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熥剛一回宮,還沒得及洗漱,便被朱標喊了過去。
渾身上下臟兮兮,臉上也抹著好幾道黑。
“怎么搞成這樣?”
朱標語氣不疾不徐,神色中卻閃過幾分不易察覺的擔心。
“姚才那綢緞莊被燒了?!?p> “可有受傷?”
“沒有,五城兵馬司的人救的火,火撲滅后,兒子才進去的。”
朱允熥上前一步,大喇喇往旁邊一坐。
“站起來?!?p> 才剛坐穩(wěn),朱標便兇巴巴喊出一聲,完全沒有了之前的柔和。
“爹...”
朱允熥可憐兮兮,朱標壓根就不買賬。
“站起來就站起起來。”
朱允熥只得嘟囔著起身,規(guī)規(guī)矩矩站在了朱標跟前。
“知道錯了嗎?”
識時務者為俊杰。
眼瞅著朱標生氣,朱允熥立馬乖乖認錯。
“知道了,兒子不該濫用私刑,可是那種情況下,群情激奮,兒子若不及時把那些人明正典刑,哪能輕易化解百姓的怨氣?!?p> “說是要交由官府處置,百姓又哪會相信?!?p> “為了快刀斬亂麻,盡快平定局面,這是最有效的辦法?!?p> 對朱允熥的自辯,朱標并沒有評判。
只是道:“不管你有什么理由,錯就是錯,跪著好生反省,沒有孤的命令不準起來。”
“爹。”
“跪下!”
朱允熥雙膝一彎,隨之跪倒。
跪就跪著,有什么了不起。
朱標看起來慈眉善目,那手腕可絲毫不比老朱弱。
惹惱了朱標,那怕不只是罰跪那么簡單了。
“你來看著?!?p> 怕朱允熥偷偷起來,朱標又找了太監(jiān)看管。
“諾?!?p> 那太監(jiān)應答一聲,還站在了朱允熥跟前。
丫的,有你這么實誠的。
“爹!”
朱允熥喊了一聲還沒說話,便另有一太監(jiān)匆匆走進。
“殿下,有幾個御史求見。”
朱標波瀾不驚,顯然在意料當中。
隨之揮手打發(fā)走那太監(jiān),扭頭又下一道命令,道:“晚飯餓著,不準吃了。”
呃。
有這么當?shù)膯幔?p> 那群御史來找他,關他什么事。
他怎么感覺,朱標是把他當出氣筒了。
“爹!”
朱允熥又一聲喊,朱標扭頭再次叮囑。
“好好跪著,不準起來?!?p> 他不是說這個啊。
“爹誤會了,兒子還有份供詞,請爹過目?!?p> 說話的功夫,朱允熥從身上拿出孫達的口供奉上。
僅憑這份口供,根本不足以讓呂氏傷筋動骨。
但要是他私自找呂鳴算賬,只會讓自己陷入被動。
最好的辦法,那就是交給朱標和老朱。
一點點改觀老朱和朱標對呂氏的印象,到時候時機成熟,哪怕證據(jù)不太明顯,那都足夠廢了她。
接了供詞,朱標神色微變。
“孤知道了?!?p> 之后,把供詞揣入懷中,抬腳離開。
離開后,朱標先去見了那些御史。
“爾等說的事情,孤都知道了,孤已讓允熥罰跪了?!?p> 只是罰跪,這未免輕了些吧。
“殿下...”
有御史準備開口,被朱標抬手制止。
“這樣吧,允熥所斬都是涉命案者,還有幾個未犯死罪的,爾等從中派個代表同江寧縣衙把所有涉案之人重新復審,若允熥斬了不該死的人,那再把此事放于朝會商討,該怎么處置就怎么處置。”
朱允熥審問時,朱標就在場。
后來又仔細捋了狀子,自然能保證朱允熥處置沒有紕漏。
如若不然,哪敢信心十足放于朝會討論。
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殺了不該殺的人,往重了說,那是死罪。
朱標明顯是要護犢子了,妥協(xié)到這種地步已是不易。
這些御史再糾纏下去,也沒什么意義。
畢竟說來,朱允熥所殺的都是惡棍。
想讓朱允熥被嚴懲,唯一的辦法只能是把被殺的惡棍洗白。
可有那么多雙眼睛看著,朱允熥又有那么多人護著。
先不說是否能神不知鬼不覺辦成此事,就是能辦成,于他們來講也沒太大好處啊。
“諾?!?p> 一眾御史不再多言,紛紛拱手應答。
另一邊,呂氏已聽聞了姚才的事情,也收到了呂鳴送來的信。
“沒用的東西,再晚一步就得被人贓俱獲抓到了?!?p> 呂鳴經(jīng)手的很多生意,背后的東家都是呂氏。
她一個婦道人家用不上什么錢,可朱允炆用得上。
要為朱允炆鋪路,有的是需要錢周轉的地方。
要是從綢緞莊順藤摸瓜查下去,那她多年的積攢可就要毀于一旦了。
呂氏點燃火信,燒掉手里書信。
“老頭子最恨內外勾結,要抓住姚才用貪墨來的錢和他開了綢緞莊,他死了不要緊,還得連累本宮。”
旁邊菊香收走燃燒后的灰燼,道:“要是姚才說了什么?”
話音剛落,朱標人影閃現(xiàn)。
菊香吃了一驚,趕忙閉嘴。
“燒什么了?”
呂氏溫婉一笑,打發(fā)走菊香,回道:“臣妾抄了份祈福的經(jīng)文,放久了怕不敬。”
至于是不是,反正沒證據(jù)。
朱標抬腿坐于一邊主位,出言詢問道:“呂鳴最近可進宮了?”
聽聞這話,呂氏心中咯噔一下,臉上表情也有了細微變化。
“沒有啊,臣妾有數(shù)月不成見過他了,上次進宮還是殿下病重,來看望殿下的。”
朱標不置可否,拿出身上孫達的供狀。
“看看這個吧?!?p> 呂氏結果,瞳孔緊縮。
“殿下,這...”
不等呂氏說完,朱標便起身離開。
送來證據(jù),那是不打算深究此事。
不聽呂氏多說,那是讓呂氏好自為之。
直到朱標消失,呂氏才把供狀揉成一團扔出。
“狗崽子,狗崽子...這是要翻天了...”
呂氏氣的鼓鼓囊囊,卻也不得不趕緊想補救措施。
來回踱步,良久之后,才想到了主意。
“本宮去求見殿下,嚴查呂鳴?!?p> 朱標沒有處置呂鳴的意思,但她卻得表現(xiàn)出該有的態(tài)度。
大義滅親,才顯她高風亮節(jié)。
“要是殿下真去查,那...”
呂氏心情不佳,正愁怒火沒出撒呢,一巴掌拍在菊香臉上。
“蠢貨,要是真準備去查,何必給本宮送這個供狀?!?p> “現(xiàn)在不是呂鳴怎樣,而是要看本宮怎樣。”
“走,馬上去見殿下?!?p> “還有,派個人告訴那沒用的東西,最近別輕舉妄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