,正朝我飛來,它的碟翅上有如蛇形的記號,頭比普通蝴蝶要大很多,渾身呈深紫色,全身偶爾散發(fā)銀光,不知它身上是有什么別的東西。
待它靠近我時,竟在我手上停留了片刻。
“這奇特的蝴蝶跟閣主帝姬都很有緣啊,說明我們花垣閣喜事連連吧哈哈。”不知是誰說了一句,我頓悟過來。
雙手反應迅速,掏出袖里手帕將它裝好,然下一秒我就覺得頭腦發(fā)暈,全身無力。
在我徹底暈過去之后,我感覺到自己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不知過了多久,我張開眼時小七放大的臉就在上方。
可愛極了。
實在是忍不住就伸手掐了幾下。
“小姐!嗚嗚,你終于醒了。小七以為你會跟閣主一樣一直不醒?!毙∑弑ё×宋遥翌^又有些發(fā)暈,身子虛的很。
“我怎么了?”回憶之前的事情,明明是在月中大會,怎么會在床上?
對!那只蝴蝶!
“小姐是在擔心那只蝴蝶么?放心吧,它早就被魏然割破了肚子,拿去煉制解藥了?!?p> “我所中之毒,是不是跟爹爹一樣?那爹爹醒了嗎?”我欣喜道。
“小姐,老閣主沒醒,不過魏醫(yī)尊已經(jīng)在加快煉制解藥了?!毙∑卟粮裳蹨I。
“那如何我能醒?還有,我暈倒之后是誰抱住了我?”
小七聽到這話,竟笑的很是開心,“小姐,是郇卿郎君?!?p> “你如何能醒,自是我醫(yī)術高明了。”魏然大搖大擺走了進來,但他臉上緊繃著,像是有事。
第三章關心珠玉曾無價,滿手瓊瑤更有光。
“你說說你,怎敢拿自己以身犯險?你要是不醒,花垣閣可不就完蛋了?!蔽喝皇怯行┥鷼饬?。
我看了小七一眼,小七退下后我下床笑道:“我說魏神醫(yī)啊,你就消消氣,至少我找到了兇手嘛。”
“你覺得兇手就是那蝴蝶?”魏然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自然不是?!蔽业阶肋叺沽藘杀f給魏然一杯,“此蝴蝶長得奇特詭異,不像是欒城乃至整個悠州常見之物,定是有人帶來的?!?p> “屬下連夜剖析蝴蝶,發(fā)現(xiàn)蝴蝶上有毒粉,此毒粉就是毒源,碰到人的肌膚瞬間入體,發(fā)作快,毒性極高。”魏然飲下一口水,繼續(xù)道,“好在有毒粉,你昏迷的幾日我已經(jīng)配出了解藥,先給你服下,然后再給老閣主用藥。”
“爹爹用藥了嗎?”我很著急,想起他剛剛說的,又問,“我到底昏迷了幾日。”
“五日而已,閣中要務本要交予五大長老,但沒想到帝姬你所納面首當真是有些本事?!蔽喝惶统隽艘粔K金錠子,放在桌上,“老閣主尚未用藥,要等你醒來看是否有副作用?!?p> “這金錠子是何意?”我好奇的拿起瞅了瞅,“確實是好東西,金含量高達百分之七十。”
“金錠子是阿郇帶我們撈的,他不知從哪里得來的消息,帶我們去了一趟鬼谷,在里面發(fā)現(xiàn)了很多金錠,我來了花垣閣這么久終于不窮了。”魏然從我手里奪回了金錠,十分寶貝它。
我忍不住在心里鄙視他一番。
“郇卿?”我聽到這消息,并不驚訝。
“阿郇帶我們找到了金錠,解決了最近的財政危機,且阿郇一直說會替你好好做代理閣主,他帶著一眾面首誓死不愿五大長老代管閣內事務,五大長老先不先內訌,所以這五日,阿郇在替你處理要務。”
魏然抓住我的手,探息脈搏,不一會他滿意的點點頭,“瞧你這樣子,毒已經(jīng)徹底清了,我等會就給老閣主用藥?!?p> “好在鬼藤草還剩下半株,不然你本就是極陰之人,第一天你就挺不過極寒侵蝕?!?p> 魏然出去之前又補充一句,看來最近郇卿幫了我不少。我得去見見他,看他是怎樣替我處理閣內要務的。
我到了議事房之后,他正執(zhí)筆坐于梨花木案前,微微低頭,墨絲隨意垂著,風吹拂而過。
好一副美人圖。我覺得自己撿到寶了。
郇卿正專注的很,我悄悄走到他身后,只瞧見案上正有一畫,畫中小女孩俏盼顏兮,明眸白齒,神色溫柔,她坐在秋千上看著遠方。
“帝姬。”郇卿發(fā)現(xiàn)了我,我順手拿起畫仔細端詳。
“怎么?是你夢中人?”我巧笑問道,指腹摩挲著女孩的臉。
“帝姬說笑了,身子好些了?”郇卿身子微躬,十分疲憊的模樣。
“郇卿辛苦了,這幾日有勞你費心閣中要務?!蔽易隽讼聛恚S意翻著折子,大概是大病初愈,心里悶的緊?!爸x謝你救了我,不過當日你為何在議事廳?”
身為面首,他根本不準進入議事大廳。
看著畫中女孩,心里頭更是煩悶許多,干脆將畫隨意扔在一旁。
“我擔心你。”他這話到讓我很是好奇了。
“難道你知道會發(fā)生什么,故而擔心我?”我抬眼看他。
“卑職不知,只是猜想月中大會賊人一定會找機會下手對帝姬,就一直守在門外?!彼蘸昧水?,答道。
這畫對他來說竟那么重要么。
不知從哪里來的氣,我哼了一聲便將他趕了出去。
他一頭霧水,手握那幅畫走了,于是我心情又煩躁了幾分。
他走后,我到梨花檀木案前坐下,許是他坐的久了,這里也有了些他的氣息。
他雖為我的面首,處理事情來條條有序,閣里那幾個老頭自是比不上的。
我所納之面首,都不是廢物。
郇卿之所以能接過政務,一是有閣主的掌璽,二是有我的口諭,三是帶回了金錠解決了危機。
前兩件事我在召開月中大會之前便已經(jīng)安排妥當。
所以郇卿從五個老頭手里搶回閣里要務的處理權我并不驚訝,驚訝的是他猜透了我的心思,知道我要做什么,還說擔心我。
凌安是在五日之后回到閣里的,聽小七說,凌安手里拿著雪蓮花王,身上只著一件單衣,眉毛被雪凍的發(fā)白,跟著他一起回來的還有一個女子。
凌安說,她是救命恩人,為了表示感謝,所以帶她回到了花垣閣。
心并沒什么太大波動,凌安這人,給我太多驚喜了。
我不想見他,他卻來找我了。
“月月,閣主大人服下了藥,相必快醒了,怎不愿見我?”
“忙?!蔽绎w快翻看手下遞上來的書信,只吐出這一個字。
“你是不是生我的氣了?自閣主中毒那日我就發(fā)現(xiàn)你不對勁了,我做什么讓你生氣了?如果做了,你說出來,我一定改?!蔽也恢璋步袢粘藻e了什么藥,竟變了個人似的。
“大師兄貴人多事,還是回你屋中照看客人吧?!蔽覔u搖頭,頭也不抬。
“月月你是吃醋了?”凌安語氣中有了雀躍之意。
“師兄,請自重。我心無旁騖,如今閣中太多要務,再容不下其他?!?p> “那阿郇你也容不下是不是?”凌安問的急切,我氣都未喘勻。
我終是忍不住看他,他瘦了許多,大概前往極北雪地采雪蓮花王,路途奔波回了花垣閣也沒來得及收拾自己,胡子掛腮讓他徒增了幾分落魄公子的滄桑感。
“我心里只有要務!旁的,我不想也不敢去想了現(xiàn)在?!蔽覈@了口氣,讓他離開。
“不要不理我?!彼€是不舍的,總覺得他有很多話要跟我說,最后也只說了這么一句。
我頓時更氣了,以往我追著他跑的時候,他不理我的時間多了去了!
三日之后,爹爹醒了。
我聽到這個消息之后立馬甩下碼頭的賬單,飛奔到了家里,爹爹坐在床上,斛娘正拿一杯水給他。
“爹爹!”我撲倒他懷里,心情大好。
“妞妞,輕點,爹沒被毒死要被你撞死了?!薄芭夼?,休要說死?!滨镄那橐埠茫箾]懟我。
“爹爹,你醒了就好,快要把妞妞累死了?!蔽倚那榇蠛?,大半是因為我不用再處理這繁瑣的要務了。
“我昏迷不過半月,妞妞這就不行了?爹爹不可能一直陪在你身邊的,這些事情你都要學會的?!钡嗣业念^,隱約有幾聲輕微的嘆息。
我知道爹爹的良苦用心,我自然也不會如草包一樣,只是想著爹爹還在,我便可以一直做個無憂的孩兒。
爹爹仍在床上養(yǎng)了半月,這半月以來,我倒是把閣中大小事務都摸清楚了,閣里有多少存銀存糧,有多少分派有多少口人,涉及全州多少個酒樓碼頭還有其他的行業(yè),我都一一記在心中。
看著爹爹臉越發(fā)紅潤但仍是不愿下床,我有些欲哭無淚,前半月見爹爹的愉悅心情已經(jīng)無影無蹤。
爹爹半月之后下床了,這半個月內我再沒見到凌安。
果然我說不想見他,他還真不來見我了。
倒是新納面首郇卿來找了我?guī)状?,他來找我不過是做一些其他小郎一樣做的事情,為我捶背揉腿,給我倒茶制冰納涼,替我鋪好被子掌燈。
我外出時,偶爾也帶著他,只因我覺得他好看,跟他也有說不完的話,譬如我們偶爾看了一場皮影戲便可以互談許久,我們一起去酒樓去碼頭去跟官府打交道,日日又日日。
我對他的稱呼也由郇卿變成了阿郇,我終于不再有那種想去找凌安的沖動。
閣中五大長老反對我接管閣里反對了一個月終于在爹爹接手那天閉上了嘴,因為爹爹在大會上狠狠夸他的女兒是如何聰慧如何讓閣里度過財政危機還說讓他們五個老頭誰來都做不到這么好。
我吃著小七賽我嘴里的葡萄,聽著小七說的,終是忍不住笑了出來,爹爹果然還是愛我的。
我閑下來后,所納的面首一個個又在蘭陵閣鬧了,這一次,竟是為了阿郇。
我趕過去時,我的兄弟們就跪了一地,他們紛紛叩頭相求。
請求我收阿郇為正房。
只是這件事就這么大陣仗?我嘴角抽了抽,“近一個月本帝姬忙于政務,你們怕不是閑的發(fā)霉所以才想了這么一出吧?”
可小郎們卻說,阿郇值得,對他們也好,處處照顧他們,也合我的心意,我次次都帶他出去游耍,心里只有他了。
怎么聽都感覺小郎們這是吃酸了,然而他們又非說把阿郇立于正房,我到底是不懂了。
正不正房,我倒是無所謂,不知阿郇是怎么想的,況且我這蘭陵廳,他到底喜不喜歡?我如匪徒一般將他擄來,并沒問他的意見,不知他可有怨言,我似乎從沒問過他的想法。
我做什么,他都在旁邊默默等著,偶爾遇到要務難題,他及時給我解答,碼頭遇刺,他為我擋了一箭,事后我也沒去看他如何。相處甚久,我當他是誰?
白玉自當無價,可我滿手握瓊瑤,錯把瓊瑤當珠玉,爾后,我轉身又遇到了珠玉。
凌安就在蘭陵廳門口。
第四章過往云煙流年逝齊聚悠州萬花樓
在他身邊的還有一名女子,他們十指相扣,我心咯噔了一下,頓覺眼睛有些難受。
阿郇站我面前,擋住了我的視線。
其余小郎紛紛驚呼,同時也在問凌安何事,為什么來,然而并未等到回答,我急于往門外望去,已是空無一人,留無痕跡。
“帝姬節(jié)哀?!彼f的跟之前一模一樣,真不會安慰人,可我卻不再眼疼發(fā)澀,我到底是正式看他了,問他之前那幅畫是怎么回事。
他張張嘴,卻并不說話,而那幅畫也成了我與他之間最大的隔閡。
爹爹住持要務的第三天,閣里死了一人,這人位居要職,身份不低卻突然自殺了。
在他尸體旁還找到了一封遺書和一罐蝴蝶,那蝴蝶就是當日襲擊我的紫蝶,可魏然說過此蝶是南疆之物,死去那人一直都在欒城生活。我想爹爹知道這事,可他卻下令不再追查,爹爹行事穩(wěn)重,他做什么都有他自己的打算。
下毒一事,算是結了,可我和爹爹都知道,背后的人并未露面,甚至這件事也好告訴了我們,花垣閣有勁敵,且勁敵已經(jīng)開始動作了。
爹爹每每想到這事,都看了看斛娘,我不知何意,只道他們感情深厚要有難共當吧。
我不討厭斛娘,可我覺得她討厭我,與其說她討厭我倒不如說是恨鐵不成鋼,她罵我籠統(tǒng)不過就那么幾句話。
“女兒家家,廣納面首成何體統(tǒng),真是丟我花垣閣的臉啦!”
“豆蔻年華的小女子哪個像你這般不懂事的,一點禮數(shù)都沒有,將來如何嫁人?妾倒覺得你是嫁不出去啰?!?p> “身為女子,你不繡花看書琴棋六藝你是樣樣不精通,不知未來哪家夫婿能看得上你呀?!?p> 長的本就文文弱弱,儼然管家女子做派,罵起人來并沒什么殺傷力,每次她說我,我便自覺利用內力堵住一耳,草草吃完飯就離去。
當凌安出現(xiàn)在我屋中的時候,阿郇在替我梳頭,我本打算扭頭去看,阿郇卻定住了我。
“帝姬莫動,小心我扎不好看。”阿郇手里動作沒停,我嘆了一口氣,道:“大師兄來做什么?不教導眾弟子練武,來我蘭陵廳做甚?”
我正吃著小七炸的花生小脆,因我說話,小脆就沒進口,阿郇手腳利索接住了它,塞回了我嘴里。
“莫不是個漏壺?!便~鏡中的阿郇笑了笑,他的手真是巧,沒一會一個流云發(fā)髻就成了,他找了一只梅花簪子和幾個小步搖裝飾。
“星星你真不理我了?”凌安嘆息,聲音有些虛弱。
莫不是日夜虧損,這才中氣不足了,花垣閣無弟子不可相愛一規(guī),所以凌安帶回一名女子也并沒遭到反對,再加上凌安告訴眾人他只當采兒是妹妹,所以便允了他二人共住一個小院。
“大師兄說笑了,我沒有不理你,只是太閑了,閑的發(fā)霉,閑的要跟阿郇去游玩?!遍e到不得不回想從兒時八歲到如今的十年,自己做了多少蠢事。
“你果然心里有他了,那么我呢?”凌安不知又發(fā)什么瘋,說的一些話我竟聽不懂了。
他狠狠甩了一下衣袖,我不再看他,只是看著梳妝臺上那只用竹子做的小兔子出了神。
當凌安說要娶我時,我滿腦子震驚加問號,他這是整的哪出?
“妞妞,你怎么看?”爹爹在大堂問我,一旁還有凌安,我能怎么看,自是不愿的,因為我覺得他,不配我了。
這事已經(jīng)讓我夠震撼了,當阿郇到來說也要娶我時,花垣閣眾人皆被驚到站不穩(wěn),個個在說我私生活怎這么不檢點。
他們懂個屁。我自己都不知道做了什么,事情成了這番模樣。
二人立于大堂中央,爹爹坐在上方,咳咳兩聲又看向我,這種局面,我很是尷尬,好在大堂只有一些長老和眾師弟師妹,外人不多,但我還是場上焦點。
“不過是面首,你何德何能娶星星?!绷璋蚕乳_口了,這話倒是不假,但他既是我的面首自然不用娶我啊……
阿郇到底在做什么,他想什么做什么我都不能猜想到,反而是我想什么他都知道,他似乎很了解我。
“燕雀有大志,帝姬于我為難之際救我,我自然要護她一生一世,旁人不忠于她,讓她傷心,我便是用命也要替她報仇。”
“我雖為面首,但我想要確定的情,帝姬愛一個人如命,種種不過過往,以后,我在她身邊,護她,愛她,一輩子?!?p> 阿郇的聲音就這樣響徹大堂,我萬萬沒想到他對我用情這般深的,只是我還想看看凌安是何反應。
“凌哥哥,你說過要娶我的?!辈蓛簛砹耍凉M臉淚痕,哭著喊著。
是嗎?凌安真是給我太多驚喜了。
“胡鬧,閣內大會,外人不得進來!”爹爹下了命令,讓人把采兒托了下去。
“是真的嗎?凌安?!蔽业瓎柕溃挥X胸口又悶了起來,這種感覺倒并不難受,沒我看到阿郇拿著那幅畫難受。
“月月你聽我解釋,我并沒有……我只是,當時情況很復雜,我……”凌安并未否認,他只是說解釋,解釋而已。
不如不解釋。
“既然二位想娶我,那便按照我的意愿來,誰能在下月武林大會奪得彩頭,我便能思考思考,要不要答應。”我呼了一口氣,終于說出了我的想法。
爹爹雖震驚,但還是笑了笑,他慈祥看我。
“我愿送帝姬一整個武林?!卑③ê敛华q豫,他生生應下,這更讓我摸不著頭腦了,我自知他沒有武功,不過是讓他知難而退。
至于凌安,他說過自己安于花垣閣歲月靜好的日子,厭惡武林紛爭,自視清高立誓不踏入武林風云。
“我自也愿意!”凌安竟也答應了,他目光堅定,倒一直盯著我看。
然而他們同意,其他長老又不同意了,為首的還是三長老,三長老一直花多理多顧慮多,所以他一直愁眉苦臉,讓人看了好生著急。
“閣主三思,花垣閣自立閣以來一直中立,從未參與武林紛爭,為的就是安穩(wěn)一生,如果進入武林風云,定是掀起一陣風浪的!”
“閣主三思,老祖宗立下的規(guī)矩,改了就是對老祖宗不敬。”四長老搖著扇子,以禮說道。
長老們嘰嘰喳喳,我聽的頭暈眼花,然持續(xù)了半柱香之后爹爹怒吼一聲,大堂又安靜了。
“規(guī)矩不破不立,既然花垣閣是武林門派,那便是要入武林這片林,不入林怎知有果有菜?”爹爹這話一出,算是答應了。
大家皆是嘆息一聲,然我覺得爹爹做了個明智的選擇,花垣閣地處欒城,欒城又在悠州,悠州乃西南一座小州,本物資豐富,地產(chǎn)物豐,然因長久不與武林中人打交道,故生意處處被打壓針對。
武林人士,個個談到花垣閣就嗤之以鼻,滿是不屑,聽閣內帝姬我廣納面首,這話更是成為他們那些武林人士的飯后談資了。
既然武林人皆瞧不起我這花垣閣,那我偏要去他這武林大會,讓大家知曉,我花垣閣并不好惹也不是好欺負的。
至于盟主之位,自然是我拿,阿郇和凌安二人不過是我的借口。
爹爹到底還是有威信的,他態(tài)度一表明反對的事情也少了,之后幾天我便一一去找?guī)讉€長老,給老頭們送弗手春茶和餅子,磨了幾日,倒也同意了。
我得到了離閣的手令,帶著小七、凌安和阿郇踏上了去往瑤州的路。
瑤州在東南的一角,領海魚類資源豐富,花垣閣一些海域生意便是直接跟瑤州商人合作的。
走了一天陸路,騎馬騎的屁股疼,我提議先下來休息片刻。
“月月,給你?!绷璋部竞昧艘粭l魚遞了過來,與此同時阿郇也烤好了一只小鵪鷲。
“吃我的。”“吃我的?!薄霸略赂矚g吃我的。”二人又吵了起來,我默默掏出我的干餅子啃了起來,這餅子冷颼颼的,一點不好吃,小七也默默落淚,罵著兩個男人不中用。
走了三日馬路之后,我們便到了前往瑤州的碼頭,準備坐船到瑤州。
離去欒城這座小城市,我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外面的世界那么美好漂亮,頓覺以前玩的不過是小子愛玩的。
欒城旁是漢城,漢城靠近瑤州,物資豐富,經(jīng)濟發(fā)達,一條商業(yè)街就有許多在欒城看不到的東西。
好看的發(fā)簪,好看的蹴鞠還有很多好看的酒樓,好看的美人。
“這里真好看啊小姐,不如我們在此休息一天吧,距離武林大會還早呢。”小七迷花了眼,雙眼迷離看著周圍的事物,拍掌叫好。
她不說,我也是有這個打算的,好不容易出了欒城,定要玩的開心。
“什么?沒有房了?只有兩間?那我們有四個人,我和小七住同一間,那只能你跟凌安住了?!蔽夷弥鴥蓮埲f花樓的房牌找到了還在暗暗較量的二人。
“不住。”“不?。 ?p> 我:“??”敢情怎么我是個丫頭,他們反而像主子了?我扔下一牌,瀟灑甩了句話便跟小七回了房。
“愛住不住,與我無關?!?p> 本以為我們會來到瑤州見識各路大俠,不想第二天就接到了爹爹的密令,說花垣閣遇襲。
我與小七、凌安快馬加鞭趕回花垣,剛到門口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橫尸遍野,整座房屋皆被燒毀,血跡斑斑在大朱紅門周圍,慘狀難以形容。
“爹爹!”我心中有一股很不好的預感,那種感覺縈繞著我的心頭,讓我難以舒心。
飛快的跑到閣里,閣內的情況比門口更糟,幼女凄慘,婦人露臀,一看就知道經(jīng)歷了難以想象的責辱。
我于上千具尸體中尋找爹爹,終于在最偏遠的房屋角落尋覓到,他死于墻邊,死狀是欲飛模樣,想必是要逃走。
可卻沒有如愿。
“爹爹?!蔽夷救蛔哌^去,此時卻忘記了哭泣,心已經(jīng)麻木,血腥味縈繞鼻尖可我卻不覺得有任何難聞。
“小昕?!痹谏砗蟮牧璋草p輕喚了我一聲,再往后一點的小七這時終于追上,她看到老閣主的臉,瞬間崩塌淚泉,“帝姬,帝姬?!?p> 我本是不愿哭的,可她邊哭邊叫我的名字,心里那根弦再也繃不住。
凌安就這么靜靜的待在我們身邊,我看到他臉上的恨意和決絕,大抵是跟我一樣,誓必為花垣閣上千冤魂報仇雪恨!
“誰?!”凌安十分敏銳,他察覺到有一絲不對勁后,拿著長劍指向東南方位,那里是廚房。
“大爺饒命啊,我什么都不知道?!睆N房門被打開,一個瘦小的廚子打扮模樣的人跑了出來,嘴里還一直求饒著。
我已然沒有力氣,但只要有一口氣在,我必定為花垣閣所有人報仇。
“你是,你是帝姬!”那人指著我的鼻子,絞盡腦汁想了想,最終確定了,“帝姬!求求你一定要為我們花垣閣報仇!那群人突然間闖了進來,一句話不說直接將……將花垣閣幾千人命斬于亂刀之下!報仇!要報仇……”
“我是阿九,你可還記得我?!”阿九急切的想要證明。
阿九,阿九,這個名字我聽過,大抵是那日我吃壞肚子去廚房求真相,遇到的那個在灶臺旁哭鼻子的小子。
“你可知他們穿什么衣服,用什么武器?有無報上名號?”我蹙眉沉思片刻后問道,此時凌安接著道:“阿九,你仔細想想。”
在這里的全是花垣閣子弟,閣內子弟都有武功,雙方對峙,對方再怎么厲害也不可能毫發(fā)無傷,可現(xiàn)在,尸首皆是花垣閣弟子……對方來頭不小,武功頂級。
“我,我不知道,我記不得了,我只記得他們來是來找一味藥材,要找我們藥王谷的血麒麟?!卑⒕疟е^,驚恐模樣猶如見了鬼魅。
“血麒麟!這是我們藥王谷的鎮(zhèn)谷之寶,可起死回生?!绷璋蝉久?。
“血麒麟在谷內密室,具體位置只有幾大長老,父尊和我知道,血麒麟可還在這兒?!”我急問。
阿九閉著眼像是在回想什么,“血麒麟被拿走了,是一個面容俊美的少年取走的,我見過他的臉,我可以畫出來!”阿九由于自己想起關鍵線索而十分驚喜,他連忙竄進屋內拿出紙筆。
攤開在桌上,他迅速揮筆,不一會兒,一張人臉畫就浮現(xiàn)在紙上,畫上那人的眉眼,很是熟悉,似乎在哪里見過。
“帝姬,我已經(jīng)盡力還原了,我愿隨帝姬一起去尋仇,報我花垣閣滅門之仇!”阿九半跪在地,雙手抱拳,十分真誠。
“這里是什么?”我指著畫上脖頸處的一團黑點,阿九上前看了一眼,道:“我只匆匆看了一眼,似乎是個胎記?!?p> “只此一幅畫像,這茫茫人海,如何才能尋到此人,此人身上可有什么明顯的標記?”凌安湊上來,離我很近。
“我記得他們的武器是一種特殊的鏢,我這就畫出來!”阿九迅速拿筆。
我跟凌安湊過去看,那上面是一個明顯的梨花鏢,這種類型的鏢,只在嶺南那邊有。
“嶺南以南,只有一個大門派,離心宮,可離心宮是正派醫(yī)藥世家,他們不參與世俗紛爭?!蔽易讼聛?,嘆了口氣。
“血麒麟是一味很重要的藥材,按這么看來,離心宮確實有理由這么做?!绷璋裁粗腔ㄧS,“離心宮人的武功千變萬化,不知用鏢的人是多是少,這梨花鏢乍看是女子之物?!?p> “是女子?!”如果是女子,那此人武功真的可以稱得上絕頂,可離心宮的人大多是醫(yī)者。
“欲知詳情,還需去往嶺南以南查清所有要事?!?p> 我與凌安三人一起去了嶺南,在這期間,啊郇已是不見,從瑤州回來的那天,我就找不到他了。
想著這段時間與他相處,很是歡樂,可突然之間再聯(lián)系不上彼此,不由得苦笑幾何,我生性淡薄,于人于事皆不想放在心上,自知這世間所有的交往都帶著利益而去。
阿郇離去,在我意料之中。
只因我在離心宮再次見到了他,我與凌安三人站在離心宮宮門口,持劍而立,不知何時起的狂風將我們的衣角揚起。
“好久不見,帝姬?!卑③ㄒ琅f身著一身白衣,不過他的白發(fā)與之前毫不相符,嘴唇蒼白,一雙丹鳳眼中有些許紅絲,一副疲勞極度的樣子。
“啊郇,交出血麒麟來?!蔽夷脛χ杆诖酥?,我們幾人已調查清楚,嶺南其余各地并無出現(xiàn)血麒麟,反而是只有離心宮傳出宮主之女起死回生。
血麒麟有起死回生之效,與相匹配的藥草一起用有解毒綿延壽命之效,總之,全身是寶。
所以,我們幾人已經(jīng)確定,血麒麟被離心宮奪去。
“血麒麟已被我用完,你們再要,我也拿不出來了?!卑③▋墒忠粩[,無奈一笑。
“怎么會?!血麒麟乃我閣圣物,起死回生,你盡數(shù)用光,救了誰人性命!”凌安很是生氣。
“救誰?哈哈哈,誰也沒救到!”阿郇不知是聽了那句話,一雙充滿血絲的眼睛此時紅的可怖,他青筋暴起,走火入魔般。
他的周身莫名漫起黑氣,顯然是入魔之態(tài),阿郇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
“要是不想死,那就請各位離開!”他朝我們一吼,突然轉過身去,似是在與何人掙扎一番。
我看著他,不忍心不管,再者凌安拿著劍向前而去,“不管你怎么了,偷竊血麒麟屠我?guī)熼T,今日我定要報仇!”
話音落,劍直逼啊郇,雙方搏斗一番,凌安處于下風,我拿劍幫凌安的一瞬間,阿郇竟換了個人,他笑,像是釋然。
他的進攻越發(fā)溫柔,像是在安撫沒糖吃而委屈哭泣的女孩,凌安劍眉一皺,找準時機用劍。
他明明可以躲過。
但卻像得到了莫大的釋然,臉色如初見時那般不卑不亢,猶如青松直挺,凌安是沒想到他會迎上來的。
他死了,離心宮大亂,后來我知道他是設計接近我,他故意讓莽漢欺辱,以此來引得我的注意,就連爹爹中的毒,也是他一手策劃,他接手閣內事務的那些天已將血麒麟周邊摸清楚,此后,在我們前往瑤州之后,得以尋得機會拿走血麒麟。
至于他為何需要血麒麟,只是因為一人,那女子是他青梅竹馬,他愛她入骨,卻紅顏薄命,身患絕癥,阿郇聽聞血麒麟可治百病,起死回生。
所以設計好一切,引我上鉤,至此,得到進入花垣閣的機會,然后一步,一步慢慢的靠近我。
原來一切都是別人用心設計,所以到頭來,也不過一場空。
好在,我并未入戲太深,只是當他死在我面前時,那股悶勁縈繞胸口,壓的我喘不過氣,就連我喜歡許久的凌安我都看不見了。
許久之后,我從夢中驚醒,我問小七,她卻捂嘴笑道:“小姐你真是思春了,我們閣內從無阿郇這個郎君,血麒麟也還在呢。”
到底哪些是真實哪些是虛無,我早已分不清了,只知一日又一日,我腦中能記起的事情越來越少,可那被稱作夢中人的阿郇卻越來越清晰。
他究竟是否存在,沒有人能告訴我,日子一天天過去,凌安曾向我求親,說要護我一輩子,可我卻沒任何反應,只是想起那人的臉。
爹爹說我真的夢魘了,一點也不像以前的花昕了,但我越發(fā)覺得奇怪,我去問,所有人都說沒有阿郇這人,花垣閣從未被屠滿門。
是夢,還是真實,都不重要了。
但那人一直在我腦中,白鶴少年如風拂過,停留在心田里,駐足停留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