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西郊外云微山。
云微山并不高,與其說是山,還不如說是比較高點的丘陵,這里風(fēng)景優(yōu)美,山里山外綠樹成林,冬春有梅秋有楓,環(huán)抱著石徑古剎,實在是踏青的好去處。
山上的緣覺寺歷來都有收留皇家人參禪修行的傳統(tǒng),據(jù)說前朝還有王爺在此出家了,因而作為欽定的清修之所,平日并不對外開放,只在一些特定的日子,接受外來的香火。
每每遇上這些難得的開放日子,便總是有許多善信者趨之若鶩,前來緣覺寺上香禮佛,求簽問道,并且因其格外靈驗的口碑而名聲遠(yuǎn)播。
此刻山道上石階上,前面謝氏跟吳姨娘邊走邊閑聊,妻妾之間頗為和諧,傅如霜和傅雪辰姐妹緊跟在后,左近有嬤嬤和家丁護(hù)持。
傅雪辰左顧右盼,她就是喜歡湊熱鬧,來這里全當(dāng)是踏青郊游般跑來游玩的,看到眼前美好的風(fēng)景,便覺得心曠神怡,已經(jīng)不虛此行了。
“好多人!”傅如霜慨嘆不已。
“我覺得還好吧?”傅雪辰眨眨眼睛,跟前世假日景區(qū)那些只見人頭不見景的狀況相比,這時空的所謂人山人海也就那樣,大概也就跟都市熱鬧街區(qū)差不多,并未到摩肩擦踵的程度,眼瞧著人是不少,行止卻不會互相影響。
由此推論,多年戰(zhàn)亂,整個國家的人口數(shù)其實是銳減的,作為天下的中心,帝都此刻的人口密集程度看上去卻只相當(dāng)于后世三線城市,可見一斑。
山至半程,旁邊出現(xiàn)了一座軒亭,圍有一圈美人靠,正中還有石桌石凳供人休息,謝氏便招呼眾人先過去歇歇腳,吃點東西。
年輕的傅如霜和傅雪辰姐妹其實都不覺得累,只不過做戲要做全套,傅雪辰“腿傷未愈”,能歇還是要多歇,謝氏也非常注意這個。
亭中不止她們一行人,軒亭呈五角形,一面接連山道,其余四面皆懸空,不恐高的話在美人靠椅上一坐,便是賞景的好地方。
亭子面積不小,傅家眾人跟另外一撥看上去是富商巨賈的人馬占去一面,還有三面,也都歇了男男女女許多人。
傅雪辰喝著家里帶來的水,還取出果脯美美的開吃:“姐,你不吃么?”
“你自己吃吧!”傅如霜搖頭,她并不像傅雪辰那么嘴饞喜吃零食。
佛門清凈地,來到這里的游客都很講究禮儀,沒有人高聲喧嘩,只和身邊的人小聲說話,可惜沒過多久,斜對面就冒出了個熊孩子,叫嚷嚷鬧了起來。
“我不上去!我要回家!我不上去……”熊孩子不停的反復(fù)嚷嚷。
他父母看起來只是尋常人家,衣著打扮盡管體面,卻稱不上奢華富貴,并且身邊也沒有下人服伺,熊孩子一鬧,他倆臉都綠了,先是呵斥,緊跟著便上手,打算直接將熊孩子整個拖走。
熊孩子十歲出頭,生得格外健壯,竟一把抱住圍欄柱子,死命反抗,他父母都是瘦竹竿般的身材,那做母親的看起來還蒼白病弱,兩個大人竟拽不動他一個。
傅雪辰看得直瞪眼,真是熊孩子不分古今中外,哪里都能遇到。
沒拽幾下,那熊孩子的母親便無力了,脫手癱坐在地,那熊孩子的父親怒火上漲,加了力氣猛拽,口中喝道:“逆子!你快與我松手!”
“我不——”熊孩子反抗更激烈,也是猛地一掙,突然間就成功將手臂從父親的掌握中掙了出來,可他用力過猛,身體失衡,竟朝著圍欄外摔了出去。
“不好!”
傅雪辰大驚,起身想救,卻滿手果脯和水,來不及了,眼角人影一閃,卻是傅如霜沖了出去,撲到那邊圍欄邊上,一把拽住了往懸空山崖下掉落的熊孩子。
還沒等傅雪辰松一口氣,傅如霜的身體卻被格外沉重的熊孩子帶得情不自禁的也翻過了圍欄去,只剩下一只左手還牢牢的抓在圍欄邊上。
“如霜——”吳姨娘嚇得叫聲都變形了,下意識的想沖過去,被身旁嬤嬤連忙攔住,謝氏跟傅雪辰都是圓睜雙眼,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來。
兩名隨扈的家丁都匆忙擠開慌亂的人群,預(yù)備迅速上前施救。
他們算是反應(yīng)快的了,卻還有更快的,旁邊不知哪冒出來的一名藍(lán)衫少年,幾乎在傅如霜身體剛翻過去的剎那,便將上半身探出圍欄外,拽住傅如霜左臂將她半拖半抱的弄了上來,并且還抓住熊孩子的衣領(lǐng),將他也拎回了軒亭。
經(jīng)此一嚇,熊孩子也老實了,白著臉被母親緊緊抱在懷里。
孩子父親哆嗦著嘴皮,帶著后怕和慶幸一個勁在那里車轱轆般反復(fù)對傅如霜和那藍(lán)衫少年說著感謝救命之恩的話。
吳姨娘擁上前去,一把拉住傅如霜,上下查看,見著女兒手掌通紅,手臂也有些脫力,險些就被拉傷,差點沒哭出聲來。
倒是謝氏還算鎮(zhèn)定,迅速緩過勁來,望向那藍(lán)衫少年感激道:“多虧公子伸手相助,我家姑娘得以僥幸!卻不知公子姓甚名誰?”
“母親……”傅如霜滿臉通紅,蚊子叫般小聲喚了半句。
那藍(lán)衫少年已淡然一揖答道:“傅夫人無需客氣!我與令郎同窗共讀,不是陌生人,傅夫人喚我四郎即可?!?p> 竟是兒子的同窗?國子學(xué)的么?謝氏一怔,轉(zhuǎn)頭望向傅雪辰。
傅雪辰一臉的難以置信,見母親望過來,連忙附耳過去,在謝氏耳邊小聲說出了對方的來歷:“娘!他是四皇子殿下!”
謝氏眼睛陡然瞪大,吃驚的望住了藍(lán)衫少年,總算她多年的侯府命婦不是白當(dāng)?shù)?,及時反應(yīng)過來對方微服私游了,沒有被驚得當(dāng)場見禮,而是大方一笑,道:“原來是四郎當(dāng)面,倒是愚婦失禮了,沒能一下認(rèn)出來。”
玧禎眼神贊許的點了點頭,目光望向一旁。
眾人不由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就見一二十出頭的青袍敦厚青年遲遲疑疑的靠了過來,也朝謝氏點頭示意,顯是跟玧禎一道來的。
傅雪辰烏溜溜的眼睛眨了又眨,心中充滿了不可思議。
玧禎給謝氏做了介紹:“他是我大哥?!?p> “原來是大郎!”謝氏嘴上客氣,心中同樣不可思議,四皇子的大哥,那不就是大皇子玧袆?可大皇子跟二皇子都是元后所出,奪嫡路上,跟四皇子天生就是對立的兩方,大皇子是怎么跟四皇子走在一起的?