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錦悅端起茶盞輕抿了一口,這才看向林夫人微微額首。
“林夫人,想來您心中已然是想好了,那咱們便打開天窗說亮話罷?!彼五\悅緩緩將手中茶盞擱在了桌上,望著林夫人,一字一句說道。
林夫人微笑著道:“郡主心胸果真不是我等能相提并論?!?p> 做了一陣鋪墊,這才說起正事兒來,“自那日郡主同我提起沈夫人之事,回府后,我便留了心思,派人暗中查探著。
說來也巧,無意間找到了沈夫人。
不過……”
林夫人停住話頭,看向宋錦悅,“不過,人我也可以送給郡主,但是郡主也需得幫我一個忙。”
“不如林夫人先說來聽聽?!?p> “若是林府有朝一日遭了難,可否請郡主幫忙……”似是怕她想茬了,林夫人擺了擺手,這才繼續(xù)道:“斷不敢奢求郡主保下林府所有人,不過是為我同我膝下兒女求一個活命的機會罷了!”
自打知曉了老爺暗地里所做之事。
林夫人便沒有一日睡的安穩(wěn),
她雖不敢規(guī)勸自家老爺,亦不敢將此事捅出去。
日后林府的走向,沒有人能確定會是什么樣的結(jié)果。
可她總要為自己,為自己膝下的兒女謀一條出路。
“林夫人,此事我只能盡力,不能完全保證就能做到?!?p> 她沒有騙林夫人,她說著心中的想法。
“那就勞煩郡主了。”
林夫人也沒有強求,能得了這樣一個許諾,她已是萬分欣喜的。
想來宋錦悅?cè)蘸竽芸丛谧约簩⑸蚴纤突厝サ姆萆希芾纤优话?,不求高官厚祿,但求一性命罷了。
林夫人許諾今日夜間命人將沈氏送去國公府后門、
宋錦悅便回了國公府。
她吩咐叁明今日守在后門處,旁的婆子便先支去了旁處。
回了國公府,宋錦悅就尋了父親。
可還沒到田姨娘的院子,就瞧見了同樣往田姨娘院兒方向去的暮云姨娘。
今日她穿了一件淺藍色繡著海棠花的對襟儒襖,配著暗藍色繡著滿面海棠花的襦裙,整個人瞧著就極為清爽。
氣色也比先前要好上許多,自打那一日入了宮去見了太后。
暮云姨娘在府中倒是安穩(wěn)。
銀絲樓日日有人盯著。
“二小姐?!蹦涸埔棠锷锨扒ヒ娏艘欢Y,這才問道:“二小姐這是要去見國公爺?”
“嗯?!彼五\悅點了點頭,“暮云姨娘今日怎地想來去看父親?”
宋錦悅走在前頭,暮云姨娘自覺落后她半步。
見她如此問道,莞爾一笑,答道:“姨娘想去外頭莊子上小住幾日,也好為太后娘娘吃齋念佛祈福,這才想去求國公爺準(zhǔn)許。”
宋錦悅蹙眉,“既如此,那我吩咐人在銀絲樓為暮云姨娘辟一處屋子來做佛堂,豈不兩全其美?這天寒地凍,姨娘一個人在外頭,想來父親該是要擔(dān)心于您的?!?p> 這話說的便叫人有幾分唏噓。
自打暮云姨娘進府,攏共不過同宋國公見了三面。
怕是宋國公早忘了她長什么樣子了。
“二小姐,姨娘此去,不過是想要佛祖看在姨娘一片心誠之處,好能保佑太后娘娘身體早日康健。”
說著暮云姨娘雙掌合起,在虛空中拜了拜。
一副虔誠模樣。
宋錦悅便沒有接話。
待到了田姨娘院落,宋錦悅便在外間候著,讓暮云姨娘先進去,等她同父親說完了,她再進去。
婢女端了茶盞擱在外頭廊下的廊柱上,宋錦悅便坐在廊下靜等著。
父親斷不會允許暮云姨娘出府的。
只是不知暮云姨娘見目的沒有達成會做些什么來?
思及此,宋錦悅便喚道:“秋韻?!?p> 秋韻忙蹲下身子,湊到自家小姐身邊。
宋錦悅身子微微前傾,附耳同秋韻囑咐了兩句,秋韻這才起身匆匆行了一禮,退了出去。
待秋韻走遠,暮云姨娘一臉失落地走了出來,瞧見宋錦悅,草草行了一禮,便告辭了下去。
宋錦悅起身,理了理衣衫,這才走進屋內(nèi)。
宋國公陰沉這一張臉,瞧見二女兒來了,輕咳了兩聲,換了一副面孔。
宋錦悅行了一禮。
“今日怎么過來了?”
宋國公抬手示意她起身。
宋錦悅并不急著回答父親,而是看向田姨娘,吩咐道:“姨娘,我有事要同父親商議,姨娘且?guī)巳ネ忸^等一等,可好?”
“好?!?p> 待田姨娘帶著人退了出去。
宋國公神色便凝重了起來,二女兒這般,瞧著今日同他說的,怕是要緊的事情。
“父親,沈夫人在林太傅府中,今日林夫人邀我出去吃茶,許諾今夜便會送回沈夫人。
只是……
父親可想好了,打算如何安置沈氏?”
先前父親因著同沈氏的夫妻之情,又因著不想叫大女兒喪母,這才最終做出了一個決定,將沈氏囚禁在城外的莊子上。
可如今又出了這些事。
沈氏都能在國公府金蟬脫殼,若是去了莊子上,豈不是更加輕而易舉就逃離?
且沈氏的身份本就尷尬,若是沈氏真實身份曝光,那整個國公府怕是也難免會幸免。
這個道理,她明白,父親自然也明白。
宋國公眉頭緊鎖,神情沉重。
“父親,即便您再于心不忍,難不成讓整個國公府也跟著沈夫人一道兒陪葬不成?
再者,難不成父親想讓沈夫人害死大姐姐?
大姐姐不光是您的女兒,更是沈夫人的女兒。
想來沈夫人想起大姐姐,自會甘心?!?p> 宋錦悅的話猶如利刃,一下接著一下劃破了宋國公周身的鎧甲一般。
這便是不給沈氏活路了。
是啊,若是再留著沈氏,難免整個國公府也要跟著她葬送。
想起年少時同心愛之人的相處回憶,再到后來發(fā)生的種種。
宋國公垂下眼瞼,嘆了一聲又一聲。
良久,宋國公聲音中帶著幾分顫意,“罷了,夫妻一場,沈氏身后事,便以國公府夫人身份安葬吧?!?p> 宋錦悅瞳孔一縮,沈氏以嫡妻身份安葬?
心間仿佛被人潑了一盆寒涼的冰水一般。
可她終究沒有同父親爭辯,淡淡應(yīng)了一聲,這才退下。
待出了田姨娘的院落,宋錦悅沉著一張臉,眼神幽冷盯著遠處。
“沈氏……”
宋錦悅望著虛空,低喃道:“我親自送你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