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陽磨蹭著茶杯,聽完了這一場鬧劇,回味一番,笑道,“真有意思。”
段喻之搖頭,“殿下,此事你我知道真假即可,僅憑一個小廝的口供,怎能做為指證太子的證據(jù)。”
“知道了,我只是想給岑兒討個公道。她從前是個忠心的,”不知又想起什么,她抬眼盯著段喻之道,“可惜,近來也不太聽話了?!?p> “哎,”她又松了口氣,“是我一時興起,他們都勸我善罷甘休,我偏不想了?!?p> 段喻之無奈笑了笑,“你呀……小孩子脾氣慣了……”
說完這話他驚覺有些親昵,看向盛陽,盛陽抬眼與他對視一眼,兩人各懷心思地躲了一躲。
時至傍晚,夕陽綴樓,樓下商販似乎都收了攤,一時出奇的靜。
“只是岑女的死和太子有無干系需得兩說?!倍斡髦蚱屏顺聊?。
“哦?”盛陽不置可否地喝了口茶,“愿聞其詳?!?p> “岑女被妖殺是毋容置疑,她應該在太子來之前就被殺死在屋中。”
“那也有可能是太子買兇殺人?!?p> “既然買兇殺人,為何又要親自前來,這不是自投羅網(wǎng)嗎?”
盛陽手中的茶懸在半空,“太傅的意思,更相信她是在太子進屋前就已經(jīng)被殺了?”
段喻之點了點頭。
“那太傅認為兇手殺一個婢女是為什么呢?陷害太子?”
段喻之思索一下,有些深意地看著她,見她神色自若,又收回了自己的想法。
“普通人也沒有必要陷害太子?!?p> “或許只是為了殺一個公主府婢女。”
“為何?意指殿下?”
“這我就不知道了。”
段喻之眉頭凝結,似乎在思考有沒有這種可能。
“其實臣還有疑問,太子久居東宮,常往來于宮中,而公主府在宮外,岑女和太子應該少有機會見面……這岑女相貌不及太子宮中姬妾,也無什么特別,種種細想下來,實在想不到她為何會和太子有私情?!?p> 盛陽一愣,“這本宮不知道,我早就回想了一遍,許是哪一次宮中宴會,岑兒故意招惹上的吧?!?p> 這話確實是真。
“再說我還不知道太傅也會以貌取人,我記得有些人雖是傾城,太傅也看不上,偏偏要娶相貌普通的閨中碧玉啊……”
段太傅突然覺得口渴,喝了一口茶,無言以對……
“只是這兇手居然是當年之妖……”她一雙眼突然蒙上一層薄霧,“時至今日,也沒有抓住當年的兇手……”
“是臣無能?!?p> 當年皇族被殺,圣上草草斷定是妖所為,斷了和妖族的和盟,令段喻之帶捉妖司對妖族連根拔起,捉妖司也不負眾望,此后十年未有妖族蹤跡。
但盛陽卻不相信,怎么就剛好,讓他們母女三人遇到狠毒妖族,那日奇怪的感覺,桂嬤嬤故意的引導……這都不得不讓人聯(lián)想到當時朝堂之上風起云涌,盛氏對太子之位虎視眈眈,在后宮中也常起風浪……皇后和太子的死,得益最多莫過于盛氏。
她托付段喻之暗中調查,卻始終找不到殺人的妖怪,最后還是不了了之。這么多年,她依然為此困擾,忘不了母兄難以瞑目之慘狀。
“太傅可會將此事告知圣上?”
“殿下指的是……太子赴約一事,還是岑女之死或許和當年是同一個兇手之事?”
“太傅想說哪一件?”
段太傅想了想,“我只會說對殿下有益之事?!?p> 次日下午,盛陽在府中飲茶,昨日新摘的青梅,煎上明前龍井,酸甜清口。這味道,正像……她微微思量……就像眼下正走進來的這位。
“殿下?!?p> “宋統(tǒng)領回來了,這趟差辦的如何?”
“回殿下,一點小事,總算辦完了?!?p> 看他直挺挺繃著個小身板,盛陽笑了笑,
“你也是跟著云揚云飛出生入死的人,怎么這般羸弱,看著像個沒出過遠門的小書生?!?p> 宋逸臉微紅,“殿下,臣可能是小時候吃食少,營養(yǎng)不良了?,F(xiàn)在吃再多碗飯也吃不壯。臣其實也想壯一點,敵人看著就怕!”
盛陽眸子微微一暗,“聽聞你祖籍是洛州?”
“那是云飛大將軍根據(jù)臣身上的玉佩推斷的,只可惜在軍營混亂,云大將軍不小心把玉佩摔碎了,臣也未曾見過?!?p> “是嗎?那真是可惜?!?p> 她目光看向遠處,似乎是回憶起什么。
“或許是吧!但人各有命,臣經(jīng)過鍛煉到達今日,能伺候公主殿下,也算是不辜負幼時的苦難了!”
盛陽淡淡笑了笑,似是沒什么興致再繼續(xù)聊這個話題了。
“你早晨進宮,下午才回來,想必在御書房前候命了許久,可聽到什么了?”
宋逸微微一直滯,他雖是公主的護衛(wèi),卻是圣上的御前軍,怎么能隨便透露圣上的動態(tài)……
盛陽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放下茶杯苦笑,“哎,我貼身婢女被人殺害,心里忐忑,近來一直睡不好覺。聽聞大理寺已經(jīng)結案,料想段大人也應該進宮復命了,只是他向來不和人交好,我和他關系也不如和你這般近,不便問他。以為你去能帶回什么消息,沒有的話,就算了。”
她有些失望地站起身,腰身盈盈,仿佛為這件煩心事苦惱得更瘦了。
宋逸趕緊上前扶住,猶豫幾步,還是開口道,“殿下,剛才臣在御前確實聽到段太傅提到這件事,大理寺已經(jīng)查明真相,岑姑娘私會的是太子,鎮(zhèn)國公世子只是頂罪的,還諫言太子不該招惹公主的近身人,令兄弟姊妹之間有了嫌隙?!?p> “沒說別的?”
“后來圣上召見太子,把他罵了一頓,說……”
“說什么?”
“圣上說公主一介女流,對皇權又不會有什么威脅,讓太子不要再干這種蠢事。”
他一向覺得公主心高氣傲,不知道聽到這些話會不會生氣,沒想到公主竟然笑出了聲。
他微微抬眼,見她笑的輕松,松了一口氣。
“圣上說的有理,我對太子哥哥的皇位也沒有威脅,不知道他對我下手是為何,難道是我做什么惹到他卻不自知?”
“殿下,太子坐在那個位子,想的可能多一些?!?p> “你說的對,太子居于懸位,是要格外注意了。”
她轉身掩蓋住陰沉的眼色,“只是我只是一個女子,依附皇權而生,我們本就不是一個生母,如果他對我再有隔閡,以后登上皇位,只怕我的日子不好過了。”
她復又轉身看向宋逸,眼中桀驁很好的收斂,多了一些無辜和憂愁。
宋逸還是小孩子,哪里經(jīng)得住這樣的考驗,他此刻只覺得少年人揚刀側馬,就是為了保護殿下這樣的美人。
“殿下,宋逸既然被圣上派來保護殿下,一定會盡我所能,保護殿下。再說云將軍雖然戍守邊關,心中卻一直念著您,云氏三十萬大軍,都是您的后盾?!?p> 她搓了搓手指,這些她都知道,段喻之不報死因之事,懷的是什么心思她也知道。
只可惜她求什么,卻沒幾個人知道。
“殿下,”溫明急匆匆進來,“二皇子側妃來了帖子,說是明日在府中舉辦賞春宴,請殿下賞光。”
“側妃?”宋逸有些不快地低聲道,一個皇子側妃,怎么能給公主殿下下帖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